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滩血，雨点从天而落，又快又大又猛，很快就混在雨水里被冲走，鲜红变成淡淡的红，最终消失不见。

刘美诗也不会再见了。

我的确不喜欢她，也整过她，但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告别。

还有江飞雁的死...我本来还想从她的身上找到点什么，但这一切，又都断了。

"***，走吧。"阿鹏低声说道。

我点点头，走过去上了车，阿鹏把车门关好，他又转身折返回去，透过车窗和雨幕，我模糊的看到他在和两名警察交涉着什么。

在闹区街口，一死一伤，那个伤的还不知道最后什么情况，这种局面警察肯定是要过问的。

过了好一会儿，阿鹏才上了车，我问他什么情况，他淡淡说没事，一切都会有人安排。

我没有再多问，那些事并非是我擅长，还是不要问那么多的好。

大雨倾盆，仿佛海都倒扣过来，我靠着车窗，玻璃像要被融化，根本看不清外面的东西，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就像现在的我，一切茫茫，将来在哪里，完全不知道。

如果蒋晓凡不死，那她只会在我和穆林深之间更加的兴风作浪，如果她死了，那她就成了永远横在我和穆林深之间的心结。

左右为难，我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死活这么纠结。

山路有些滑，阿鹏小心的照顾我，我也受了很大的惊吓，差点掉下去，而此刻我的身边只有一个阿鹏，说不心酸，那肯定是假的。

但我什么都不能说。

回到房间，我脱掉湿衣服泡了个澡，这才感觉身体回软了一些，缩在被子里，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还有阵阵的闷雷声。

其实我一直挺怕打雷，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那时候一到下雨天就去和江飞雁挤在一个被窝里，两个人说说悄悄话，也就不觉得怕了。

我模模糊糊睡着，做睡得并不安稳，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有江飞雁，还有刘美诗，以及她掉下去的瞬间，还有蒋晓凡那染血的裙摆。

恍惚中有谁说话，是个温柔的女声，轻柔的手指在我额头上摸来摸去，有点凉，我伸手乱抓，抓住那只手，感觉眼角有泪水滑下来，我用脸贴上那只手，嘴里咕囔了一句什么。

那只手似乎颤了一下，随后反握了我。

再后来，我就没有什么印象，总觉得一会儿热得很，一会儿又冷得很。

等我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淡淡的蓝，不再是我睡觉的那个房间，有点像我之前住院的房间，难道是...

我还没有动，听到周嫂惊喜的说道："***，你醒了？"

她一边说一边走过来，眼眶也红了，拉住我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你等等啊。"

她说罢，冲着门口方向说道："阿鹏，***醒了，快去叫医生！"

阿鹏在门口应了一声，很快脚步声远去。

周嫂这才拉着我说，我已经昏迷了两天多了，她去叫我吃饭，结果发现我发烧了，而且一直不退，她和阿鹏不敢怠慢，急忙把我送到了医院，我看见自己手上的针眼和微青，看起来这两天打的点滴还不少。

"你感觉怎么样？"周嫂轻声问道："可吓死我了。我给你熬了粥，今天早上新熬的，不知道你哪天醒，我就每天一大早去买新鲜的食材，在外间厨房里做，等你醒了好喝。"

我心里暖暖的，说声谢谢，周嫂抹了抹泪，"谢什么，我扶你起来喝点吧。"

我点点头，她扶我坐起来靠好，然后去准备吃的。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感觉...和她之间似乎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房间里除了她，并没有别人，我没问，她也没说。

很快，阿鹏叫了医生来，给我做了个简单的检查，说恢复得挺好，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受凉，再加上受了惊吓，所以才会这样。

烧退了，人醒了，也就算没事了。

阿鹏送医生出去，我让他顺便办了出院手续，他有些迟疑，想让我再住两天。

我笑笑说，不是没事了吗，医生都说了，病房再VIP，也不如家里好。

他点头同意，我低头吃着东西，病房里很静，静得能听到我喝粥的声音。

我吃了几口也就没有什么胃口，周嫂劝了几句，见也没有什么用，无奈只好收走了。

收拾完在床边陪我，我微笑说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周嫂急忙说不辛苦，就是我醒不过来让人着急。

我犹豫着，最终还是问道："先生有来过吗？"

周嫂目光躲闪，低头为我整理着被子说道："先生...挺忙的，这两天也没有见着人，不过，他叮嘱我和阿鹏要好好照顾你，有什么情况要随时汇报。"

那就是没有来了，我的心慢慢沉下去。

"蒋小姐那边有什么消息吗？你有没有听说？"我问。

周嫂摇了摇头，她也就是个保姆，如果穆林深不回来，她的消息还不如阿鹏知道得多，我心里清楚，但还是想问。

我没有再说什么，等着阿鹏办完了手续，他们俩带我出了病房。

在上电梯之间，我忽然在明亮如镜的电梯上像是看到有个人影一晃，侧影有点像孟海南，我回过头，又什么都没有。

眼花了？应该不是。

电梯正好来了，阿鹏和周嫂先上了电梯，我说道："你们先下去，我好像落了点东西，一会儿在大厅会合。"

"哎..."他们还想说什么，我已经回身走向病房的方向。

但我没有回病房，而是走到服务台，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蒋晓凡的病人？"

***很热情，VIP区的就是不一样，她们谁也不敢得罪，跟谁说话都带笑。

她低头查了一会儿，说道："有，在十三号病房。"

果然在，我更加肯定，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定不是幻觉。

慢慢往十三号病房走，我心里莫名的紧张，不知不觉就提了起来。

走到最后一个拐口，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我急忙停住脚步，躲到一旁。

"深哥，你打算怎么办？"是孟海南的声音。

穆林深果然也在，我摒住呼吸，听他说道："还能怎么办？联系一下国外的医院吧，看看还有没有办法。"

国外的医院？蒋晓凡到底怎么了？难不成还没有醒？

孟海南沉默了一下说道："深哥，医生不是说了，希望并不大，就算是国外的医学发达一些，但，有些事情也是不可逆转的。"

穆林深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归要试一下。先别跟晓凡说，以免她情绪再激动。"

"行，我知道。"孟海南回答道："哦，对了，我去看过了，***出院了。"

我的心狠狠一收，手指无声抓紧衣摆，穆林深沉声说道："好，我知道了。暂时...先这样吧，晓凡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别的。"

"好吧，只是要委屈***了。"孟海南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怎么就总也不安生？蒋晓凡也真是够倒霉，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眉目，这边又成了这样。"

听他们谈话的意思，是蒋晓凡没死，而且还是清醒的，那...为什么要联系国外的医院，又要瞒着她什么？

我悄悄退回去，打听到蒋晓凡主治医师的办公室，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医生。

"请问一下，十三号病房的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我问道。

"你是..."医生打量着我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刚办了出院手续的病人吗？"

没有想到他记性这么好，我又不是他的病人，记我这么清楚干嘛？

我笑笑说道："是啊，不错。我这不是不放心我妹妹嘛，所以过来问问。"

"妹妹？你和蒋小姐..."医生疑惑道。

"我们是姐妹，虽然不是一个姓，但是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信口胡说，"刚相认不久，就出了这事儿，所以我很担心她，医生，究竟怎么样？"

医生被我唬住，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们也是尽力了，她的腿摔得太厉害，能够保住不截肢已经是万幸，要想再站起来，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我脑子里一空，耳朵里嗡嗡作响，蒋晓凡...不能再站起来了？残废了？

说实话，她的死活我并不是那么在意，我在意的是，她的这种状况，会给我和穆林深带来什么影响，不可否认，几乎是灾难性的。

本来她被轮的事儿就是一个创口，我都做好了被她用这事儿时不时做文章的准备，如果她的腿要是再废了，只怕穆林深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她了。

"小姐？小姐？"医生见我愣神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穆总不是说，要送她去国处试试吗？"

我慢慢回神，点头问道："那...依您看，恢复的可能性有几成？"

"这个..."医生微微摇头，"不太好说。国外的技术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不过，试试总是好的。"

这就是推脱了。

我站起来向医生告别，一出门发现阿珏站在门外，我吓了一跳，她盯着我说道："你来干什么？"

我现在心情糟糕得很，乱成一团麻，哪有精气神理会她，"问问情况。怎么着？不行？你还想掐死我？"

阿珏面无表情的说道："阿鹏在下面等你，你最好乖乖回去，好好休养。没事儿少出来吧。"

这话像一桶油，一下子泼在我心里压抑着的怒火上，火苗燎着我的嗓子，我艰涩的说道："怎么？你也想管我？"

她这话的意思，让我直接理解为，她嫌我若事生非，总是惹麻烦，没事儿在家里呆着窝着，少惹点麻烦。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表情纹丝不动，眼神却变了变，让我觉得她像是在看傻瓜一样。

"你..."我还没有说完，她转身就走，干脆利索，连个声都不带吭的。

靠。

我窝着一肚子火气，压着烦躁下楼到大厅，阿鹏和周嫂还在那里等我，见我出来都急忙迎上来，问我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跟他们上了车，一路回到住处。

周嫂照顾得我很周到，我身体也恢复得很快，没两三天下来，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事了，阿鹏给了我一瓶药，刚好在我吃完压制身体里残留毒素药物的前一天。

我低头接过，没有问是谁让他给我的。

穆林深...他在记挂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