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霸陵广告谈判开始，我和刘东相处始终融洽。白剑可以不考虑其他，但我不想让老实人受牵连。

白剑正是抓住了刘东的某种心理，顺手给我做套。事到临头我可以承受后果，但刘东未必能释怀。

因为老实人最怕亏心！

白剑号准了刘东的脉。

到时候不仅我受到打击面子扫地，更可能失去兄弟。

仅仅是月度任务这一项，就会硬生生压着头皮让刘东崩溃……

几天里只要一空下来，我不由自主便会想到这些问题，想得烧心烧肺了无食欲，却一点辙儿都没有。

距离月底还剩最后七天。范老板已传来订单，确定三万五。

市区的实际库存还剩近一半，其实可发可不发。我硬着心肠去见了韩老板。

“下个月生产会有些紧张。各区域都在备货，我们如果干等着不发货，到时候可能会被动。”

“哦！现在的销售这么好么？生产都跟不上了？”

“正常供应是没问题的。但是下个月有条生产线要检修，提前为中秋节筹备。新的代工厂还没投产，会有一阵子相对的供应紧张。”

“这么厉害！都开始做代工了。这是好事啊！这说明咱们这产品大有潜力，大有可为嘛。兄弟你啥意思就直说吧。”

“我的意思赶在月底前再发一次货。也不需要太多，十万十五万都行。顺便也可以冲下任务。”

“哈哈，那怎么行？上个月咱销量都十五万吧。

既然是存货，干嘛不多点？——只能多不能少！

我的意思咱干脆打20万。

这件事你再琢磨下。反正我不懂，全靠你老弟了……

韩老板说得很爽，我却不敢照办。

霸陵市现有存货撑半个月以上都没问题。厂里检修，代工未开始都是真的。但目前是七月份，销量增速都在放缓，厂里为应对检修已经有足够的库存。供应紧张的概率约等于0，仅仅存在于理论上。

但这一点韩老板并不掌握。

月底冲任务他一听就心知肚明，所以才大方地说增加进货量。

这又是一种看透不说透的示好！

如果我真的不管不顾发货，那就是猪油蒙心利令智昏，和网络上那个“丈夫只是备胎，怀他人孩子可以分三千万”的沦丧女一样节操满地！

那不仅对韩老板是伤害，对自己更是自讨苦吃。

第一，

远远超出了正常消化速度，肯定会在一定期限内积压；

第二，

产品是有保质期的，积压就有临期退货的风险。

因为厂里的存货本身就是储备生产，保质期比正常情况大为提前。万一将来出了问题，韩老板完全可以向我追责。就像他说的，“全靠你老弟了！”

最终我一再斟酌修正，让韩老板打了十四万，这已经是目前的极限。如此总体统算下来，实际发货比上个月少了五万左右，可以达到月度任务的70%。

刘东听到这个数字时绷着嘴一声没吭。但由每天三四个电话减成了一个或者干脆不打。只在晚上时给我发几条微信。

从收到的图片上能看出，这小子已经离开县城，竟然在奔波在广阔的乡间小镇上。最多的一天他跑了五个镇子。

节令正值酷暑，温度高达35度。哪怕是在晚上，一出门便全身汗透。我真担心他会中暑。

这天晚上9点多时我和刘东视频。我告诉他别跑了，明天赶紧回来。

刘东刚回到住宿的小旅馆。

在一处大杂院里的昏黄路灯下，这货就穿着个大裤头，光着膀子浑身水湿，正把衣服按在水龙头下狠劲地搓，一边冲着屏幕声嘶力竭地喊：“两天！就两天！还有两个乡我没跑到，司总监你一定再给我两天……”

我真不知道他和白剑都谈了些什么！看这货的状态，简直是疯了！

不知道他的身体有没问题？可千万千万别出啥岔子……

我关了视频，默默地下楼上街，心情烦躁得不行。

这几天一到晚上我都这样，非得在绕着办事处所在的这片区域走上一圈。

刚好是个长方形。共经过四条大街，六个路口，四个红绿灯。全程约5公里，耗时42分钟。

等回到住处时衣服会湿透，两只脚板生疼。然后我上楼，冲澡，筋疲力尽，不思考不发愁躺倒大睡……

这天晚上我依然一路走一路懊丧：又少了一天！

月度任务理论上乾坤未定，但黑马杳无踪影。每过去一天，就又减少了一天翻盘的可能。

这种感觉很他娘的折磨人，跟眼睁睁等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