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岚跟着陆映出门，突然听到陆映问道：“云岚，今日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与姜四姑娘的来往你也都看在眼里。现在我要你说句实话，我今日是不是无理取闹了?”

薛云岚不知陆映是如何想通的，但要她将话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说陆映确实无理取闹，年纪虽长但对年纪小的姜可渝太过不留情面——这种话她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于是薛云岚斟酌片刻道：“三公主是太过紧张七公主的学业，也是怕她走上岔路。”

薛云岚没有直说，但陆映明白了，在她心中就是那么想的，只是碍于她是自己的伴读，所以才不能直说。

陆映叹了口气。

今日她无理取闹，欠了姜可渝好大一个人情，一定得好好还了。

薛云岚和陆映离开，屋内就剩陆晚和姜可渝两人。

方才陆晚说想要去蹴鞠场被姜可渝驳回后，一直很不高兴。

陆晚从小到大一直都被皇帝皇后以及各个兄长捧在手心里，可以说如果她想要天上的星星，这些人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陆晚从小爱看话本子，看到里边说姑娘家出嫁之后就是泼出去的水，今后过得如何也同娘家没有关系。

陆晚初次接受这种观点，吓得直哭，在皇后几次追问才说了实话。

那时皇帝笑着道：“若是小七不想嫁人，今后便一直待在宫里，永远做公主，没人能强迫你离宫。”

于是陆晚便信了。

她觉得自己除了不能上天之外什么都能做。

可自从遇见姜可渝！

她跟宫里的老嬷嬷似的什么都要管着她！

偷偷出宫说她，上街扰民说她，连打碎了皇兄最喜欢的琉璃盏也要说她！

陆晚不悦道：“我就是要去！我是公主，才不要你管！”

姜可渝跟陆映争了一堂课，不想再和跟小孩一样的陆晚斗嘴，于是便随她去：“那你去吧。”

就是这个表情，这个“我不跟你个小孩一般见识”的表情！

陆晚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还是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小看的。

这可更让人生气了！

于是陆晚便道：“我偏不去！你想让我离开你好清静？我偏不让你如意，哼！”

陆晚哼她一声便抱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

姜可渝失笑。

果然是小孩子，真是好骗。

由于陆晚和姜可渝初入书院，院正没给她们安排其他的课程，只让上完这一节课便可以自由安排剩余的时间。

姜可渝看着陆晚将夫子的功课一一写完，才答应放她去看蹴鞠。

陆晚小动作颇多，姜可渝用了三刻做完的功课，她硬是用了一个时辰有余。

期间不管陆晚是怎么撒娇威胁，十八般武艺齐上阵，姜可渝说不让她借鉴就不让她借鉴，等最后陆晚做完功课，累得半靠在椅子上，最终碎碎念着姜可渝的可恶。

她说便说了，又少不了什么。

姜可渝权当没听见，检查完才放陆晚自由：“你现在可以去看蹴鞠了。”

陆晚看着外面天色，没好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在吗？”

姜可渝这才发觉已经到了晌午用饭的时间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用饭吧，我都饿了。”

陆晚只想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可姜可渝根本不管她想不想动，直接拉着她就走。

走出两人的院子，姜可渝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路。

陆晚靠在她身上：“找不到就别去了，待会让皇兄替我们拿来就是了。”

“白鹿书院有规矩，不能在书房用饭，饭菜不能带出食堂。”

陆晚咬着后槽牙：“这书院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最终是姜可渝拦住了一位过路的学生问了，才勉强找到食堂。

而方才死活不肯走出房门吃饭的陆晚这会倒吃的欢快。

姜可渝羡慕地看着她，没甚胃口地搅了搅自己碗里的。

陆晚看见了问她：“说饿了的是你，现在不吃饭总搅和的也是你，没看出来你比我还难伺候。”

姜可渝咧嘴勉强笑笑。

除了姜家人，甚少有人知道她在吃食上尤其讲究。

姜慎从小惯着她，让她在自己院子里辟个小厨房，还特意替她找了个厨子。

姜可渝是被惯得，一开始到京中虽然也有些水土不服吃不下饭，但也没有想现在这样不适。

食堂的饭是为所有学生所做，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要求开小灶。

姜可渝心知肚明，又不好浪费粮食，只能尽量吃一些。

陆晚吃完便看姜可渝嚼蜡似的，便说：“像你这样，呆不到几日就瘦下来了，到时候姜大人和姜夫人可要心疼了。”

姜可渝摇头，正要说话，便看陆晚盯着她身后，姜可渝疑惑，便扭头看她身后到底有什么能让她如此专注的。

沈谦站着，手里端着个瓷碗，放在姜可渝面前的桌子上。

姜可渝低头尝了一口，发觉是去年刚进京时入宫喝到过的的甜汤。只是那时正是腊冬，吃不得冰，现下将要入夏，甜汤里还放了些碎冰，喝起来更是爽口。

姜可渝惊喜地挑眉，然后将甜汤都喝了。

这一碗凉丝丝甜蜜蜜的甜汤下肚，总算是和缓了方才强咽下肚的不适。

陆晚在一旁看着觉得眼熟，问沈谦道：“我看这东西像是宫里的，你怎么得来的方子？”说罢又想到别的，又问：“不对啊，宁宁说书院不能从外边带吃食，你这东西是怎么带进来的？”

姜可渝捧着碗顿了下，然后从碗中抬头看沈谦。

沈谦撩袍坐在姜可渝身边，对陆晚说道：“公主有所不知，书院规矩是严，但只要有心，想做的事还是能做的。”

他这话的意思是，有心就可以钻书院规矩的空子了吗？

姜可渝一直以为沈谦是个温和守礼的，没想到并不尽然啊。

“我那有几盘从家里带来的糕点，我看你今日午饭没用多少，要不要再去吃一些？”

沈谦这是在问姜可渝。

姜可渝想起上次在国公府尝过的滋味，被沈谦说的一时间竟真想了起来。只是是她拉着陆晚出来的，现在又要跟着沈谦离开把陆晚留下，这实在有些不地道。

于是姜可渝问陆晚要不要也去尝尝。

陆晚摇摇头：“我对这种小女孩才喜欢的甜甜腻腻的东西并没好感，况且我刚吃过饭了，你跟着去吧。”

之前陆晚在沈谦跟前，听见他提姜四姑娘，那就跟找到宝似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现在沈谦把姜可渝单独带走，陆晚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沈谦觉得奇怪。

其实他不知道，早在前几个月，陆晚一直和姜可渝同榻而眠，不知开过多少次两人的玩笑。最初姜可渝估计她的身份不敢多说，后来两人熟络了，陆晚又拿两个人的关系说嘴，姜可渝便狠狠地生了回气，把陆晚吓得不敢再也不敢打趣了。

两人上回单独说话还是沈老太太寿宴那晚，后来沈谦不好总找借口去找姜可渝，姜可渝也从来没想过要见沈谦，直到今日，沈谦才能好好看上她一眼。

沈谦的眼神太强烈，姜可渝想忽视都忽视不了，最后被看得恼了，没好气道：“还有多久？”

她是有脾气在的，只是一直在装乖没露出来。

第一个见识她脾气的是陆晚，而陆晚对亲近的人脾气出奇的好，又看在姜可渝年纪小，看她对自己也不会生气。

第二个见识的就是沈谦。

姜可渝不知道在沈谦的记忆里，两人自成亲后是如何相处的，或许上辈子她十五才进京，养不了现在这样娇蛮的性子。

姜可渝确实不知道，但沈谦一清二楚。

上辈子姜可渝虽然入京晚，但在随州从小被娇生惯养的，也是个蛮横性子。刚嫁进国公府时还不显，后来一时不查本性暴露，还正巧被沈谦装上，此后便破罐子破摔，在家中如何，在国公府也如何了。

沈谦那时迁就她，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一个从小娇惯，一个乐得继续娇惯，倒也过了很长一段安生日子。

沈谦如今回忆，觉得自己约莫就是在那个时候动了心。

原本以为是个烫手山芋，只打算好好养着不去触碰。可没想到姜可渝虽然小事任性，大事上与他出奇的一致，温暖地让人忍不住靠近，而一旦靠近了，便会生出留恋，再也舍不得离开。

只是这样温暖的人最终死在了茫茫雪地中。

沈谦眉头拧了拧，将心口处的痛意压了下去，好声好气地对姜可渝道：“马上就到了。”

说马上，真就马上，不过一个转弯，就是沈谦和陆昭的院子。

来之前姜可渝还以为太子的院子有多么华贵呢，来了之后才知道，还是陆晚更受宠些。

或许是她眼中的落差太大，让沈谦一眼就看了出来，解释道：“殿下是储君，况且这地方不过是临时做功课的，不必太过奢华。不像你们身为姑娘，居所自然是要精致些的。”

姜可渝挑刺：“你的意思是就姑娘家将排场？”

沈谦立刻道歉：“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说部分……”许是他觉得解释不够，还拉上别人下水，“薛家大公子薛云川，他的居所就很讲究。”

【作者题外话】：薛云川：我好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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