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个小时之后，大量的资料和一张地图被送到了顾南明所在的那个隔离病房。

顾南明将地图铺开，这真的是一份巨型地图，超大，在地上就像是一张地毯，上面详细地标注了新西府的各个地区地点，就连每一条巷子都清清楚楚。其他的资料则是关于目前那两百多个患者的，每一个患者的确诊时间，发病时间，还有家庭住址和上班地址等全都在上面。

商秋君一叉腰：“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接下来咱们的任务就是整理这堆资料了！”

顾南明道：“行。”

两人开始埋头整理资料，商秋君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在地图上爬来爬去，将发现有患者的地点用笔标注出来，不同颜色的笔代表发病时间的先后顺序，红色代表发病时间距离现在三周以上的点，橘红色代表两周以上，黄色一周，五天以内则是黄绿色。

两百名患者全部被标注出来之后，顾南明挑了挑眉，看着成果。

他现在越来越确信了，是有人在故意散布病毒。

变成图象之后，杂乱的数据反而变得清晰起来了。这次的疫情呈现多点爆发的趋势，但到目前为止，顾南明数了数，患者主要集中在四五个地区，城市的中心环第一区、第二区、第七区、第九区等地，人口比较稠密的地方。

其他地区的患者分别都比较集中，一两个深色点，周围出现一堆浅色点，城市的中心环则比较奇怪。中心环基本是重灾区，一个城区之内分布着将近五十起病例，占据总比例的四分之一，但各个点分散得很开，零星在几个小区里冒出来的单个患者很多，商秋君挠了挠头，仿佛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顾南明蹲在她旁边，凝视着地图一两秒，道：

“城心广场。”

商秋君眯了眯眼。

在交通管制之前，城心广场是新西府人员流动最密集的区域。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病毒是在城心被散布的，然后被携带着带到了各个地方，于是才出现了多点开花的状态。商秋君用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缕发丝，露出沉思之色，道：“仔细想想好像又和杀人犯不太一样。这种连环杀人犯一般是随机挑选受害人作案的，但散布病毒的人似乎是有目的性的将病毒带到各个人口稠密或者人员流动性很高的地方。”

第一区自然不用说，整个城市人口最为稠密、人员最密集的场合。第二区则是新西府的高教园区，第七区第九区则都是新兴的工业区......

顾南明有些压抑不住的怒意，用力一捶地面：“混蛋！”

顾南明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看着地图。过了一阵，他道：“如果是有目的性的，那么对方可能散布病毒的场所其实比较明确。而且学姐你看——”

顾南明在地上随手画了一个圈。这个圈子只占到新西府不到三分之一的面积，却基本上将九成的患者数量都囊括在内。顾南明道：“除了城心广场之外，剩下的许多个患者集聚区，其实虽然都满足人口稠密之类的条件，但这样的场合在新西府其实很多，为什么偏偏是这几个。”

商秋君道：“随机挑选？”

顾南明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随机挑选，那实际上应该是这样的。”

顾南明说着，将一张餐巾纸撕碎，然后往天上一抛，纸屑飘飘荡荡地落地。顾南明道：“你看，真正的随机，比如有些地方分布得多，有些地方分布的少。但实际上，在地图上，各个患者的集聚点分布的都极为均匀，显然是故意制造出来的随机假象。所以如果反过来思考的话，你觉得如果你是病毒的散布者，下一步会出现在哪里？”

商秋君愣愣地看着他。

顾南明被她看的有些奇怪，挠了挠脸颊：“怎么了？”

“怎么感觉你突然聪明起来了......”商秋君有些不确定地道：“你真的是本人？我叫你一声顾南明你敢应吗？”

顾南明没好气道：“我从来不笨！”

顾南明说着心中便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的“急智”还是很欣赏的，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但还是老是受伤老是吃瘪，这倒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只是许多时候，面对的情况有些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留给他的选项太少。

要么就是商秋君这种，在一个领域上走得极深入，让他没法插话的。

商秋君笑了笑，舔了舔嘴唇：“总觉得你越来越有魅力了。”

顾南明撇了撇嘴。商秋君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地图上，仔细想了想，在上面又画了两个圈，顾南明探头一看，是第五区和第四区的两处居民点。

“我如果是散布病毒的人，下一步应该会在这里行动。因为这块地方，看上去还比较干净”

顾南明道：“要通知李德他们吗？”

商秋君想了想，摇了摇头。

“首先，以上这些只是基于猜测，我们还不能确定，要是判断出现失误，那就是白白浪费了有生力量，还消耗了李德对于我们的信任。你要知道，现在我们依然可以通过电话和外界联系，而且李德那边对我们几乎有求必应，是有原因的，李德相信我们的能力——特别是，他还在期待着你的预知。所以不确定的事情，我们不如先等等看看。”

商秋君嘴角一勾，道：“而且最关键的是......就算李德真的派人前往那边埋伏，而且确确实实遇到了散布病毒的人。可问题上......万一遇到了，你却认不出来呢？到底是不是嫌疑人，你怎么判断。”

顾南明皱起眉毛，叹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和张晚亭有关的，那一群信奉红王，传播病毒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什么样的组织形式。林雀当初把张晚亭干掉得也太干脆了点。如果只有一两个人，那倒是好找，调集这些地方的监控录像，然后对照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反复在嫌疑地点出现就行了。

......

另一边，警官庄乔接到了一个特殊任务。

上次血咒病风波之后，庄乔卧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恢复之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由于他在解决血咒病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所以他被上峰嘉奖，升职了。而且前一个局长正好调走，于是之后的半年，庄乔晋升的速度简直快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转眼间就成了一个副局长。

庄乔对于副局长的位置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他这个人还挺闲鱼的，反正是个单身老光棍，除了还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娘需要赡养以外那真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就行了。

现在成了副局长，对庄乔来说，唯一的变化大概是，从以前经常在外面跑，变成了经常坐办公室。

换了个地方抽烟。

嗷对了，这方面的确是发生了点变化，他现在抽的烟比以前好了。

说回他现在遇到的特殊任务。整件事情发生得挺突然的，貌似是执行者那边来找公安部门要几名有能力的警员，于是他就被推荐过去了。庄乔稀里糊涂就戴上口罩出了门，到了地方之后，居然是执行部门的部长燕孤问亲自接见了他，让庄乔有些受宠若惊。随后庄乔才得知这个任务的内容，执行者猜测这次病毒感染可能存在人为的散播。

那就是一起案件吗。

庄乔一下子进入了以往刑侦工作的状态中。他翻看过资料之后，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点，也是目前发现的患者的几个密集点。但庄乔随后提出的意见和顾南明有点不一样，庄乔道：“如果真的存在一个病毒散布者，那么对方显然是随机挑选作案地点的。但说是随机，其实这种刻意挑选的随机其实反而暴露了作案者的一些潜意识中的心态。”

燕孤问道：“你的意思是？”

庄乔笑了起来：“现在的数据样本还太少，但是更多一点之后可能会清晰起来。我这么说吧，你看到一个水龙头在到处喷水，满地都是水花，你固然很难精准地预测下一滴水花会落在什么地方，但是你看着地上水花的痕迹，能不能反过来确定水龙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