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服用了解药，也吃了不少吊命的药，可她到底是伤了根本，现在还在皇宫里，绯青染的寝宫大殿上躺着，昏迷不醒，只偶尔突然说梦话。
为了这件事，绯青染找过苏画三次，可第三次去的时候，那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毫无踪迹可循。
这些天，苏画也极为精明，对自己的背后之人和计划说的模棱两可，几乎算不上什么秘密。
绯青染也不着急，她现在大战在即，无心管她那些破芝麻烂事，人一消失，也就没再管了。
鹤炎跟玄渡连夜从西域赶回来，今日下午就能到达。
重明要坐镇西域，不能随军出征，倒是派了几个得力的将军过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白式景给她来过一次信，信上说的，会在一月后开战，希望她能做好准备。
看着信上的字，和那熟悉的落款，绯青染什么都没说，看完后便将它烧了。
这封信，已经是白式景给她的最大帮助了，说是背叛九阳也不为过。
可哪怕是做到如此地步，也无法改变二人即将成为敌人的事实。
这一场大战，她已经准备太久了。
蓝书宁在她的叮嘱下修建了许多城防，就是为了这一天。
而西域跟大漠也早就同仇敌忾，绯云作为主要战场，势必是伤亡最多的。
她绯青染替大漠跟西域抵挡住第一道关卡，他们二国作为回报，答应她，在绯云即将扛不住时，接纳所有绯云百姓的迁徙。
这件事私底下只有上官楚修跟重明知道，其他人都是不知的。
作为亲人朋友，他们可以互相帮助，可毕竟是身负重任，一国之君，利益权衡，倒是极其严肃的。
如今的绯青染早已不同往昔，她冷漠、狠绝、坚毅。
心中那点少女的活泼与天真，早就在大漠一战当中全都挥霍完了，全都消失了。
少女站在皇宫的阁楼上，身后的黑色披风被风扬起，眉间一片淡漠，就这么看着底下的一众大臣。
这些老老少少，全都在请求她不要亲自出征，希望坐镇都城当中。
这让绯青染觉得可笑。
“一群废物。”她冷哼，转身离去，离开了阁楼。
底下的一众大臣已经跪了一个上午了，现在还在下面苦苦撑着，当真是一群榆木脑袋。
这场战争，有着白式景在，她若是不亲自出马，如何能胜？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白式景说的那一句话。
“绯青染，无论如何，相信我，好吗？”
少女笑了笑，停下脚步，从走廊处看着那群老臣跟新贵。
不是她不信，而是她赌不起。
若是信了，结局是她不想要的，那该如何？
一边是龙月纱，他亲生母亲，一边是她绯青染，这如何比？该怎么比？
血浓于水，这句话，她还是信的。
说到底，绯青染还是不肯相信白式景的话。
昨天的见面，其实她是带着几分期待的，期待白式景能回到绯云，能亲口告诉她，他愿意脱离九阳，离开龙月纱，跟她在一起，一起面对。
当然，这根本就不现实。
她知道，他一旦离开九阳背叛了龙月纱，那疯子定是要亲自来，亲自毁了这中原的三国。
龙月纱这样的人，最是看不得背叛了。
而白式景又是那样一个人，心系天下，为了百姓的命，他就不可能真的抛开所有，回到她的身旁，跟她一同血战九阳大军。
正苦苦冥思当中，一阵欣喜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宁静。
“青染。”
她转过身，就看见鹤炎跟玄渡风尘仆仆的走来，身边是带路的侍卫。
“鹤炎，玄渡，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不是要晚上才到吗？”她也笑了笑，看着熟悉的面孔，心中的那点阴霾突然好上许多。
玄渡哈哈一笑，打了她的肩头一下：“看你这样子，倒像是不情愿我们快点回来似的？我师兄呢？”她四处观望。
绯青染白了一眼她：“九云哥哥在偏殿休息呢，一会我们一同去看他。你们在西域那边如何了？”
虽早已收到了重明的信，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上一句。
鹤炎爽朗一笑。
“西域那边已经没事了，财力问题差不多解决好了。倒是绯云这边....”他没再说下去。
绯青染知道他想问的是白式景是不是来了，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先去看九云哥哥，和他一起商量商量。”她笑了笑，拉着玄渡去了偏殿，撂下一群大臣跪在原地，膝盖发麻。
大臣们也没想到，皇上居然直接就走了，真的是半分不打算管他们啊。
还跪在院子里的一众大男子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都说皇上性子古怪，拿了主意的事情便再也不会改变了。
可这......
这是关乎整个国家的大事啊。
现在绯家后继无人，若是绯青染死了，那这大统该谁来继承？
去了偏殿的绯青染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可她有自己的打算，什么继承人什么大统，那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这一仗，必须赢！
晌午时分了，绯云边关城郊外面。
白式景的军队已经驻扎部署完毕，黑龙的支援部队也在他们后方十公里外停了下来，两兄弟已经汇合结束，现在正在帐篷里。
“兄长，你怎么了？自从你来了这儿便是一直闷闷不乐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一身白衣，头戴素玉银簪的翩翩公子亲自给他倒了茶，面上是一片平和的模样。
黑龙再也忍不得了，一把站起来，看着他。
“弟弟，你当真要跟绯姑娘打仗吗？你为什么不听她的，回绯云去？”
他现在很生气，尤其是刚见面那会，听到了自家弟弟拒绝了绯青染的要求，执意留在九阳军中，要跟她对上的时候，他那心中无名火起。
分明是两厢情愿，一双璧人，如今却要闹得这副模样？
“喝茶。”白式景依旧浅笑着，并不看他的眼睛，只是自顾自坐着，生的浅淡柔和，看起来像是不在乎一样。
“你看着我的眼睛。”他走到白式景身边，将他的身子板正，对着自己。
两兄弟四目相对，就这么看着对方的眼睛。
许久，黑龙的怒火消失了，带着几分无奈说
“你眼里满是愧疚，弟弟，你为何不跟她走？九阳有我撑着，你完全可以舍弃了这里。”
他叹了口气，坐到白式景身边，端起那盏茶，语气有些闷闷的。
“原本，我想着，你这次来前往绯云都城，你们能谈拢，可以远走高飞的，谁知道.....”他低下头去。
身边的弟弟笑了一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兄长，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没事，她也不会有事的。”
一番不咸不淡的话，倒是轻而易举的把黑龙这个单纯的哥哥给哄好了。
两兄弟又安安静静的喝起茶来，期间白式景偶尔问到镜玉星，黑龙都说不知道。
一盏茶结束后，他笑了笑。
“兄长，你说，我若是将九阳亲手送给她，她会开心吗？”
“啊？九阳送给她？谁？绯姑娘吗？你是不是疯了？”
像是听到了惊天大秘密的黑龙刷的一声站起来，手里的茶杯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去。
“你疯了吗？九阳的大权在母后手里呢，你如何....”
“兄长，你喜欢权力吗？”他不答反问，目光带着三分笑意，就这么仰头看着黑龙。
黑龙沉默了几秒，摇摇头：“不喜欢，我最是厌恶权力，可是...没有权力，我却是一无是处。”
像是想到什么，单纯的有钱哥哥突然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又坐下去。
“我不像你，有着绝世武功，和雄韬大略，也没有你那等才智。你哥哥我呢，就是个闲人，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出众的本领。”
“说的俗气些，便是我不是这九阳太子后，我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也别提什么权力还是富贵了。”
黑龙说着，笑了笑，倒是看的极为通透。
看着自家兄长如此自嘲，他无奈的摇摇头。
“兄长，你心中有着大爱，是世间难得的至纯至善之人，别人未必有你这等心性，断不可将自己想的太过浅薄。”
说完，他离开了帐篷，也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独自坐在帐中，想着刚才弟弟说的一番话，黑龙笑了笑，又给自己到了杯茶。
“善良，恐怕是我唯一的优点了吧。”黑龙叹气。
而此时，早就暗中离开了队伍的镜玉星，却是去了西域的边城。
在那里，一切都还是和平繁荣的景象，倒是半点没被即将发生的战争影响。
难得享受了这等和平盛世的老师傅笑吟吟的，撕下了自己的伪装，换回了自己的真面目，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集市上，时不时还买些街边的小吃。
他这一趟来，是为了见一个人。
只是千算万算，都没料到，焕云飞居然是那人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毕竟，焕云飞生的那般俊俏，而他那老伙计，怎么说都是算不得什么美男子的，也不知道当年是哪个姑娘瞎了眼，竟看上了他那么一个丑鬼。
越想心里越不平衡，莫名其妙在大街上哼了一声的镜玉星收到了周围投来的几阵白眼。
“去去去，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潇洒的老帅哥？”他一甩袖子，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轰走了，又拿着手里的一串糖葫芦继续赶路。
而一直坐在旁边酒楼的窗户旁，笑吟吟喝着茶，一直看着镜玉星的那男子，却是噗嗤一声，手里的茶水差点给笑翻了去。
“真是二十多年不见了，还是这般，没有半分改变。”
无奈的摇摇头，他轻声一笑，就这么看着老头走远了。
并不是不想叫住他，而是这么多年没见了，总的好好耍耍这老家伙才是。
心里一阵窃喜的男子忍不住发出一阵杠铃般的笑声，听的推门进来送菜的小二都差点脚下一软，直接跪下去。
等上完了菜，他擦了把额间的冷汗。
“这位爷，您慢用，还有....您笑的收敛点，别吓着隔壁的两位姑娘。”
小二说完，又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方才离去了。
男人：“..........”
他笑的很难听吗？
不识货！
心里一阵吐槽，却也是不动声响，哼了一声又继续趴在窗户边看那老家伙出糗。
结果，看了半个多时辰，镜玉星愣是一点乱子都没出，反而笑眯眯的，到处闲逛。
若不是他真的确定自己给他送了信，都要差点误会这老家伙是来此处旅游的了。
一直等到了天黑，酒楼里人都快等睡着了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哼，老痞子，你来了都不去找老子只会一声，看你娘的芝麻大西瓜。”
一脸气冲冲，怀中还抱着个糖果子的老头不满的哼了几声，鼻孔朝天，看着煞是有趣。
他的那点困意瞬间就没了，一摇扇子，笑眯眯的说
“还不是多年未见，想确定确定是不是你嘛。”
“可拉几把倒吧，老子还不知道你？同为另一个世界来的，你爸爸我还不知知道你小子想的什么烂泥巴犊子？”
往日里镜玉星也喜欢说脏话，却是不曾这样嘴碎。
怕是遇到了懂的人，是要好好说上一阵了。
他们二人都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他是完完整整的连人带魂被送到了这里，而这老痞子就不一样了。
“哼。”
从进门就抬着头，一副瞧不起人的老师傅哼了一声，满是不屑。
“你也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是魂魄来了这地方的富贵人家，好吃好喝的活了几十年。老子好命苦啊，就这么个人，单枪匹马的，就这么来了，要啥没啥，还好老子聪明。”
他对龚一博很是不屑，尤其是看着这老小子端着一副有钱人大少爷的模样，更是想一巴掌呼他脸上去。
“不要脸，还学人家小子穿青衣白衫，还学着人家古人摇扇子。你可别骚了。”他上前一把夺下那扇子，语气不善，拿在自己手中端详了一番。
龚一博就笑着，什么都不说。
“唉我操啊，你这是大家的真迹？是王大家的？我操啊，老痞子，你这是多少钱买的？送老子了。”
也不等人家说同意，镜老头就将那扇子收入了自己的怀中，动作行云流水顺畅的不得了。
显然，这种不要脸的事干多了，确实容易熟练。
龚一博年轻时被他收刮了不少好东西，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扇子既然他敢拿出来叫这老小子瞧见，便是也不担心被他拿走的。
“老家伙，我最近啊，收了个徒弟。”他笑眯眯的，喝着茶水，还是端着那幅世家公子的架子。
镜玉星最是不爽他这种行为了，切了一声，翘着二郎腿。
“徒弟？你收的徒弟能有我的好？你瞧瞧我家大弟子绯闲，一身仙气，心有大爱，旷世奇才。你再瞧瞧我那二徒弟，身份尊贵，容貌绝佳，根骨更是极好，天下第一剑。你再看看我那三徒弟和小徒弟，医术尽是得了老子的真传，生的模样也好，品行也是极好。”
炫耀完，他斜着眼睛，一副瞧不起的模样问：“你说说，你收的那徒弟，有老子的好吗？我那四个徒弟可都是极其牛逼的人物。切。”
一句切，更是将他的自豪跟不屑演绎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可惜，龚一博的话，让老头大跌眼镜，甚至差点站起来骂人。
“也没多好，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狂血脉罢了，唉，就是随意教教。”他嘿嘿一笑，喝了口茶。
“噗！”
老头刚和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刷的一声站起来，瞪大眼睛。
“啥？你说啥？你收了青染那小丫头？？”
被人揪着领子的龚一博嘿嘿一笑，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端着那股子淡然端庄的模样，反而是一脸得意。
“咋的，不服气啊？你那四个徒弟，比得上我这个不？”
“.........”
镜玉星的脸都黑了，努力的憋着自己的心头火，心底不断地念叨不打不打。
好一阵儿后，老头终于冷静了些，坐回去，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自家这个损友。
“你真收了青染那丫头？”
他又确认了一遍。
龚一博点点头，笑的一脸嘚瑟。
“真是草了啊，你这傻逼玩意，收了老子大徒弟的女儿，二徒弟的妹子，你这是人吗？是人吗？是吗你？”
真是无名火起，再也忍不得了，干脆一把站起，对着龚一博的老身子骨就是一拳。
龚一博看着年轻，像是不过四十岁，可他实际却是比镜玉星还要大上几岁，做的绯青染的爷爷辈了。
可惜这老小子出去就喜欢乱说，人家一问，就说自己只有三十岁，最是不要脸皮。
被打了一拳的龚师父得意洋洋的笑着，看着欠揍极了。
“咋了？只准你收好苗子，不准我收？我可是知道，我这徒儿，当初可是瞧不上你这个师父，没有拜你为师的。可是我呢....”
他斜了镜玉星一眼，又嘿嘿的笑着说
“我呢，是被她追着要拜师的，怎么样，牛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