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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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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知道身在远方的母亲听到我的话没有?

甚至,宇儿那天对我说:“姐,要是再过几天咱妈还没回来,咱就去广州找她吧。”

我对宇儿说:“不要听外面人乱说,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咱们在家里等,别让妈妈回来找不到我们。”

宇儿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妈妈,没有你在的时候,宇儿非常听我的话。我在你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块钱,买了两包方便面,我俩藏在咱家后面的树丛里吃,宇儿把里面的辣椒面都吃完了。”

1

有关记忆,怎么都是夏天?

截止四年级暑假,母亲他们在一起已经整整两年了。

暑假里,小伙伴们总要去亲戚家住到开学才回来。我没人玩。母亲没有把我送到姥姥家,我也不愿意再去。最后,母亲决定,让我去校长家跟他的女儿一起玩。

我答应了,校长骑着自行车把我放在他家的门口,转身又往回走。

我轻轻敲开门,出来的人见到我,很惊讶。

我冲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叫了声“奶奶”。

“快,快进来吧。”老人拉起我的手,走进门:“你自己来的?”

“不是,校长送我来的。”我在老人面前仍叫他“校长”。

“他人呢?”老人不禁回头望了望。

“又走了。”

“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奶奶跟爷爷都是很和蔼的人,待我如亲孙女。奶奶做的硕大的菜包子至今记忆犹新,走到哪里都买不到。

在他家的头几天,过得还算开心。小芳——校长的女儿——乐意跟我玩。我只是羡慕她有那么多漂亮的裙子,而我却只有一条。

小芳的妈妈真好,给她买那么多裙子!

小芳每天都换不同的裙子穿,我眼谗得很,好想说“把你裙子借一条给我穿吧”,想一想而已。

那天要洗衣服了,我的裙子也脏的不能再脏了,奶奶说:“小芳,把你裙子先给克克穿一下。”

小芳背对着奶奶,没吱声。

奶奶以为她愿意,没多说,就出去了。

“小芳?”我试探着。

她不理。

“我又没说要穿你裙子,你干吗不理我啊?”我又说。

小芳转过头,很仇恨的样子:“我知道你想穿!”

见她有恶意,我也不示弱:“谁稀罕!我裙子很多很多,比你还多,在我家放着!”

她几乎要砍断我的舌头:“那你回家穿你的裙子去!”

我惊呆了。这就是跟我玩的好好的小芳吗?她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不讲理?

小芳见我不说话,更为厉害:“你妈妈跟我爸爸睡觉!”

“没有!”我的血一下子充向头顶。

“有!谁都知道!”她咄咄逼人。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我伸长了脖子。

“有就是有!我妈妈跟我说的!”她也伸长了脖子。

我咬着牙,腿有些软:“你妈妈撒谎!”

小芳把手里的裙子摔进衣柜:“你才撒谎!”

我不想再跟她说下去,气呼呼地出去了。

奶奶可能到邻居家借东西去了,院子里没人。

我走得很轻松。要是被奶奶看见,她不会放我走,因为我眼里包着泪。

走出大门的时候,我才想起一个问题:“我去哪里?”

愣了几秒钟,我做出了决定:“回家!”

我气呼呼地走了,沿着我曾经走过的那条路。这里距离我家有十几里,路又是拐来拐去。我借着记忆,走出这个村子,上了大路,没有走错。

记忆得不是很准确,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又是一个。每走到一个这样的路口,我总会站在原地等,等有人过来了好问路。见到年轻的女的叫姑姑,年轻的男的叫叔叔,中年女的叫大娘,中年男的叫大爷。不容易在离村子大老远的地方看见老人,即使见了,也不慌,女的叫奶奶,男的叫爷爷。这些都是母亲教会的。

走着走着,塑料凉鞋竟然断了,我脱下来,提在手上,继续往前赶路。一路走着,又热又渴。偶尔有个年轻的男人骑着自行车从我身旁“飞”过,眼睛落在我身上几秒钟,我都会心跳加速,赶忙胡乱在脸上抓一把汗,擦来擦去,把头发故意弄糟。有时,我会撅起嘴巴,眯起眼睛,弄成难看的样子。

我有很强的防御心。也是母亲教会的。

曾经那么喜欢光脚走路,从来不会考虑地上有没有荆棘或者玻璃。

我光着脚走得好快,急着回家喝水。

直到走到了镇上,我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路是摸黑都能回去的。觉得好累,便坐在桥头稍微休息一下,桥下是河,水色碧绿,漂了几片荷叶。我想下去捧口水喝了再走,探着身子往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两只鸭子相互啄着羽毛在戏水,算了。回家喝水去。

我站起身,才发现小腿变得很无力,酸疼酸疼,脚掌也是火辣辣的。

“坚持一会儿就好了。”我对自己说。

再往前走就是我们的村子了,我甚至看到了我们班同学家的瓦房子,这让我很兴奋,加快了脚步。

我想还是绕着小路走算了,近一些,反正已经到了村里。这样想着,我穿过村里的小街道,向家里走。

“克克!克克!”有个人在叫我。

我站住了,回过身,看见校长家里的爷爷骑着自行车追上了我。

他来到我跟前,跳下车,毫无抱怨:“克克,回家怎么不说一声呢?全家人都在找你呢。”

我先后悔起来:“爷爷,我想家了。回来时候家里只有小芳我俩,她知道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人擦了一把汗,放心地说:“你还真行,这么远都回来了。”

“我一路走一路问。”我说:“爷爷,前面就是我家了,一起回去吧,让我妈给你打几个鸡蛋吃。”

老人看看我:“不去了,你回家吧,我先走了。向你家人问好!”

我一听,急了:“爷爷,我说真的,您别客气,到我家歇会儿再走吧。”

“不了,回去吧。”他转了转车头。

“那您喝水不喝啊?”我追着问。

“不喝了,赶紧回去吧,天热!”老人说着,蹬起车走了。

我一路跑回家,冲进堂屋灌了一通开水。

一打进门母亲就在后面问:“咋这时候回来了?一个人?”

我没空理她。

喝饱了水,我才抹了下汗水,跟她说:“我不想在他家了,我裙子该洗了。”

“该洗了洗洗就是了,非要回来啊。”母亲不理解。

我很委屈:“我只有这一条裙子。小芳有很多裙子。”

母亲说:“人家家里有钱,咱们不能跟人家比。”

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说:“妈,刚才爷爷追我追到村里。”

“是吗?”母亲吃了一惊:“他肯定是担心你走丢了。”

“就是。他可是好爷爷。”我说:“对了,我叫他跟我一起回来,他不来,我说叫你给他打鸡蛋吃他都不来。”

“是吗?”母亲若有所思。

“他这会儿肯定早走远了。我刚才跑着回来,想叫你去拦他,唉,一喝水就忘完了。”我觉得有些遗憾,爷爷还没来过我家呢。

母亲不以为然:“走就走吧,他不会来的。”

我不认为:“怎么不会来?你去叫他肯定来。我是小孩,他不相信我。”

母亲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还好,我刚回去第二天,四四就从她城里的姨妈家回来了。

她一回就来找我玩。我俩在一起做的最多的就是割草,我割得没她快,没她多,总是提个小竹篮,她却是每次都提两个我能坐进去的大竹篮,割好后让别人叫她家人来弄回去。

大夏天的,没有什么好草割,我们便去村头的公路上玩,坐在树阴下看小轿车。这种地方真的很难看到什么小轿车,运气好的话,一天下来会看见一辆,风驰电掣般从我俩脚边碾过。从这里经过的最多的是拖拉机和机动三轮车,偶尔也会有大卡车。这些车都没有小轿车看着秀气。它们浑身都是脏兮兮的,一路吵闹着过去,卷起一路尘土,呛得人半天喘不过气。车上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他们没法避免。我们在下面可以把头埋在膝盖里,等车走远了再抬起。车上的人却不行,因为车走到哪里他们走到哪里,一路走尘土一路追。

尽管很难等到小轿车,我们还是愿意等。吃过饭就去那里坐着,一直坐到天黑,有时候还带了暑假作业到路边去做,边做边等。

好不容易过来一辆时,四四要尖叫:“啊,快看,好漂亮的车!”

我很少看车,我总是禁不住要看车里的人。开车的都是男的,带着墨镜,穿着西装,头朝着前方,不会看我们一眼。有时候,男的旁边会坐一个女的,打扮的不像村里的人,脸上干干净净,还烫了卷头发。至少,我见过这样一个女人,坐在小轿车里。

看到她时,我的眼睛就不动了,因为一眨眼,他们就会错过。幸好,那车开的不是“风驰电掣”,我有很长时间看他们。那女的涂了很鲜艳的红嘴唇,嘴里在嚼什么东西,面无表情。开车的男的不时扭头看她一眼,她望着前方的路。他们开到我的脚边时,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栽到后面的田里。还没缓过来,那女的突然伸出头,嘴巴向前一努,飞快地吐出一个东西,正好落在我身旁。我望着他们,等掀起的灰尘缠住车尾后,才低头看了看脚边——是一团泡泡糖。我踢了一团土,泡泡糖连土飞到了田里。

四四早尖叫过了,我也回过了神。

“四四,看见那个女的没?嘴唇好红。”我说。

“看到了一点,抹了口红的。”四四说。

我有个问题:“是不是只有抹口红的女的才能坐小轿车啊?”

四四显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我也偷偷抹过我婶婶的口红,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坐啊?”

“不知道啊。”我跟她一样迷茫:“我还没抹过呢。”

“那你想不想抹啊,想的话下次我给你偷点。”四四来了兴致。

我很渴望:“想啊,咱俩一起抹,肯定有一天咱俩都能坐上小轿车的。”

后来竟然忘了这件事,一直都没有抹过。

4

四四我俩坐在路边天天等小轿车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事情。

那天中午,很热,路上车很少。我俩就坐在梧桐树阴下玩石子,一会儿,从远处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牵着两头牛往这边来。那两头牛一大一小,似乎一路跑得很疲惫。

到了我们跟前,那人下了车,支好车子,又把手里的绳子系在树干上,才蹲在地上擦汗。那两头牛,大的那头是母牛,肚子下的奶憋得鼓鼓的,脖子上系着绳子的另一端。两头牛都站在太阳地里。小牛看来是母牛的孩子,一见母牛停下来便迅速拱在它肚子底下,尽情地吮吸着乳汁。母亲纹丝不动站着,任孩子拱来拱去。

“你俩在这儿干啥?”那人找话说。

“玩。”我看看他,回答道。

四四爱说话,接过我的话跟那人说了起来。我完全没有听他们的,只是看这两头牛,觉得有意思的多。

小牛看来没几个月大,小腿一点都不健壮。比起母牛,他虚弱多了。

小牛拱来拱去,母牛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四条腿像固定在了地上一样,只是尾巴左右摆来摆去,驱赶着苍蝇。我顺着母牛的肚子往头部看。它好象一直低着头,不肯抬起。我歪了歪脖子,觉着母牛眼睛下面有条水印,为了看得清楚些,我站起身,绕到了它面前。这一看使我吃惊不小。确实是真的,母牛真的在哭!两串泪水不断地从它的眼里淌出来,顺着脸流下来,滴到地上。它低着头,前脚旁的地上一会儿就湿了一片。

“它哭了!”我冲着那人叫起来。

“我知道。”他笑了笑:“你过来吧,别站在它面前。”

我听话地又回到原来的阴凉里,心中疑惑重重。

“它为什么哭?”我问。

那男的使劲吸了口烟,鼻孔里马上喷出灰色的烟雾:“因为它通人性。”

我还是不解:“通人性就哭吗?”

“它知道它要被送到屠宰场杀了。”男的看看牛,又看看我。

我也看看牛:“这么回事啊。”

四四在牛身旁转了一圈,回来感叹:“好可怜啊!”

“是啊。牛是最通人性的了。早上我拉它出来,它知道我要带它到哪里,死活都不肯走一步,拿鞭子抽都没用。”

四四好奇:“那是怎么出来的?”

男的又喷出一团烟雾,发黄的手指了指一下牛:“看见那头小牛没有?它的孩子。它是舍不得把孩子丢下。后来我把小牛带上一起去,它才出来了。”

“哦。那它是愿意死,就是舍不得小牛啊。”我恍然大悟。

男的接过话:“谁愿意死啊,没看见它在哭吗?它也不想死,但最后还得死。”

“它死了小牛怎么办?”四四问。

“我养着呗。到屠宰场后,我跟它说一声就行了。”

“它要是不要你养呢?”我说。

“由不得它。愿意不愿意都是人说的算。”

“它被杀了,小牛肯定也要哭了。”我自言自语道。

男的没再接我的话,站起身,神色沉重。我俩也没敢再多问。

男的解开栓在树上的绳子,握在手里,蹬上车走了。两头牛跟在旁边跑起来。小牛一边跑一边要拱着奶吃,老牛低着头,或许还在哭泣。

5

校长每回家一次,他老婆总要千方百计和他温柔,期望着能挽回他的心。在公婆的安排支使下,媳妇很配合。他不得不和老婆睡一床。一进门,老父亲就从外面把门锁死了。三个孩子一排站在那里,a、b、c,像台阶一样错落了,他还是逃不出父亲的手。

老父亲曾经威胁道:“不在家连续住上三天,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不在乎。他老婆心疼,处处护着他:“爸,让他走吧,工作忙。”

老父亲勃然大怒:“忙?忙个熊!都是把他惯成这样了!”

老父亲没说谁把他惯成这样了,全家人,谁都有份。

媳妇偷偷抹抹泪,不敢再说下去。

他像是在做牺牲:“别吵了,不就是住三天吗?把我锁在屋里三天就是了。”

“锁就锁,你以为老子不敢啊!”老父亲气得打哆嗦。

晚上媳妇躺在他身边,他睡得像头死猪。媳妇却睡不着,被他的梦话一次次吵醒。在梦里,他大声地喊出一个女人的名字。媳妇没办法,伤透了心,抱个枕头跑到女儿的床上。

不到三天,他就顺利离开了。他们主动放他走。

媳妇泪水涟涟地求老父亲,放他赶快走,说得一五一十。

所以,他在家的时间从不超过三天。从第二天的晚上,他就开始在梦里呼唤一个女人的名字。

家人拿他没办法,他拿自己没办法,想到了远走高飞。

忽然发现母亲不在了,我开始心慌:“爸爸,妈妈呢?”

父亲脸色发灰:“跟那王八蛋去广州了,死在外面才好呢!”

“啊?她不要我们了吗?”我惊慌失措。

“不要我们,我们照样过的很好,走着瞧!”父亲似乎很有把握。

母亲曾说,没有我,只靠你爸爸,你们俩连书都读不成。

尽管心里十二分恨母亲,但是仍不敢十分相信父亲。

母亲是真的要跟他走,不要我们了吗?她在的时候我巴不得她走,走的再也看不见;一旦她不在,我又惊慌得很,仿佛整个家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天,那头老牛一路跑一路流泪,临死都要带上孩子,难道母亲的心真的那么狠吗?连牛都不如?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跟着该死的校长。我恨死他了!他夺走了我的母亲,夺走了父亲的妻子!

我推开母亲的房门,只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摞在床头。我打开衣柜,母亲的衣服,他的衣服,也是整整齐齐,在那里放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少了。

我心里松了许多,觉得母亲不会真的离开,并且会很快回来。

这种想法让我保持了前一天愉快的心情。

父亲承诺让我们过得比母亲在还要好,但事实并非如此。父亲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改善我们的生活或是卫生条件。相反,比母亲在的时候差远了。

父亲白天不能出去赚钱,因为中午要为我俩做饭。他一直都是节省钱不节省命,一日三餐给我们煮白水面条。我们将就着吃了两天就再吃不下去了,宇儿看见面条泪就出来了,抓起书包往外跑。

“宇儿,回来!”父亲追出来叫。

宇儿停住脚,转过头,满脸的泪水:“不!不回去!我再也不想吃你做的饭了!”

父亲很易动怒,一听这话,脸瞬时绷了起来:“不吃拉你妈的倒!滚出去,永远别给老子回来!”

我把面条倒进猪槽,猫着腰从父亲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

“克克,你饭吃完了?”父亲在后面喊。

“吃完了,吃完了!”我跑得飞快去找宇儿,头也不回。

不知道父亲一人守着一大锅白水面条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我相信,他肯定在我们走后,把面条甩到猪圈里了。

他心里不好受。我们每天中午回家要按时吃饭、上学,牵绊着他,使他没有时间出去赚一分钱。他舍不得给我们买一个鸡蛋,炒菜时连油都舍不得多放一滴。吃惯了母亲做的饭菜,再吃父亲的,真是难以下咽。

母亲不在的那一个星期,我们吃面条吃伤到了心。以至现在,到了饭桌上,宇儿对面条一眼都不看。

6

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我母亲终于跟着那个人跑了,还说这是早晚的事。别人都一改以往的尖酸、刻薄、嘲笑,开始以一种同情和怜悯的目光看我们三个。他们主动与父亲搭话,特别是女人们,说什么以后俩孩子的衣服破了该叫帮忙只管说一声。对我们,大多人就是那种怜悯,只有少数人,像快嘴婆,逮住了还是要讥讽我:“克克,这下你们家可是除了一大害啊!”

我对她一直很警惕:“你什么意思?”

快嘴婆一脸得意:“什么意思你不懂啊,亏你都这么大了。”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别叫我讨厌你!”我对她一点都不客气,虽然她辈分也比我高,论岁数更是没法比。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俩嘛,这下,你妈跟他一走,你不是清闲了吗?广州可是大城市,你妈一去啊,肯定不愿意回来了,哪里还要你们啊。那男的又有钱,她跟着享福呢。叫你爸领这你俩过好日子吧。”快嘴婆说的倒是清楚。

我已经在讨厌她:“我知道你这会儿心里得意着呢,我还知道我家比你家有钱,你很嫉妒,到处说我妈的坏话。告诉你,我妈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你高兴不了几天的!”

恨母亲只是因为那些男人,没有他们,我没有理由怨恨母亲。

我甚至在观音菩萨像前为母亲祈祷,求观音菩萨保佑母亲快点平安归来,不要跟那个男人走。

我实在很不想让快嘴婆的话应验,即使母亲不要我们了,也要回来看我们一次,让快嘴婆闭上她那张臭嘴。要不是快嘴婆,我盼望母亲回家的心愿不是如此急切。如今,我天天都在叨念,希望菩萨显灵,保佑我们全家。之前,母亲烧香,让我磕头,我从来都是拒绝。这次,我给菩萨磕了好多头,但愿菩萨不记前嫌,给我机会忏悔。

我相信神灵,从来没有那一次那么投入,那么虔诚。

父亲的能力已经在我们面前得到验证,这样下去,将来有一天一定会出现母亲所说的那种情景:我俩连书都读不起。

母亲已经离开了五天了,家里脏乱不堪,厨房里到处都是碗和筷子。我不忍看下去,默默收拾。拿起抹布擦桌子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母亲的夸奖“克克真能干”。不想倒无所谓,一想起来便没了边际。

想母亲的好,母亲的爱,母亲的表扬,还有母亲的坏。想着想着,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心里很难过,没人来安慰。母亲一走,会收拾家的人就只有我了。这个家,一个星期不打扫还能过,要是一个月不打扫,不堪想象。若我们姐弟俩有一个要读书,肯定是弟弟。因为只有我会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但父亲肯定不愿意只让弟弟去读书。那么,我俩谁也读不成。两人都辍学在家,帮忙种地,再大点了就出去做工赚钱,为了将来成家。

渴望有母亲的日子再来,只是不要那个男人的加入。母亲细心地为我们准备了营养的一日三餐,督促我们好好学习,鼓励我们将来去读大学……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深蓝的夜空。我对母亲说:“妈妈,你不是说因为我俩在你才不离开爸爸的吗?为什么说话不算了?以前咱家那么穷你都带着我们很高兴地过了,现在咱家富裕了,你不会走的,是不是?你为什么喜欢他,爸爸对你不好我知道,但是他对你好我也没看出来啊。他跟爸爸一样,没给你买过衣服,也没给你买过鞋子。我生病了,爸爸还看护我,把我从医院背回来,而他,却是一眼都不看。他不是真心喜欢你,他要是真心喜欢你,就不会对你的孩子不管不问,是不是?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你走后,爸爸不会做饭,天天给我们吃白水煮面条,宇儿不吃,哭了好几回了,我每次都把面条倒到了猪槽里。你说不许我们浪费粮食,但是我们实在吃不下去。爸爸每天脸色都很难看,吃了饭就睡觉。他不出去赚钱,因为要给我们做饭。我害怕他有一天要我不要读书了,在家做饭,他出去挣钱。我想读书,妈妈。我一直都很喜欢读书。还有,外面的人都说你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是真的吗?我不相信,宇儿也不相信。我们都相信你不会那样做,你不会连我们都不要就走了。那天我看到一头老牛为了它的孩子一直在哭,妈妈,我还跟你说过这件事,你听了都哭了的。所以,我相信,你不会不要我们的。我跟快嘴婆打赌说你会回来的。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要站在她家门口骂她……”

不知道身在远方的母亲听到我的话没有?

甚至,宇儿那天对我说:“姐,要是再过几天咱妈还没回来,咱就去广州找她吧。”

我对宇儿说:“不要听外面人乱说,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咱们在家里等,别让妈妈回来找不到我们。”

宇儿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妈妈,没有你在的时候,宇儿非常听我的话。我在你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块钱,买了两包方便面,我俩藏在咱家后面的树丛里吃,宇儿把里面的辣椒面都吃完了。”

7

第七天的下午放学,我和宇儿把饭桌搬到院子里,趴在上面写作业,忽然听见了母亲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俩几乎是同时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先开口:“宇儿,妈妈回来了,听见没!”

宇儿竖起耳朵半信半疑地又听了几秒钟,就一脚踢翻了小凳子,飞奔着去开门。我也站起身,跑到门口。

宇儿飞快地打开门,母亲已经站在门口了,一脸疲惫与怒气,手里提了个鼓鼓的包。校长站在母亲身后,也是一脸的不高兴。母亲正准备说什么,宇儿已经窜到了她身上:“妈!你总算回来了!”

母亲脸上马上有了笑容,她把宇儿揽在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宇儿“呵呵”的笑地很开心。母亲笑了,牙齿一如昨天地白。

我抑制住激动,过去接过了包,在心里默默叫了声“妈妈”。

对那个男人,我看都懒得看。在母亲跨进门的那刻,我去关门,有意把他关在外面。他跟得很紧,抢了我的速度。我扣上门再回头,他白了我一眼,又白了宇儿一眼。

“我走了,把车子推出来。”他低沉地说。

他是冲着母亲说的。母亲却叫我:“克克,去屋里把你干爹的自行车推出来。”

我当然不愿意了:“我不去。”

我扭过头,把包抱在怀里,极不情愿。

母亲这次没再吼我。

他见我们都不理,便自己去屋里推车出来,故意让车子把墙撞得很响。

他把车子推出来,站在母亲身边,说了句:“我回家了。”

母亲抚摩着宇儿的头,没理会。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推着车子气呼呼地走了。

他也许在等母亲挽留,母亲只要说一句“不要走”,他就会不假思索地把车子再推进屋。

我觉得很异常,心里莫名地高兴。

母亲带回来了一包香蕉,我们最爱吃的东西。母亲每出一次远门,回来总是给我们带香蕉吃。这次,在香蕉的底下,还有两本崭新的《新华字典》。

8

校长依然三天两头地来,跟以前不同的是,每次他来,都要跟母亲吵架。他的声音很低,但似乎很凶。母亲的声音也很低,脸色很阴沉。他们白天吵,晚上吵,没有停息。他好象在抱怨,抱怨母亲狠心,不守信用。母亲好像在争辩,不时提到我和宇儿的名字。

我们不在跟前的时候,他们吵得很凶,我们一走近,他们立马闭嘴,生怕被人听到一般。

父亲对母亲似乎已经绝望,这次母亲回来后,父亲不再骂,更不正眼看母亲。

事情走到这个时候,必要出点乱子。母亲跟他都吵起来了,那么,她还爱着谁?父亲应该轻松一些了吧,怎么表情还是那么紧张?

当一只男人有力的大手敲响我家的大门时,我飞跑过去开门。来的是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他们从门里闪进来,一眼都没有瞅我。母亲听见响动,探出身子,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来了?坐屋里!”母亲走出来招呼,尴尬地浅笑了一下。

他们中没有人接话,径直朝屋里走去。我望着这些背影出神。他们似乎刚从田里干活回来,鞋子上、裤腿上都是泥巴,有个手里还提着一把锤子。我眼睁睁看着一块泥巴从一只鞋底脱落,掉在堂屋门口的水泥地上。

我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听见一个人说:“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我哥你俩的事,你们俩就跟最近电视上演的一样……”

“等一下。”母亲打断了他的话,起身冲着院里喊:“克克,不洗了,出去一下。”

“哦。”我洗干净沾满肥皂泡泡的手,站起来出去。差点误会,还以为母亲又要我出去买鸡蛋,打给他们吃呢。

母亲没有让他们占上风。没等他们说完,母亲就发话了:“你们完全放心,我跟他走到头了。即使你们不来,我也会请你们来……”

那部电视剧的名字早忘记了,但其中一个镜头我是永远忘不了。

序幕上,也是整部电视的结尾,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在河岸的最高处,目光空洞,望着远方,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一张一张洒向河面……

结尾处,她的儿女们跑来找她,她动了动身子,眼睛依然直视前方。他的儿子几乎趴在了她的脸上,轻轻呼唤:“妈,妈?”

她没答应。

儿子小心地伸出手,颤抖着在老人眼前晃动了一下,老人没反应,再晃几下,还没反应……

儿子带着哭腔,冲着旁边的姊妹说:“妈妈——瞎了!”

这个儿子比我小两三岁的时候,有个磨刀磨剪子的外乡人频繁出入他们的村子,坐在他家附近的大槐树下做活儿。他的母亲,一个很有风韵的女人,总是笑盈盈地。他接过她的剪刀后,目光就离不开她了。几次后,他一来就对小男孩说:“去,看你妈还有什么要磨的没有。”说着,塞给孩子几块糖或是一毛钱。小男孩很乐意去做。女人提着光鲜鲜的剪刀出来,对他客气:“甭惯小孩子。”他“呵呵”地笑着。

那天,女人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在半路与他接头。两人一阵激吻。他用平板车拉她进城,看大戏,扯布做衣服,吃小吃……看花了女人的眼。

女人的男人,小男孩的父亲,是个沉默的人。

9

他感到了空前的压力,在这段感情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做最后的挣扎。这个结果他无法接受,与他事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在这个时候,他不再拿自己与我的父亲作对比,毫无作用。他无法拯救一个事实:母亲不能再生儿育女。他说,我能。这不是开天大的玩笑吗?

母亲一心要养两个孩子成人,以解后顾之忧,这是什么都替代不了的。

他不能满足母亲的心愿,更不愿把母亲的孩子一起带走养了。只要一有这个念头,他就忍不住冒冷汗。两个孩子那么大了,早懂事了,特别是那个女孩,一见他就眼红,似乎时刻准备着杀了他。领走的话,岂不是自己找死?那么——

带走一个好不好?只带男孩。保证让你过上比现在好百倍的生活。

那个女孩是我拿命换来的,一样珍贵。

母亲的冷静,在他面前是第一次,难怪他无法接受现实。

那你可怜可怜我,谁让我不爱她,谁让家人操办我的婚姻,给我定下可恶的娃娃亲?

谁来可怜我?没有儿女,我活不成。

那你一心想着你的俩崽子吧,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

后悔是我选择的,我愿意。

你到底在想什么,自从从广州回来,一路到现在你都不正常。

想该怎么生活。你该去问问你大哥大嫂。咱们在他们家住了一星期,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有什么话你说清楚,不要绕圈子。咱们不会就这样结束的,当初你是怎么承诺我的?忘了吗?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跟我睡在一起,你图什么我还不清楚?

难道你不一样?!

是一样才跟你走到一起的。

那就继续下去!

不可能。只是一起睡觉而已,你有没有为我想过一点东西,有没有分担过一点恐惧?

恐惧什么?咱们在一起该快乐的快乐了,该花钱的花钱了,你还想怎样?

你难道真的没有一丝恐惧?那么光明正大?

我怕他?哼!再问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不走!

那我就去杀人!

杀谁都行,不关我的事。但你要是想杀他们仨,连阎王爷都放不过你。我马上就毒死你,只要你有这个念头。

好,� �,好,你行,你行。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了?

没有对不起我。我们对不起的人多了。

跟你说过,不要去想别人,只想咱俩就够了,你听不进去?

听进去了,又吐出来了。恶心。

他回家打了老婆一顿,可怜的女人披头散发不敢出门,哭都不敢出声,怕丢人。

他以为打得有道理:这个女人在床上像头死猪,一点动作都没有。

女人忍着痛:都这么多年了,你以前不就习惯了。现在是不是嫌我老了,没用了啊……

再怎么样,她不敢提另一个女人一个字,连暗示都不行,会被打得更痛。

他是有气没处发泄。见谁都想打,都想骂。三个孩子见他就躲得远远的,生怕挨上一顿。

老父亲出面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打人?在外面丢人没丢够就再滚出去继续丢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自知理亏,不敢顶撞,只好摔门而出,去找另一个女人,继续发泄。抓住就往床上推,梦里梦外一阵子,才知身在何处。对这个女人,他不敢打。这是人家的床,没有他的份儿。以后的日子还要靠她。

他烦躁不安,丧失理智。以至于他的兄弟们被迫找上我的家门,恳请:以后不要给他开门,不要他再来了。给我嫂子几天日子过吧。

人家说得在情在理,态度诚恳,对这个女人,毫无怨恨。

母亲怎能不领情?但家门是谁都可以进的,挡不住他。

母亲决定跟他分开,主要原因并不是他兄弟们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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