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奶娘呵呵一笑，凌厉的眸子落在了林挽月身上，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后换上了一副冷淡的模样。
“还以为有多么厉害呢，不也是如此罢了吗？既然林嫔娘娘这样厉害，日后恐怕奴婢也不必来喂养公主了。时候不早了，奴婢还有差事在身。况且顺妃娘娘那里还会给奴婢们发些赏钱，晚了就没有了。哎呀，瞧瞧顺妃娘娘炊出手多么大方，同样都娘娘，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斜着眼睛瞪了林挽月一眼，奶娘晃着身子悠然离去。
春雨回头看向林挽月，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缓缓道:“娘娘，您别伤心，那等奴婢不值得娘娘与她计较的。”
闻言，林挽月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发怒，只是冷冷的看着门外，早已经没了奶娘的身影，也不知她到底在看些什么。
“春雨，都已经秋季了，你说皇上的气儿消了吗？”林挽月缓缓问道。
顺着林挽月的目光，春雨往外面瞧上了一眼，这才看到满地枯黄的落叶，心中微微有些懊恼，柔声道:“奴婢今日懒惰了些，竟未曾打扫院子，等伺候了娘娘用药后，便去打扫。”
瞧着那光秃秃的树枝，林挽月好似已经没有了生气，静静的定在了那里。
半晌，才听到幽幽一声叹息，紧接着便是林挽月的声音:“不必着急，左右咱们这长安殿没有旁人，就让那落叶在那里吧，好歹也算是另一种景色了。”
得令，春雨自然也没了打扫的心思。林挽月的想法她向来都猜不透，或许春芽在的时候，还能看出几分端倪，可是她是春雨，不是春芽。
“娘娘，喝药吧。”从托盘中端起药碗，春雨笑着递给了林挽月。“这药现在也不烫了，娘娘若是再将它放着，可要凉了。”
本已经做好了好好将林挽月劝解一番的准备了，谁知林挽月竟然破天荒的将药碗端起来，一饮而尽，也不曾嫌弃药汁苦涩。
春雨看的称奇，也不知怎地了，心中竟然有一丝没来由的慌乱。
“好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歇着吧。”将药碗放在托盘中，林挽月笑了笑，道:“本宫好久没有好好看看公主了，你去将公主抱过来给本宫瞧瞧吧。”
闻言，春雨大喜。
要知道，自从长安殿成了冷宫一样的地方，林挽月就从来没有将公主放在眼里了，现在竟然提出要抱一抱公主，这实在不得不令人称奇。
“好，奴婢这就去。”
春雨得了令，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欣喜的背影，林挽月眼神中露出一抹挣扎的痛色，却变成了坚定与决绝。
高髻堆青麃碧鸦，双睛蘸绿横秋水。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
虞柳宫。
与长安殿的凄凉不同，虞柳宫正是一片热闹。
瞧着赵轩抱着偲儿，不断地逗弄的偲儿咯咯大笑，卫灵素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看了一会儿，卫灵素面上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儿却让赵轩冷了脸色。
“皇上若是真心疼爱偲儿，怎地也不将那凶手绳之以法。现在每日来这里陪着偲儿玩耍，谁知皇上又有几分真意呢？”
当卫灵素开口时，柳如烟就知道不好了。现在听她将话说完，果真是如此。
微微叹息一声，看向赵轩，见他面上露出一抹不满之意。想了想，上前缓缓道:“姐姐近日以来，脾气可是不怎么好呢，也不难理解，皇长子如今身子还未好利索，姐姐心疼孩儿，脾气差些也是有的。皇上是真龙天子，怎么会与姐姐计较呢？”
闻言，赵轩纵然有再多的不满，这时候也不好表现出来了，轻声笑了笑，缓缓道:“还是珍嫔会说话。”
顿了顿，又瞧着卫灵素，看她依旧面色平静，心里也有些难受。毕竟也是自己曾经疼爱的女人，如今这样境况，他心中也不好受啊。
“贞妃，你如今的脾气果真是该好好改一改了。偲儿是朕的孩儿，朕自然是真心疼爱她。至于林嫔，朕已经将她幽禁于长安殿，虢夺了她的封号。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闻言，卫灵素冷冷的看着赵轩，缓缓道:“臣妾还能有什么不满呢？皇上仁慈，与林嫔有昔日的情分，哪里是臣妾与偲儿能够相比较的？皇上舍不得杀了林嫔，也是理所应当的。”
即便赵轩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心里也忍不住冒上了三分火气。
“贞妃！”赵轩怒火中烧，强忍着脾气，怒声道:“后宫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妇人之仁，怎么可能明白朕的难处？原朕还以为你是个聪慧的，如今看来，倒还不如珍嫔。”
原是口不择言罢了，不想，如今卫灵素对赵轩充满了怨怼，竟是当了真。
冷笑一声，缓缓道:“皇上喜欢谁是皇上的自由，既然觉得珍嫔万般好，不如升了她的位分，疼爱着珍嫔就是了。”
闻言，柳如烟心中腾地一声，只感觉不可置信。
她本看着卫灵素与赵轩争吵，还担心着卫灵素的安危。毕竟伴君如伴虎，她再怎么小性儿，也不能给赵轩脸色看啊，谁知道事情竟然会转变到这种地步，当真是如此戏剧性。
这也倒罢了，竟然将事情转到了她的身上。她本就没有侍寝之意，如今被卫灵素这么一激，她恐怕逃不过侍寝的命运了。
一时间，柳如烟看向卫灵素的眼神都变了许多。她一心都放在了赵泺身上，为卫灵素筹谋，借以能够逃过侍寝的事儿，可是没有想到，卫灵素如今竟然和赵轩这样说，这不是要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思及此，柳如烟忙跪在地上，面带难色，道:“嫔妾惶恐，万不敢同姐姐相争。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姐姐能够指点一二，切莫说这样的话伤了皇上的心意。”
她这样泫然欲泣的模样，却是让卫灵素如大梦初醒了一般，猛然想起一切，这才知道自己到底说出了什么话儿。
心中慌成一片，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妹妹，你快起来。”卫灵素忙两手撑在柳如烟胳膊上，试图将她扶起来。“都是姐姐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妹妹不要生姐姐的气，没得伤了咱们姐妹情谊。”
闻言，柳如烟心里微微喟叹。知道她也不容易，可是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希望赵轩没有那么想，否则她真要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顺着卫灵素的搀扶缓缓起身，可是一抬头却对上了赵轩那略有侵占性的目光，那双凌厉的凤眸微微眯起，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柳如烟青雉的面庞，好似有什么不同的心事儿似得。
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柳如烟有些微微的心惊。
“你们姐妹间的情谊倒是深得很，只是难免让朕心里唏嘘不已。如此，倒是失了初衷了。”
柳如烟一直进退有礼，每次来虞柳宫，总是将卫灵素推出来，这样，倒是让他有些奇怪了，也算是……怀疑。
真正就是他看到的姐妹情谊深刻，才将侍寝的机会通通让给了卫灵素吗？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就在刚刚，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心里发慌。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赵轩看不明白。
其实要是追溯起来，最先吸引他的，应该是柳如烟才是。
还记得初次见到柳如烟，那一抹惊艳让他至今都不敢忘怀。
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花钿显现多娇态，绣带飘飖迥绝尘。半含笑处樱桃绽，缓步行时兰麝喷。
这样的女人，他的后宫多了去了，可是没有人能够如柳如烟这般聪慧，进退有度，每一次都能够说到他的心坎里。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他和柳如烟之间，竟然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卫灵素固然好，可性子却实在是太烈了，反倒不如柳如烟能够明白他的心意。
“说起来，当初朕实在是考虑不周到，竟给你与贞妃赐了同样的称号，虽是谐音，终究有些不是那么回事儿。”赵轩忆起当年往事，心中难免有些唏嘘。“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朕给你换了称号，如何？”
闻言，柳如烟心中惊起轩然大波。想不到，卫灵素一席话还真正让赵轩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若真侍寝，如何对得起赵泺？
思及此，柳如烟忙又重新跪在了地上，缓缓道:“回皇上话儿，能够与姐姐同样称号，实在是嫔妾的福气，嫔妾心中感谢着皇上，不会有半分怨言的。”
本以为会打消赵轩的念头，可不想，竟然反倒让他心中多了那么一丝喟叹。
赵轩缓缓点头，眼中满是赞赏。说到底，这姐妹俩之中，还是柳如烟知道事儿，明白道理，性子也是极好的。
“无妨，你入宫已久，这品阶已经在嫔位上停了许久，倒不如借着今次的机会，朕就为你提了阶位吧。”
金蟒袍一甩，甩出了行云流水般的水墨淡痕。
柳如烟心如擂鼓，大呼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