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芳母女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自己男人死这么惨,尽管已经离婚了,陈秀芳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相比起她来,她的女儿,那个叫何婉静的小姑娘倒是平静多了。
冷静得有点不像话。
两个人离开了案发现场,留在外面的楼道上,隔着墙我都能听见陈秀芳带着哭腔的骂声。
“天杀的你死了还得让我给你收尸!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嫁给你!”
梁立用下巴指了指墙外,对我说道:“你去。”
“干嘛我去啊。”
“女人跟女人好说话嘛,这就你一个女的,你不去谁去?男人死了已经够惨了,总不能再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去吓唬她们母女俩吧。”
我偷偷白了梁立一眼,无奈地走出去,楼道上陈秀芳面朝墙壁在那哭,她女儿何婉静则抱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她。
楼下全都是看热闹的,其中还有两个拿着摄像机,应该是电视台的记者带来的。
陈秀芳这时候已经没力气骂了,我走到她们身边,问何婉静:“你妈妈好点没?”
陈秀芳把头靠在墙上,哭声没有了,但脸却扭曲着,闭着眼睛掉眼泪,像是要崩溃了似得。老实说,她对死者的态度实在太矛盾了。
为什么不停地咒骂,却还哭得这么伤心?看她的样子不像是那种爱骂街的泼妇。
何婉静对我点了点头,“好多了。”
“带你妈下楼吧,外面人多,还挺冷的,我送你们回去。”
何婉静乖巧地扶着陈秀芳下了楼,我让她们上了警车,就开车离开了案发现场,并详细询问了有关死者的一些事情。
何楚生和陈秀芳是在五年前离的婚,当时何婉静十八岁,离婚后跟了母亲,何楚生就变成孤独一人了。
“你们这五年来有联系么?”
陈秀芳只是摇头,何婉静回答道:“我偶尔会回来看看我爸,我妈和我爸从来不联系。”
“他们为什么离婚?”
“我爸家暴。”
我忽然觉得很同情,也理解为什么陈秀芳的态度会这么矛盾。
“嫁给一个会打女人的男人是女人最不幸的事了。严重么?”
“三次。第三次我妈就和我爸离婚了。”
“该离。”我尽量安慰陈秀芳,好让她能觉得轻松点,见她哭声渐渐止住,我又问道:“最近有没有联系过?”
“我没有,我妈也从来不找我爸,我们都不知道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整个过程都是何婉静在回答。
“那你们也不知道他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之类的?”
“不知道。”何婉静摇着头:“得罪人也不稀奇,我爸性格不太好。”
“这样啊。”我从后视镜观察她们,在何婉静说出这句话之后,陈秀芳的抽泣一下子就止住了,我看到何婉静也从后视镜看着我,通红的眼眶这才掉下来眼泪。
“你们昨天晚上在哪?”
何楚生大概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他白天还去工作了。
我这么一问,何婉静就立刻瞪大了眼睛,但却没质疑我,而是老实地回答了。
“我昨天晚上一下班就回家了,我和我妈都在家。”
“在家干什么?”
“我在卧室玩电脑,我妈在客厅看电视。”她抿了抿嘴角,“你是不是还想问谁能证明?”
我朝她笑了笑,“你想多了。”
这小姑娘太聪明了。
她理解我这么问的目的。不过我没有继续问下去不是因为她理解,而是因为现在连何楚生具体的死亡时间都不能确定,问有没有不在场证据,根本就毫无意义。
我小心地问道:“你恨你爸么?”
何婉静不再看我,把头移向窗外。
“他是我爸。”
换言之就是,无论我恨不恨他,他都是我爸。也可能是,他是我爸,我怎么可能恨他?总之,怎么理解都没有错。这种说法让我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转眼看陈秀芳,她又捂着嘴哭起来。
“我以为我终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想到他死了还是得来找我。”陈芬芳忽然说话了:“谁杀了他?”
她没有从我的话里听出来,我们根本就没有犯罪嫌疑人。
“正在调查,还得需要你们配合。你们放心,凶手跑不了。”
我故意做出承诺,看她们的反应,陈秀芳又低下了头,何婉静把视线收回来,透过后视镜看着我,说道:“我不能让我爸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