“先生，赶紧下来吧！”

青年见自己的老师动了心，心里一阵狂喜，跳着脚的催促了起来：

“我楠哥可厉害了，我就没见过他不敢吃的东西，您就老老实实的吃**！”

中年人听完了学生的话，脸上登时露出了一丝沧桑：

“可是，为师还没看出乌鸦的天理，若是此时下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天理即人欲！”

随着一声高呼，青年的身后出现了两个和青年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年龄稍大一些的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

“存天理，灭人欲，那是特么的放狗屁！”

“嘶！”

树上的中年人闻言，眼睛登时变成了两个铜铃：

“圣人之言，岂容你如此污蔑！”

不待来人搭话，他的学生却一下子蹦了起来：

“楠哥，王霸，你们怎么来了啊！”

“王艮？”

青年看的没错，来的人正是来找王守仁的钟楠和王霸，可是让钟楠想不到的是，在树下絮絮叨叨墨迹个没完的，竟然是自己的损友：

“你怎么在这啊？”

“我的先生在树上！”

王艮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幼时的伙伴见面，显然觉得有些丢脸。

他拿手朝树上一指：

“劝了一晌午了，非要跟老鸹置气！唉！”

“他是王阳明？”

王艮的老师是谁，钟楠自然是清楚的很，他愕然的瞅了瞅王艮，又看了看树上如痴如狂形同乞丐的王守仁，很是惊讶说道：

“他怎么混成这副德性了啊？”

王艮脸皮一红把头一低，带着一脸无奈，很是委屈的说道：

“他在格物致知！”

“他这是格物致知？”

钟楠拿手一指王守仁，带着一脸的我不相信，很是犹豫的说道：

“我还以为他是在抓老鸹吃呢！”

“他就是在抓老鸹吃！”

听了钟楠的话，王艮的脑袋几乎要垂到了地上：

“他说了，不吃何以知人欲！吃不到才知有天理！灭了人欲就不会去抓天理，知道了天理就能灭掉人欲。他现在吃了天理存人欲，就是为了知道了天理以后灭人欲......”

“停停停！”

钟楠被王艮绕口令般的解释给绕了脑袋发涨，为了不让自己可怜的脑袋瓜子再受什么摧残，他用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绕过王艮，走到了树下：

“上面坐的可是王阳明？鄙人钟楠，是你的妹夫，是专程从南京赶来看你的，舅子，你快下来吧！”

“不可能！”

对于钟楠的请求，王守仁显然没放在眼里，他把白眼一翻，伸手挠了挠自己蓬松散乱的头发，很是坚决的吼道：

“你辱及先圣，家父怎会把我的妹妹许配给你？休要骗我！你且说说，为何说圣人的话是放狗屁，若说不出，我定不与你干休。”

钟楠很是不屑的瞅了瞅还在树上纠结老鸹的王守仁，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冲着王守仁一扬：

“信不信随你，我这有岳父大人的亲笔书信！至于圣人，他们的嘴都是腚改的，看着象菊花，闻起来其丑无比，你听听就行了，可别信啊？”

“你！”

王守仁没想到钟楠居然如此狂傲，句句针对自己心中的偶像，登时勃然大怒：

“你口口声声辱及先圣，到底是何居心？”

“我辱及他们？”

虽然知道自己跟王守仁肯定要有一番辩论，可是钟楠却没想到，自己刚和王守仁碰了面，居然就接上了火。

作为一个文学博士，钟楠对儒家学说自然也有涉猎。不管是吹是贬，倒是都难不倒他。

低头略一思量，他心里便有了主意：

“敢问阳明先生，存天理灭人欲是谁说的啊？”

“这还用问！”

唐伯虎鄙夷的朝钟楠望了一眼，带着满满的景仰，万分尊敬的说道：

“此乃朱熹朱圣人所言！”

“奥！”

钟楠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猪圣人做到了吗？”

“这个！”

王守仁一听钟楠把话拐到了圣人身上，不禁犯起踌躇来。

在他看来，朱圣人虽然也犯过错（嫖!妓罢官），不过道理讲的还是蛮对的。

不过若是就这么认了，那朱圣人的话，也就从理论变成了口号。

理论和口号的差距，就跟在战场上打仗一样。

喊嗓子‘弟兄们上’带头往前冲的，那就理论。喊嗓子‘弟兄们上’自己往回跑的，那叫口号。

也就是说，理论是用来学的，口号是用来喊的。

或者说，理论是把话说出来，自己用心去指导实践的，我这么说了，我也这么做了，我是榜样，我能做到，你们也能；

相比而言，口号就简单的多了，我说出来，你们爱听不听，不听拉倒，反正我做不到，我也不去做，再直白点，口号，就是忽悠，就是欺骗，就是画个大饼让你看。

可要是不承认，朱圣人的光荣事迹却是载入史册的，无可辩驳的，而且，记录这些事情的，都是儒家的学子，因为史书这东西，太监和外戚是捞不着接触的。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又或许的等的有些心烦，钟楠围着老树走了两圈，笑吟吟的开口说道：

“什么是人欲啊？人欲就是人的欲望！吃饭是欲望！穿衣是欲望！成亲生孩子还是欲望！希望生个儿子也是欲望！灭人欲，你灭一个我看看！”

“这！”

王守仁没想到钟楠眨眼之间，就把从对朱熹的人身攻击，转化到了学术讨论上，脑袋瓜子登时有些转不过弯：

“如此说来，这人欲还真灭不得，可是圣人为何要说存天理灭人欲呢？”

一瞅王守仁的模样，钟楠心里就明白了过来，看八股看傻了。

在大明，儒家为了控制仕途，对读书人的思想进行了严格的控制，对选拔人才，也有他们独特的标准。

以王守仁为例：存天理灭人欲是啥意思，怎么解释，如何解释，你王守仁不能去想，想了就是大逆不道。

在儒家的规则里，王守仁只能这么干：

朱圣人为什么要说存天理灭人欲呢？朱圣人说这话要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他老人家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这句话呢！我们又应该怎么理解怎么学习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