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坐在黑暗中没动，声音也显得很平静：“我自己的成绩我自己知道，想要顺利考上高中，基本上是没指望的。”

“我可以帮你呀，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考上的。”六月有些着急地说道。

“算了，我上次数学考了多少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况且我也真的不想再上学了，拿起书本我就觉得头疼。”张小花语调平和地说道，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真的不想读书了？”听了她的这番话，张玉兰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嗯！”张小花点点头：“我早就想清楚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们讲。你们也不必再费心劝我，我已经拿定主意不考高中了。反正也考不上，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浪费大家时间呢。”

“你......”六月一时气结，指着张小华说不出话。

张玉兰摆摆手：“六月，你先别说，我问问她。”

张小花坦然一笑：“姑妈，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问吧，这事迟早都是要告诉你们的。”

张玉兰迟疑了一下，挥了挥手中蒲扇，仿佛想把烦恼随风扇走一样：“你真的只是不想读书了？没有其他原因？”

“嗯，我是真的不想上学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过了，打算初中毕业后就去找份儿工作上班。我想，一个初中生，怎么都能在外面找份儿像样的工作吧。”

“那好，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我也不劝你。但是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将来要是过得不如意，那就怨不得别人了。”张玉兰盯着夜色中的张小花，缓缓说道。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怎么怪得了别人呢。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笨，读不进去书，考不上高中。”张小花担心姑妈知道自己的决定后会生气，她才犹犹豫豫一直拖到现在都没说。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姑妈说出自己的决定，不管姑妈是什么样的反应，至少她松了一口气。

张玉兰木然地站在夜风中，愣了片刻，没有了继续和张小花说下去的兴致。她转过身去，有些疲惫地说：“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你们也该干啥就干啥去吧。”说罢，进屋关上了门。

“小花姐，你做决定之前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你看，姑妈都生气了。”六月恼怒地瞪了张小花一眼。

“我已经做了决定，又不是拿不定主意，有什么好商量的呢？”张小花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事，姑妈脾气好，过两天就会原谅我的。倒是你，好好复习功课，一定要考上高中。”

“你就这么放弃了，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吗？”六月还在为张小花的决定而生气。

“可惜吗？我倒不觉得，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这条路，说不定工作更适合我呢。我既然已经没了心思上学，再勉强读下去，既出不了成绩，又搞得自己不快乐，何必呢。”

“嗨！”六月一跺脚，不理张小花，转身回屋复习功课去了。一阵凉意袭来，起风了，刚才的闷热被一扫而去。张小花独自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抿嘴笑了。

小斐回家后，德成心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家附近给小斐找所学校。虽然德成之前把家附近的几所小学都跑了个遍，可究竟给小斐选哪所小学，他心里一直没谱。他坐在自家屋檐下，反复衡量各所学校的优缺点，想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

“余大哥，什么事想得这么认真？”任重远推着自行车路过，看见德成眉头紧皱认真思考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德成一抬头，看见任重远在跟他打招呼，忙说道：”没想什么，就是在考虑小斐上学的事。”说到这里，德成一拍自己的脑门儿：“嗨！有个专家我不请教，自己瞎琢磨什么。任老师，你这会儿要是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帮我分析一下。”

任重远犹豫了一下：“晚点行不？吃了晚饭我过来。”

“抱歉，我忘了，你还要给易老师和孩子们做饭。没关系，晚点就晚点，你先去忙吧。晚上我泡好茶等你，这可是今年才出的好茶，我师弟昨天才送我的。”

“行，我一会儿过来沾光蹭你的好茶喝。”任重远满口答应了，急忙赶着回家去给老婆孩子做饭。

吃过饭，玉梅带着小斐到街上闲逛去了，小斐从小在姑妈家长大，对这边的环境不太熟悉，玉梅顺便带着他认一下道。

德成泡好了茶，坐在屋檐下看报纸。没等多久，任重远就过来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叹道：“真不错，好茶！”

任重远放下茶杯，问道：“余大哥，你是想问小斐选学校的事吧？”

任重远已经不在中学任教了，前几年就调去西城区教委工作，对这边学校的情况非常熟悉。

“对，就是这件事。我自己跑了好几所学校，各有各的特点。这不，心里始终拿不定主意，想跟你请教一下。”

“余大哥，你太客气了，这点小事说什么请教哦。不过，要是我来选，我就选锦城小学。你听我说，这所学校是和省城军区后勤部共建的，好多部队的同志都把孩子送到这所学校上学。学校师资力量不错，而且管理严格，我认为是很不错的小学，在我们区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小学了。”

见任重远如此推崇，德成当即决定让小斐去这所学校读书。未免意外，任重远还专门通过关系跟学校领导打了个招呼。

学校爽快地同意了小斐的转学申请，可还没等德成把手续办好，小斐就跟德成说自己不愿意去锦城小学上学。

德成问他为什么，小斐说学校人太多，班上挤满了学生，没有空位安置小斐。老师把小斐临时安排在后门边上坐，上课时，他一半身子在教室里，一半身子却在走廊上，同学们都笑话他是个半边学生。

知道了小斐不愿去学校的原因，德成既没有责怪他，更没有勉强他继续坐在那一半在走廊上位置。等到任重远下班后，德成把小斐眼下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任重远也没想到锦城小学如今这么紧俏，以至于连走廊上都安排了学生。连声给德成道歉，又推荐了区里的另一所好学校给小斐。

德成带着小斐去了胜利西路小学，找到学校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姓郑。他大概了解了小斐的情况后，板着脸说：“我们学校的学生比较多，一般不会接收外校的转校生。”

德成怀里揣着一封信，是任重远写给眼前这位郑主任的。郑主任是任重远以前的同事，只不过关系不算太亲密。德成本不愿意把这封信拿出来，但一看眼前这位郑主任的态度，他还是把任重远的信拿了出来。

郑主任接过信，看了两眼，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接着说道：“但是，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我们还是很欢迎品学兼优的学生到我们学校来就读。这样吧，我们做一个测试，如果你孩子的学习水平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就同意接收他。”

郑主任带着小斐去隔壁办公室接受老师的测试，德成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等个半个多小时。正当他焦急不安的时候，小斐跟在郑主任的身后回来了。

这一次，郑主任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脸上也带了笑容：“恭喜你家长，你的孩子通过了我们的入学测试，明天就可以来学校办手续了。你家孩子是三年级的学生，对吧？”

学校终于落实了，德成高兴地站起来，握着郑主任的手，感激地说：“谢谢主任，我家孩子是三年级的学生。”

郑主任微笑着问道：“我们刚才测试的老师说，你家孩子已经达到了四年级的水平。你们愿不愿意让他跳一级，直接到四年级就读？”

这个消息有点让德成意外，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一下，他才说：“这个我还没考虑过，要不，我回家和我爱人商量一下再回复你。”

郑主任摆摆手：“没关系，你们回去商量一下，有结果了再通知我。”

德成再三谢过郑主任之后，带着小斐回去了。晚上跟玉梅说起郑主任提到跳级的事，玉梅很高兴，觉得那是别人对自己孩子的认可，至于跳不跳级，她倒是无所谓。德成反复琢磨后，认为小孩子要先把基础打好，小斐还是应该跟着学校的学习进度走，跳级的事就暂时不考虑。

小斐进了新的学校，他成绩好，性格也平和，很快就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认可。德成观察了一段时间，也就放下心来。接下来的时间，全家的关注重点都转移到了六月的身上，因为这个月就是她考高中的日子。期间德成和玉梅知道了张小花不想考高中的事，想着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玉梅还专门抽时间去跟小花谈了一次。张小花当着全家人的面，再次表明了态度，自己只想去上班，不愿意回学校上学。看她态度如此坚决，玉梅也就不再劝她，只是暗地里和德成一起帮着她找寻合适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