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张灵的身份，钟楠心里踏实了不少，不管咋说，只要他现在不是师爷，对自己的威胁也就少了很多。再说了，虽然觉得张灵这个名字耳熟的很，可在自己的印象里，吴县这个地方就没有个叫张灵的举人或进士。

既然不记得有这号精英人物，那就说明，这个张灵对自己产生不了多大的威胁，他瞅了瞅在下面高谈阔论吐沫星子乱飞的张灵，放心的冲边诚点了点头，把惊堂木一拍，继续起了自己的工作来。

张灵显然没有太在意钟楠，在那里一会劝酒一会吟诗，时不时还摇头晃脑的诵读几句圣人之言，完全没有听评书的觉悟，更没有顾及旁边人的感受，钟楠刚刚讲了一会，张灵他们几个身边，已经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

他没留意钟楠，钟楠却一直在盯着他，见这娃如此的不懂规矩，在自己说书的时候一个劲的显摆自己，严重影响了大家听书的气氛，心里很是生气，拿眼珠子一个劲的在那瞟边诚，希望他能上前劝说几句。

边诚见钟楠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自然明白钟楠的意思，可苦于对方是群应试的学子，自己实在是得罪不起，只好把眼一闭，把头一歪，爱咋地咋地，眼不见为净，俺不看了还不行啊！

俩人眉来眼去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不用再打眼色了，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钟楠的工作到此结束，因为钟楠心里有气，结尾的这声惊堂木，明显敲的比开场狠，狠到边诚又准备都吓的哆嗦了一下，至于正在那高谈阔论的张灵，更是被吓的愣在了当场，很配合的闭上了自己的乌鸦嘴。

活干完了，钟楠又憋了一肚子气，自然不会愿意留在汇贤居，此时的他只想赶紧带着初五离开，逛上几条街，买点桂花糖，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觉，攒点精神，晚上好跟自己的几个小兄弟继续编撰字典。

一拉初五，出了柜台，俩人一前一后，朝着门外走去，却不料路过张灵那桌酒席时，张灵却突然蹦了起来，两手一伸，拦住了去路，

“站住，刚才你砸那块木头，是什么意思啊？不知道我们正在谈论录科考吗？”

钟楠一愣，转而明白了过来，这位不是故意捣乱，是他压根就没听过评书，自然也不会动什么规矩，想到这里，钟楠心中也就释然了不少，躬身给张灵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的答道，

“客官误会了！说评书开场一声惊堂木，结尾一声惊堂木是规矩，钟楠天天都在敲，没什么意思！”

“天天都在敲？”

对钟楠的话，张灵明显的不太相信，他拿眼瞅了瞅四周的人群，见大家不约而同的朝自己点了点头，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把死鱼一般的白眼一翻，张开的双臂，也垂了下去，往身后一背，

“既然不是有意的，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下次有读书人在的时候，敲惊堂木敲的时候要小声点！知道了吗？”

虽然钟楠非常想一脚踢死这个自大的没法再自大的玩意，可想想自己的处境，他还是很客气的冲张灵抱了抱拳，

“是，钟楠知道了！谢客官提醒！”

说完话，钟楠拉着初五就走，刚走过去没几步，就听见张灵在后面跟自己的几个同桌说道，

“汇贤居真是该关门了，我等学子能来，是给他们面子，他们竟然安排这等粗鄙之人说什么评书，硬是搅的我都没了诗兴，唉！”

钟楠涵养本来就不是很好，刚才看着边诚的面子才忍了一忍，这会被张灵含沙射影的又讥讽了几句，登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火苗子“蹭蹭蹭！”的窜上了头顶，他停下脚步把头一扭，沉声说道，

“张先生，我这里倒有一个不大粗鄙的故事，您想不想听听啊？”

“奥！你还没说够啊！”

张灵估计也没想到钟楠会掉过头来跟自己叫板，一听话音不对，他的声音也变的阴沉了起来，

“想说你就说，本人听着就是！”

“既如此，那钟某今日就献丑了！”

钟楠一听张灵应战，用手一拍初五的后背，

“去边掌柜那边玩，哥哥给他们再说一段！”

初五把嘴一噘，抬起了三根手指头，

“桂花糖，三包！”

钟楠头一耷拉，摆出了一副我败给你了的模样，

“成！你说咋办就咋办！让我说完这段就行！”

见初五走远，钟楠也没去柜台，随便拉了张桌子放在了张灵的身边，也没用啥惊堂木，把桌子用力一拍，

“大明弘治十年夏天的一个晌午，一个师爷去乡下收取盐税......”

钟楠一开讲，满酒楼的人都闭上了嘴，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倒不是大家少见多怪，实在是钟楠讲的事情跟以前区别太大，以前说的都是前朝事，不是忠臣就是良将，可今天说的，却是本朝的事，也不知道他是好心还是恶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叫好，一下子都愣在了那里。

钟楠却没有见好就收的觉悟，宜将剩勇追穷寇，本来就是他的人生信条，见大家没什么反应，张灵的脸上却随着情节的步步深入，变得青一块紫一块。心里很是得意，把头一扭，继续说道，

“......你要是能熬出盐来，我特么就生吃了它！”

听到这里，张灵要再认不出钟楠来，那他的师爷可就白当了，他艰难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拿手指着吐沫星子乱飞的钟楠，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你！你是那个放牛的！”

对于打断说书这么不懂规矩的事，钟楠自然不会理会，他冲着张灵恶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嘴上却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过了也就一炷香的时间，放牛娃就端出来了一碗白花花的食盐，师爷捏起一挫往嘴里一塞，好吃，比青盐还好......好吃您就多吃点！话说师爷虽然是个收税的，可他却是个能收不能吃的主，见一下子端出来三碗食盐，赶紧求饶，放牛娃见他可怜，让留下了一两银子了事。师爷哪里还敢还价，掏出银子往放牛娃手里一塞，带着两个衙役一路飞奔是抱头鼠窜！”

听到了这里，张灵真的疯了，虽然他也很认同当时的情形，可自己的光辉事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给说了出来，自己以后还怎么混，恼羞成怒的他再也顾不得神马风度，“嗷！”的一声就窜了起来，

“你怎可如此羞辱于我！”

钟楠把袖子一甩，带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说是你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