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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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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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小单元是陆琪的。
或许会觉得奇怪,陆琪不过大学刚毕业,靠着微薄的收入,就能在这座中等发达的城市中心闹市区买下一套房?
确实不大的一间,最初也确实是租来的。
后来,陆琪得到一笔钱,这孩子平时挺会理财,甚至还有小气鬼的外号,从不在吃穿用度上奢侈一分一毫的,竟将那么一笔,说多也不多,也就四十万人民币,给自己置下一套房。天地良心,那笔钱可真正是不多,以至于装修的钱都是陆琪的小金库供给的,那可是陆琪的私房啊,全贴房子上去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日历刷刷刷刷往前翻,一直翻到陆琪十二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午后。
似乎陆琪的生命里,但凡有些颜色有些值得记忆的故事都发生在夏天。
那天午后下了一场雨,暑气散了些,还起了风,属于夏日里难得的心旷神怡的好天气。
“琪琪,爸爸的电话,说下午回来,要什么礼物?”妈妈大声地问,声音绕过堂屋的赛璐珞门帘,带着好闻的雪花膏的香气,叮叮咚咚的传过来,陆琪正在院子里看彩虹,脖子仰的好酸。
“爸爸终于要回来啦?我要会唱歌的文具盒,就象茉茉的那样的,爸爸上次答应我的!”陆琪吐吐舌头,跟妈妈撒了个谎,真不是好孩子,爸爸什么时候允诺过自己买文具盒?爸爸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家了吧?
“琪琪,来,穿这件新衣服,头发怎么乱得像个小猴子?哎呀,不是前天信给你刷的鞋,有全是土,在哪儿蹭得这么脏!”妈妈皱起眉头的样子好凶。
看着镜子里盛装的小人儿,陆琪忍不住地笑:“妈妈,看我看我,好漂亮啊,像过年一样!”
“爸爸要回来了,当然要打扮得漂亮一点,琪琪都是大姑娘了,让人看到还像个土猴子似的你不羞啊?”妈妈趁机偷刮了一下陆琪的鼻头。
“是爸爸呀,也怕羞吗?”陆琪问。
“.…..”妈妈愣住了,没有回答。
“我知道!”陆琪反而笑起来,拍着手踮起脚尖转圈圈,“因为爸爸也是客人啊!”
妈妈听了,转身就走出了房间,陆琪的小辫子刚梳了一边呢,另一边的头发胡乱散落在肩头,“妈妈,辫子还没梳好呢!”陆琪喊,妈妈也不理。
后面的事情陆琪不记得了,好像记忆到这里就忽然断了,那个下午爸爸到底有没有回来,陆琪通通忘记了,只知道陆琪一直也没有得到一个会唱歌的文具盒,妈妈后来总是哭,红肿的眼睛,陆琪说像小白兔。
再后来,陆琪就长大啦。
其实很简单的甚至很俗套的一个故事,长大后陆琪就明白了,爸爸才不甘心一辈子过乡下简单甚至清贫的日子,刚好遇到一个有钱的女人,就这样而已。
听村子里那些在外面打工回来的人说爸爸后来做了大生意,是大老板了。
这些都跟陆琪没有关系了。
妈妈带着陆琪,好像这么些年一晃眼就过来了。
直到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夏天。
妈妈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还买了好大的蛋糕,说好中午庆祝一下。
陆琪接外婆去了。
爸妈离婚后,大姑二姑小叔大伯都像约定好的那样,一翻脸就变成陌路人了,大姑家的梅梅跟自己同班呢,原先还跟自己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呢,第二天陆琪上学的时候就故意别开脑袋不理不睬的了;再不几天,梅梅就转学走了,听说是靠了爸爸的新老婆的关系转到城里的学校去了;妈妈是独生女,于是陆琪全部的亲戚就只剩下了外婆,外公在陆琪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癌症去世了。
爸爸走后,妈妈跟外婆商量说要外婆搬过来住,外婆不愿意,外婆说那边也是家呢,虽然只剩下了外婆一个人,外婆舍不得离开,于是妈妈也就不勉强了,反正离得也不远。
外婆是舍不得外公啊。那个家,一草一木都是外婆和外公亲手建起来的。陆琪没见过外公,只是听妈妈和外婆说,外公高高瘦瘦的个子,带着眼睛,总是笑着的,外婆说起外公的时候也总是笑,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应该就叫做幸福吧?
等陆琪搂着外婆说说笑笑进的屋来,妈妈冷着脸坐在桌边,门廊的阴影里立着一个人:“琪琪是吧?长这么大了?”
是爸爸。陆琪好久好久才认出来。爸爸离开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离开的时候爸爸哪有这么大的啤酒肚?陆琪偏好瘦瘦高高的男人,就是因为爸爸的缘故呢!
爸爸后来一直没有孩子,后来的妻子不想要孩子。
而且陆琪真的是个好孩子。
“琪琪,你为什么不理爸爸?”爸爸推推鼻梁上的眼睛,眼神里竟然有一丝委屈。
“我什么也不要,爸爸,您当然是我爸爸,我不会不认您,放心吧;我们要吃午饭了,没别的事的话,就离开吧,您开车来的,我就不送了。”陆琪不哭也不笑,温柔的声音一如平常。
“琪琪?”爸爸还想说什么。
“孩子都说了,还不走?”这么多年了,妈妈还是恨的吧?声音里有*的味道。
爸爸留下一个纸包,走了。
妈妈说什么也不要,非要追上去尽数砸在爸爸脸上解一口气,是陆琪拦住了:“那是爸爸差我的。他说好给我买会唱歌的文具盒,迟了这么些年,翻些倍也是应该的。”陆琪又撒谎,这次,是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的。
“吃蛋糕吧,今天是我生日呢!”
…….
这就是那四十万的由来。
陆琪说了,既然爸爸从没有管过自己的吃穿,就让爸爸管自己的住吧,怎么也不能让爸爸在自己的生活里旁观了吧?是吧?
陆琪笑笑,一点也不生气:“生气?为什么啊?爸爸?不值得的。”
确实,为了一个在自己的生活里无足轻重的角色生气,不值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