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提起，姜可渝都快要忘记薛云川这号人物了。
倒不是他不重要，实在是在梦中他的所作所为给她留下了太沉重的阴影，以至于姜可渝不自觉地就将薛云川这号人物抛之脑后了。
说起薛云川，姜可渝就想问沈谦他是怎么让薛家三四个月不去找牙婆的：“你还没跟我说……”
“听人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等我一会？”
姜可渝话还没问出口，太子就从门口进来了，嘴上还在抱怨沈谦方才没等他这事。
姜可渝对陆昭的印象来源于两件事。
第一是梦中她和沈谦被赐婚时，在宫宴上发生的那件荒唐事。如果没有陆昭插手，可能她就要被皇帝顺着赐婚给那个藩王世子了，可陆昭插了手，她就被指给了沈谦。
虽然不管有没有陆昭她都会被指出去，但姜可渝对陆昭的还是有许多莫名的无奈。
第二件事是今日她被陆映为难，陆昭出口打圆场。
虽然在此之前也在陆晚的生辰宴上见过一次，可那次就是她这个公主伴读被皇室评阅，并没有发生什么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事。
总的来说，姜可渝对陆昭的印象是端方有道、正直的储君。
可现在还未进门就大呼小叫的这位，真的是那位太子殿下吗？
姜可渝十分怀疑。
陆昭进门后才发觉屋里还有别人，自觉方才非常丢人，皱眉瞪沈谦：你怎么不早说有人！
沈谦十分坦然地看回去：来不及。
陆昭无言以对，只能勉强在姜可渝面前还装出那副清风霁月的样子：“四姑娘也在？”
姜可渝装作方才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脸天真道：“是呀，谦世子说要带我来吃好吃的，我就跟着过来了。”
姜可渝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给他一个台阶，陆昭顺着就下来了，听到她说好吃的，好奇道：“吃的？”他看了眼不知为何有些防备地看着他的沈谦，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四姑娘有所不知，书院是有专门供学生用饭的地方。可是没人带你去？我看谦世子挺闲的，不然就让他带你去吧。”
姜可渝对于自己的毛病心里有数，也不想让沈谦替她背锅，索性告诉陆昭：“殿下误会了，我是从饭堂过来的，听说谦世子这有糕点，一时嘴馋就想过来尝尝。”
小姑娘嘛，嘴馋也是正常。陆昭也没有多想，理所当然地等沈谦去拿。
没想到沈谦却说：“四姑娘有话要对我说，还请殿下去我屋中帮忙拿一下。”
两人认识多年，这点小事沈谦还是能使唤动的。
只是陆昭不明白，自己都答应去帮沈谦拿了，他怎么还是一脸戒备，仿佛自己呆在这能抢了他什么东西似的。
陆昭暂时离开，沈谦将姜可渝带到自己书桌前，对她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待会殿下回来后，我会借机提起这事，你就坐在这里旁听。”
他说的云淡风轻，姜可渝心里波涛汹涌。
不是，您说的这么轻松，难道太子殿下他不会对她一个小丫头坐着旁听产生质疑吗？太子会不会产生质疑姜可渝不清楚，但她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沈谦所想的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连她这个跟他一样拥有前世记忆的人都不理解！
于是姜可渝拒绝道：“还是算了，你与太子说的算是政事，我坐在这听算是哪门子道理。往后有机会你再转达给我就行了。”
可沈谦坚持，姜可渝也就听他的话，呆在这了。
太子回来后将糕点放在姜可渝面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姜可渝听沈谦的话，往嘴里塞着糕点，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沈谦看着她的举动心中十分满意，看似心情很不错地勾着唇角。
太子抬头就看见他这副表情，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随即太子也觉得自己反应过了。
人家不过是笑了一下，他何必反应这么大……
紧接着太子就看见沈谦扭头看他，顿时觉得太还不如看着姜可渝。
陆昭清了清嗓子：“谦世子可是有事要问？”
太子故作正经，沈谦如何看不出来？
只是他装作没看出来，恭敬地开口道：“我上回同殿下说过的薛家的事，殿下可知近况如何？”
陆昭想说近况如何你不是比我清楚的多？
转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姜可渝身上，仿佛抓到了什么线索，但一时琢磨不清，便顺着沈谦的话往下说。
“我暗中派人去查了，如你所说，薛家确实每隔两个月便会从牙婆手上买一些不足十岁的，无家可归的小姑娘。偶尔间隔会短些，一个月就会买。只是据薛家家仆所说，那些小姑娘都是被家人买了，无处可归，若不是薛家家主薛义出手买下，那些小姑娘还指不定会去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
沈谦皱眉：“或许薛义是好心，可长则两月短则一月，这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陆昭点头：“确实如此，我也派人进薛家细查过……”
陆昭说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看看沈谦，又看看姜可渝，突然明白了沈谦让她留在这的道理。
沈谦的目光一直放在吃糕点的姜可渝身上，听陆昭停下不说，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昭心中震惊，突然追问沈谦道：“我记得沈老夫人之前不是替姜家二姑娘求过一道册封圣旨吗？”
提起这事，姜可渝抬头看向沈谦。
两人都明白他这道圣旨给错了人，但一直没有敞开说，没想到现在竟然被陆昭先说了出来。
沈谦身形微顿，随后坦然看向陆昭：“是我让祖母求陛下的。”
有了他这句话，陆昭就能把事情本末给连起来了。
“我记得沈老夫人替姜二姑娘求圣旨时说过二姑娘是在去年上元节被人贩子拐走，最后是姜大人与她里应外合，将所有被拐的小姑娘都给救了出来。”
姜可渝怎么听怎么不对，什么叫里应外合？那是她与爹爹心有灵犀，凭一个信号就给人贩子来了个里外夹击。
陆昭不知道姜可渝心中是如何评价自己的措辞的，他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发现真相的惊讶中。
“薛家每两个月就要买一批不足十岁的女童，而去年上元节在随州发生的女童被拐案，受害者也是一批不足十岁的女童……”
陆昭抬头，沈谦对上他的视线，点头确认了他的推测。
“果真是如此……”陆昭有些无法接受，“薛大人才华横溢，是不可多得的工部奇才……那么多次涝灾地动，都是靠薛义才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姜可渝对他的纠结感同身受。
她当初是先梦到了薛云岚，之后才看到薛义做的这些事，也是同样不能理解薛义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做就是做了，就算他曾经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善事，可……薛云川一后院被糟蹋的小姑娘又向谁哭冤呢！
沈谦知道陆昭内心的矛盾，只说了一句话：“殿下觉得，他曾经做过的事，能抵消他犯下的过错吗？”
陆昭皱眉，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看他反应，沈谦就知道陆昭只知道薛义罔顾法纪买卖人口，却并不知道他做这些事背后的缘故。
姜可渝反应快，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的。
她急得要命，又不能直接把事实说出来，只能装作恍然大悟地插了一句：“薛义？他也姓薛，是云岚姐姐的哥哥吗？我听云岚姐姐说过她兄长如今都二十有五了，还不想娶妻，可把薛伯母急坏了。”
说完姜可渝还十分入戏地叹了口气，仿佛她也感同身受地替这人着急。
陆昭又不笨，立刻从这句话中察觉了不对。
他想到一种可能，但又不敢确信：“不可能！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但凡是有良心的人都不可能做得出。”
他去看沈谦，想求的沈谦的认同，却发现沈谦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的淡漠。
“竟……是真的？”
沈谦又问：“我再问殿下一次，殿下觉得，他曾经行过的善举，能否抵消他犯下的过错。”
正如陆昭所说，但凡是个有人性的，都不可能认同这件事。
陆昭点不下头，但对此事还是有所存疑。
倒不是他想替薛义找补，定罪终究是要铁证的。
现在他坐在这推测出薛义的罪名，明日便要上朝弹劾，说出去谁信？
“若事实如此，要如何收集证据？”
沈谦靠在椅背上，看着陆昭一言不发。
陆昭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要让我去查吧！”
姜可渝没忍住笑出了声，惹来陆昭的视线。
她慌忙撇清干系，摆手道：“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不要瞪我啦！
沈谦挡在她身前，对上陆昭的目光，说道：“自然不会让你去做。薛家是明面上的太子党，若是你出面打压，影响并不好。”
“那你是有别的人选？”陆昭一听到不需要自己做这个出头榫，便松了口气。
沈谦轻咳一声忍住笑，回到正题：“新上任的督查院给事姜大人，最适合这件事。”
督查院给事？
【作者题外话】：更新时间：中午12:00温馨提示：有免费的小票票劳请看至最后一章再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