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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万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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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教瓦尔尼娜在半空的大厅中闲庭信步,收获了不少敌意与仇视的目光,骨瘦如柴的女孩却并不在意,只顾一边走一边把棕褐色的腌肉往嘴里送,硬度堪比石头的肉干在足以咬穿双层链甲般的尖牙利齿前被轻易嚼磨粉碎,混合着唾液咽下肚。自从得知自己不死饥渴的隐患后,现在她走到哪都会随身带点干粮。

周围的视线并不友善,这很正常,血月衰亡向来崇魔抑武,不会施展死灵魔法就已经是个遭受鄙视的完美理由了,更别提她原本还不过是个卑微的死灵学创造物,低人一等的身份尚在其次,对于将不死生物视做仆役、炮灰与工具的施法者而言,试想谁愿意被自己的骷髅战士砍下脑袋、被石像鬼生吞活剥、被惧栗武士反客为主?

一只犯下大逆不道弑主罪行的食尸鬼仆从非但未遭受惩处,反而得到连番晋升,虽然理论上讲还算符合优胜劣汰的法则,但作为唤灵师同行,谁愿意看到这种案例再多个一两起——搞不好下次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但是话说回来,理解归理解,年轻的半食尸鬼对目前的处境并不十分畏惧。据点中的血月导师几乎被抽调一空,包括万魂使阿纳斯塔、不洁者阿克西亚和血肉工匠若拉戴尔,此时还留驻此地的绝大部分都是学徒与助教,而自己已经是名助教了,有与中层管理平起平坐的权力。

再加上直接隶属于拼接师若拉戴尔——这名与大环境格格不入的血月导师以她的古怪脾气和不入流的死灵专长遭人诟病,因此向来远离高层决策圈,但从来没人敢质疑她的暴躁与蛮力——任何不入流的挑衅者都需三思而后行。

当然,倘若真的有某名导师铁了心要亲自找自己麻烦,那瓦尔尼娜也没办法,假使命运苛刻到了这种地步,那除了昂首待毙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反正也不会比最艰难的时刻糟到哪里去——吃腐肉,喝污水,睡在臭气熏天的尸体堆旁边,身上还带着一堆让人痛入骨髓的镣铐……就像那个笑话所说的一样,至少你现在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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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的怨灵集群最先对我们的到来做出反应,像是在平静的湖水中丢下石子,此起彼伏的忿怒哀嚎在空气中激起一道看不见尽头的涟波。

接着转过身的是簇拥在亡魂之主导师身边的三名死亡骑士,漆黑的盔甲后投射出慑人的红光,每一具躯壳散发出的凛然气势与负能量灵光都可媲美之前的骑士助教。

还有那只类似于之前“食尸鬼”的半构造生物,不需要第二眼我就能肯定这绝对不是上次那一只。不仅容貌完全不同,而且头发被剃得干干净净,颅顶上还被勒着几根环绕头部的铁丝,动作和神色也僵硬凝固得多。当它趴在地上朝我们的方向调转身体时,与其说它是在用肢体与肌肉控制着体表的那些外接构造,不如说根本是那些金属外骨骼在牵引它的动作。可能是仿制品、或是失败的次品。

而血月导师身边最让人惊讶的身影莫过于一名穿着金色盔甲的红发圣骑士了,我反复扫视了三遍才敢确认这似乎就是那名声明卓著、并且捅过我一刀的教会代表人物,以她的个性,就算半个提雅教会的成员都投靠了血月衰亡,以顺从姿态站在臭名昭著的“万魂使”身边的人也不会是她,但这种事情偏偏发生了——不过藉由她呆滞的眼神和灰白的脸色来看,她现在的状态显然不正常,是中了读心者的精神魅惑,还是控魂术?

在仆从做出戒备的动作后,“万魂使”阿纳斯塔依然懒于将注意力转移到微不足道的入侵者身上。她面前的物体乍一看好像是棵足有六人合抱、直插云霄的参天大树,但没有什么品种的树木会有着半透明的躯干、通体散发出妖艳的紫红色的光芒、并且“树皮”是由无数张扭曲而模糊的面孔聚合而成的。

“怨灵魂柱。”伊莎贝拉悄声说道:“在圣龙城之战中收获的灵魂储备一定超出了囚魂灵灯的容量上限,她正在用这种方式进一步汲取消化自己的‘战利品’。必须得……”

孤零零的掌声响起,金发沼泽人不安的止住了话头。身披华美长袍的亡魂之主自顾自的鼓着掌,冷冰冰的面孔上带着拿腔作势的假笑:“这么说,莱茵就是死在你们手上,蝼蚁们?”

“是的,我扭断了她的脖子。”

血月导师怨毒的视线好似要活生生从我身上剜下一块血肉,但我没来由的觉得袭来的压迫感还比不上那名蜥蜴人“刀盾兵”的随意一瞥。

“如果你是来报仇的话……”我说,但还没等成功将仇恨值吸引到自己身上,紫红长发的高佻女人就猛然大笑起来:“为莱茵报仇?开什么玩笑?那个废物害得我在其他人面前丢脸,就算能活着逃回来我也会亲手宰了她。阿克西亚和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总是喜欢说我坏话,结果她们派来的人还不是死得一干二净?”

“被宰掉的可都是她们的人,她怎么这么高兴?”赛拉压低声音问道,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尽管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我还是想尝试一下规避这场战斗的可能性,无他,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也不过是多说几句废话的工夫:“而且你看起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那么强大而睿智的万魂使阁下可否高抬贵手,别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们这几只不起眼的蝼蚁身上?”

“从来没有蝼蚁在冒犯我后还能大摇大摆的离开。”紫发艳丽女人脸上的笑容翘起讥诮的弧度,从身侧凭空中取出一张绘有诡秘笑容的白色面具,伸出左手食指在面具的“额心”上一点。

唉,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做工精细的白色浮雕面具如具有生命般一颤,空洞的眼眶泛起两团红色的火焰,宛若实质的紫黑色雾气疯狂汇聚,眨眼间以一袭黑袍为躯体、以讪笑面具为首级的半虚无灵体就此粉墨登场,血红的大手在飞旋舞动的大衣下时隐时现,并不时如同木偶师般神经质的抽搐。

“附鬼。”我震惊的说,这一类不死生物由犯下滔天罪行、并以极其悲惨的方式死亡的恶人魂灵形成,它们的鬼魂出于某种理由徘徊在物质位面逗留不去,灵魂因为折磨和怨恨而逐渐扭曲异化,最后堕落为作祟的恶灵。它们能附身在活人或是无生命的物体上来散播死亡和恐惧,藉由触碰吸取生命力和传递痛苦,并具有部分心灵术士的能力,是相当难缠的对手。

“GevvXli.”(杀了他们。)“万魂使”阿纳斯塔淡淡的用亡灵语发令道,随后就转过身背对我们继续忙于她的摄魂法阵,甚至不屑再往这边多看一眼——仿佛入侵者的败亡已成板上钉钉的定局。

而事实可能确实如此。

伴随着这个简单而冷酷的命令,三名死亡骑士头盔内红光大盛,它们取出各自的武器在手——分别是大剑、双刀、盾斧,以高等亡灵威严但不失谨慎的步伐快速朝这边接近。

附鬼脸上的白色浮雕面具被黑气笼罩,它那张由无机质组成的脸露出一个诡秘的窃笑,周身的黑袍以疯狂的趋势无声飞舞旋转,随后它的形体就逐渐隐没在空气中消失了。

双方交谈期间静默不动的鬼魂集群则像是被激活了体内的某种开关,如同约定好般齐声哀嚎哭泣,掀起比一开始还要让人难以忍受十倍的刺耳声浪,接着发挥它们无穷无尽的数量优势,以铺天盖地的势头席卷而来。

动作僵硬的光颅“食尸鬼”纵身腾跃,第一个跨越数百英尺的缓冲距离,以难以抑制的饥渴与杀戮欲直扑年轻的沼泽人死灵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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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感觉终于活过来了。”瓦尔尼娜伸展四肢,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皮肤和头发上的污渍被冲洗干净,牙齿和周身镶嵌的金属构造刷得闪闪发亮,简陋的粗皮带替换成柔软又透气的蓝色特制布料,吃得饱饱的还拿足了魔法饰品和卷轴,纵使现在依然受控于杀人不眨眼的血月衰亡组织,但暂时感觉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想死。”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另一名助教却只是愁眉苦脸地如是说道,目睹同僚领取丰厚配备的春风得意,这家伙既不学习普通人的做法敷衍几句贺词,又不像易妒者那样愤愤不平或是说些没营养的酸话,而是一副心若死灰、垂头丧气、好似随时都会找根房梁上吊的沮丧神色,让人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唯一符合逻辑的解释是新任助教瓦尔尼娜的薪水和装备都得由某个郁郁忧欢的倒霉鬼自掏腰包,所以她才表现的这么难过,但半食尸鬼女性知道这不是真相。事实上,在她带着物品清单前往仓库报到时,这位“助教席蕾”的脖子上已经套着根结实的牛皮绳悬在半空中了。

食尸鬼瓦尔尼娜开始还以为这又是某个遭受死灵法师毒手的实验用俘虏,等到发现挂在上面的好像就是仓库管理员本尊,着实吓了一跳。等到手忙脚乱割断绳子把军需官放下来,无论从被踢翻的椅子还是从本人的供词来看,这起事故纯属自杀。

“我要写举报信投诉那些黑心无良商人。”这是她被救起来的第一句话:“想着人生重来算了,结果绳子都是假的。”

瓦尔尼娜由此知道“席蕾”的脑子似乎有些问题。这人接到清单后倒是手脚麻利,该给的东西很快就发了下来,还慷慨大度的把自己的浴盆拿出来给客人用,丝毫未嫌弃半食尸鬼身上已经结块的黑红血渍,若不是她全程都保持着仿佛刚刚目睹全家人暴毙的哀伤神色,瓦尔尼娜搞不好还会小小的感动一下。

助教席蕾长得其实并不难看,黑白混杂的长发还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韵味。但仿佛是凝固在脸上的苦大仇深相和纠结在一起的异色眉毛,让这家伙浑身都笼罩在类似心灰欲死的消极气场下,更是让那副妙龄少女的扮相看起来起码老了五岁——也许是十岁。在以一只“宠物”的身份为血月衰亡效劳时半食尸鬼没少受那些助教阶级的欺侮与随意驱使,得到晋升后她依然对这些人心存警惕——但看着席蕾愁眉苦脸的神色,瓦尔尼娜就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问个究竟。

“干嘛这么难过?”瓦尔尼娜用手掬起湿漉漉的头发,将其细心的擦干梳理成单根的长辫,在灰尘与血迹被清理干净后,她稻草般的乱发回归了原本的黯淡蓝紫色:“你手脚完好,没被毁容,身上也没接收什么非人的实验或者改造,看上去气色也不错——比呆在这鬼地方的大部分人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为啥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趴在桌上的憔悴女人抬起头看了半食尸鬼一眼:“为什么不?”她唉声叹气道:“你知道我的工作量是多少吗?仓库登记、物资报表、收支记录、出勤配置、器械维护、自动人偶,什么鬼事情都是我在做,上周加起来我总共就睡了二十二个钟头,使唤人也没有这样的!真羡慕你们这些跑外勤的,工作刺激,死得还快,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哪里像我,整天焦头烂额,上头还不领情,想找个好一点的死法都难,今天在房梁上挂半天除了挫伤了颈骨外什么效果都没起到……”

“等等,最后一个是什么鬼?”

“颈骨扭伤?”

“不,我是指你说的工作量。”

“哦,自动玩偶啊。”黑白头发的女死灵法师又叹一口气,指了指躺在仓库角落处的那堆少女尸体——瓦尔尼娜开始还以为那只是单纯的死灵学材料:“上头跟伊兰雅人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这些东西是出口的重要商品之一。”其中的一具尸体骤然直起身僵硬的朝两名助教挥挥手,虽然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但目光中的茫然与空洞让半食尸鬼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这些人还是活着的?”

“早就死透了。”助教席蕾愁眉苦脸的说:“体内一丝灵魂都没剩下,能动完全是因为编写绘制的死灵术核心,再导入部分负能量激活了而已,你理解成不会死灵魔法的人都能下命令控制的僵尸好了。它们也就能像这样做几个简单动作,走几步路,运气好还能生搬硬套几句装进去的台词,最后这项功能当初研发的时候真的是把我头都想破了,我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些买家在什么场合想听到什么话嘛?结果只要随便会几句模板式的废话就好了,所以说那些门外汉真的是讨厌得要死,自己完全不懂的东西在那里乱提需求,搞得我们这些负责做事的……”

“可是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用?”即便对于死灵学的理论知识研究得不多,但以半人类半亡灵生物的眼光,瓦尔尼娜还是能很轻松的看出所谓的“玩偶”体内的负能量灵光衰弱得几乎看不见,整体作战能力估计连普通人都比不上,这种战斗力的“僵尸”怎么可能有买家看得上?

仓库管理员又长吁短叹了一会,脸上的惨淡愁云甚至都加深了一点——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以她这种人的心态都会觉得恶心——然后做了个隐晦的手势,这下半食尸鬼看懂了,顿时大吃一惊、连连后退,离那些“自动人偶”又远了好几步:“他们拿这些东西那个啥?”

“不然还能怎样?”

“可你说了这些东西根本没有灵魂,连思维能力都没有,会的只是按模板设定的僵硬指令,这跟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类女人不要跑来买这种玩具,他们干嘛不直接去干雪人?”瓦尔尼娜几乎要尖叫了。

“唉,你不懂的,有些贵族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助教席蕾延续她一贯的消极风格:“有些人是天生不喜欢会思考的,有些是不喜欢会动的,有些比起感情交互更喜欢一些莫名其妙的花样、活人根本受不了的,这些自动人偶只会笑、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说话又好听、还死不掉,真要算起来比活着的时候价钱高多了。”她演示性的朝爬起来的尸体挥挥手:“自动人偶,来说句话。”

琉璃色长发的清秀少女甜甜一笑:“好的,我的主人,您的愿意与期待就是我存在的价值……”

“我以为我们只不过是一个死灵法师组织。”助教瓦尔尼娜恶心地喃喃自语说,眼前的场景比半腐烂的尸肉还要让她感觉作呕,被死灵术复生的躯体完美无瑕、穿着干净光鲜的女仆装、脸上还带着动人的笑容,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目光中的空无一物与言行举止的僵化生硬,眼前牺牲者遇害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九岁,活着的时候也许她是一名活泼好动的面包学徒,也许是一名聪慧善读的见习学者,也许是一名大家闺秀的贵族千金,但现在她只是一具经由唤灵师炮制、用以取乐的人体玩具。

“死灵法师也得讨好别人啊,如果想在伊兰雅有头有脸的社交圈混下去的话。”助教席蕾挫折地举起双手:“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件事既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又不是我下的命令,我更没有动手杀人。而且这些人不全是死在血月衰亡手上的,很多只不过是青年暴毙后被掘墓罢了,如果这能让你高兴一点的话。

这些交易从头到尾也不会有一枚铜币落在我口袋里,做决定的是决策层的大人物,我不过是个干苦力的。唉,当年在常青树学院上课的时候导师就说过,我的法术水平够呛,动手能力还可以,这辈子撑死也就做个标本师什么的,搞得我毕业以后心灰意冷,想着不做人算了才加入了血月衰亡。结果不当人类了还是在做这种事情,搞不好还不如以前,至少标本师不需要每隔几个月还得对卖出去的东西返修充能,你是不知道,有些人变态的,一些被送回来的人偶被损坏得……我光是看了就想吐。唉,谁下决定的时候能想到以后会怎么样呢……”

这个全身都带着黑色消极气场的前辈又开始自顾自碎碎念,直听得助教瓦尔尼娜头皮发麻,一时间还在那里唱片机般复读“主人……”的无脑人偶都顾不上了,大喊一声:“糟了,我之前的衣服洗了还没晾!”拔腿就跑,没用一秒钟就把助教席蕾的悲惨故事和她的自动人偶甩出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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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喵!”叫了半天没人搭理,贝贝猫生气了,用猫爪奋力挠着房门,那位于空间口袋内部的密闭大门却纹丝不动:“蠢一刷!贝贝饿了!”

外面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小黑猫更怒,坏主人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往袋子里一塞还不让出去,肯定是偷偷在外面吃什么好东西了!

但是怎么办呢?小黑猫在足有一间房屋那么大的材料储藏格里直打转,就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虽说凭借魔宠的身份必定有办法破解这件魔法物品的封锁,但是一来小黑猫贝贝自被维德召唤出来就养尊处优,饱食终日,几乎从来没有动用自己天赋的机会,二来小主人维德缺乏施法天分又傻乎乎的,大主人德薇娜女伯爵又太厉害了、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一个城市炸飞,因此谁也没费那个劲去开发小小灵猫的类法术能力,三来目前已经有整整五个小时没进食,贝贝猫已经饿昏了头,纵使有这个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好在天无绝猫之路,在贝贝愤怒的用猫爪四处拍打、几乎将整个储藏间的地面都犁了一遍后,居然惊喜的发现了一大袋被遗忘在这里的小鱼干。

“喵喵喵!”发现食物后小黑猫立刻不闹了,舒舒服服的往地上一趴,伸爪就抓起几条小鱼往嘴里送——吃饱了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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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拉飞快舞动自己的右臂,在空气中创造出一个带着利齿的蓝色旋涡,任何靠得太近的怨灵都被无形的吸力拉扯过去,纷纷挣扎着、哀嚎着坠入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层层叠叠的灵体阵列为此出现了不小的缺口。

但她的法术仍然不足以挡下所有虚体亡灵,一名穿着铁蔷薇军团盔甲的鬼魂士兵突破了她身旁的法术防护,将透明的长剑捅进了金发沼泽人的肚子。

寻常鬼魂的攻击只能让人感到少许疲惫或是寒冷,毕竟在实体化之前,它们的触碰最多也只能吸取受害者的少部分生命力,但这名生前显然是军官的铁蔷薇亡魂抽出长剑时,明明武器接触的衣服与皮肤都未出现任何破损,伊莎贝拉还是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再它来得及再砍下去一刀前,我掷出两枚打着旋的淡蓝色魂火飞弹依次击中了它的头部和腹腔,中招的位置立刻燃起灼烧灵魂的阴柔蓝火,将透明的伊兰雅军官焚烧得一干二净。

“多谢。”沼泽死灵师含糊不清的说道,左手食指手在自己的肚子上点了一下,又吐出一口黑紫色的浓血,但萎靡不振的神情为之一振。

我则为这一下分神付出了代价,明显生前精通“双武器专精”的矮个子死亡骑士双剑齐出卷起一阵密不透风的死亡旋风,仓促迎击下诡秘难测的剑风将我右侧的长袍斩去一大幅,额角则被活生生削去指尖大小的血肉,创口处甚至看得到白森森的骨头——好在最后敌方剑锋还是因为苍白之主出乎意料的坚韧防御,角度发生了偏移,既未成功突破颅骨的防御深入脑内、也未能发动钝击造成脑震荡——这两种情况可都比破相要命多了。

姜姜如同伐木般朝盾牌骑士又劈又砍,金铁相击的钝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但敌人却一声不吭的全部硬抗了下来,脚下的铁靴稳稳的嵌在地面的沙土中寸步未退。

赛拉与巨剑死骑陷入苦战,一方拥有近乎疯狂的攻击势头与超乎常人的战斗直觉,另一方的剑法稳扎稳打、滴水不漏,并在操纵者堪称恐怖的魔力储备下得到无时无刻的补充与强化,战局一时间难分胜负。

伊莎贝拉在空气中绘制了一道错综复杂的图案,将所有人的武器都附魔了上了一个特殊的法术,当我们用物理攻击对付虚体亡灵时,不但会造成比通常情况更大的伤害,还会汲取它们体内的负能量与灵魂力量以治疗自身,这大大的提升了队员们对抗怨灵群的效率,但怨灵们为数众多,拥有着五名高阶亡灵盟友,而我们只有四个人。

光是如同圣龙城的前辈般胡乱扑击撕咬的“食尸鬼”,就几乎让战线崩溃了。伊莎贝拉不但需要用法术大片大片的清理蜂拥而上的鬼魂们,还得提防会瞬移的附鬼,那生物每次从隐形中现身,就会猝然释放大量法术飞弹或是散布让人心慌意乱的骇人尖笑,若是单对单的话这点小伎俩不足一晒,但每个人都至少面对一名与己相当的劲敌时,间或的短暂扰乱就变得相当致命。

光是眼前的这些敌人,就大体相当于之前我们遭遇的血月助教小分队——可能还要更强一点,而我们之前的战果也不过是苦战后干掉了一名助教。如果这还不够让人绝望的话,请不要忘记敌人真正的主力——一名施法等级高达八环的亡魂之主根本还没有出手。

但如果连她的仆从们都无法击败,其他的事情就根本无从说起了,做好手头上的事情再说吧。

双剑死骑又如同毒蛇般给出快速而致命的撕咬,这家伙特别喜欢攻击他人的头部,短短几回合的近身战下来,饶是有旋转骨盾与骨化皮肤的保护,我的脸上依然多出了五六道血痕,大多不严重,但是通过灵魂链接相感应的赛拉已经怒发如狂,我好说歹说才没让她立刻就激活那身“屠杀形态”。

虽然目前我们需要专注于对付这几名仆从,但是别忘了,接下来肯定还要面对那名恶名昭彰的“万魂使”,以这个血月导师的行事风格,你总不能指望她在双方交战结束后拍拍手,称赞几句“你们做得不错”就放我们走吧?以上次的战斗结果来看,即便赛拉激活了那身黑色大衣般的强化变形,我们最后也就解决了一个助教——代价是她和我的力量几乎都打到枯竭。如果以这种状态对上亡魂之主本尊,基本上就是束手待毙。

因此我们需要选择最恰当的时机开启杀手锏,目前的计划是由我示敌以弱,其他人伺机而动,这也是我目前都没有激活二阶段的“死亡降临”变成那只标志性的羊首骸骨怪、任凭敌人将我划得满身血痕的原因。

而且,说实话吧,我觉得这些家伙里面没有一个“人”的压迫力比得上上次那个“助教卡斯”,那家伙才真真正正是的怪物,你别看双剑死亡骑士现在打我打的开心,人家可是在一名苍白之主已经双重强化的情况下依然用拳头把我揍得满地找牙,那身怪力和恐怖防御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即便后来亲眼目睹它跟我一样吃了一刀正义背刺,我非常怀疑那种伤势能拿它怎么样。

再加上每一场与强敌的战斗都能让人受益良多、战斗技艺和施法艺术得到磨炼与加强,我甚至感觉在宰掉助教暗锋后汲取的负能量和灵魂力量隐隐约约让我半只脚已经跨在了高阶死灵师的门槛上,临阵突破也未必是痴人说梦。这也是在面对如此强敌、还敢隐藏实力的原因。

等等,有些不对劲。我突然察觉到战场上似乎安静了很多,后撤数步脱离了双剑死亡骑士的攻击范围后我举目四望,发现了不协调感出自哪里——那只乱扑乱咬的光头食尸生物似乎突然间不见了。

我立刻将这个讯息传递给战场上的盟友们——突然消失如果不是为了偷袭,总不会是它突然厌倦了争斗逃离战场吧?

而且附鬼也消失了……对于不死生物的了解让我立刻联想到了敌方可能选择的战术,而身披黑甲的双剑骑士看似不经意的双剑下垂,但我从它的脚步和体内负能量流动判断出它正在摆出一记隐蔽的剑舞起手式。

那敌人的主攻方向就明确了。

“准备反击。”我传讯道,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准备应对突袭。

但敌方攻势的猛烈程度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携带着半食尸鬼瞬移的讪笑鬼魂刚出现在我面前,悬空在它体内的光颅女性如同离弦之箭般疾射而来,瞬间击碎了环绕在我身前的狞笑骸骨盾牌、嵌在手背上的铁爪深深的刺进了我的胸膛。

这还在预料之内。随后双武器专精的死骑两步跨越间隔距离,由侧翼发动一次双重突刺,我的骨爪只来得及挡下其中一剑,随后我只感觉到面部肌肉一冷,垂目发现镶嵌着附魔铭文的寒光剑脊由左侧入、右侧出,将我的头颅刺了个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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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钉”维奥莱特安静而恭顺的等待第四议员的召见,通讯另一方的迟到确实有些不同寻常——谁都知道作为律法与秩序的人形化身,“王公”维卡扎洛阁下的刻板个性就注定了她的行为甚至比时钟本身更加精确,迟到与未提前通知的缺席对于黑锁公爵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王公的高等执法官队长依然保持平心静气与耐心。对玩弄精神意志的读心者而言,不存在相对耐心。你要么具有无限的耐心与沉着,要么你就是死人一个——也许你依然在喘气与思考,但缺乏耐心的读心者往往已经踏上了死路而不自知。

而这一次的个人会议已经足足晚点了一刻钟后——对于守时的人来说这几乎是冗长到不可饶恕的延误——虚无的黑暗中才终于浮现出一个消瘦的人影。

但“长钉”却并没有感觉到如释重负,面具后的脸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人并不是第四议员阁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让读心者长官千锤百炼的思绪出现了片刻断裂,当她回过神后,身着锁子甲的鹿首面具读心者毫不犹豫地鞠了一躬,动作中饱含谦卑,没有掺杂一丝迟疑与不满,但比起面对女公爵维卡扎洛的姿态少了那么几分敬意:(朝臣扎萨,失敬了。)

新出现的人形笼罩在暗影的帷幕下略带恼怒的哼了一声,阴影朝臣察觉到了下属的小动作,但对此举应抱有的态度却陷入了一个修德兰式悖论——于个人角度和传奇强者的自尊,行礼动作遭受区别对待显然让人感到不快;但以修德兰泾渭分明的等级制度和“王公”维卡扎洛的崇高身份,“长钉”的举动恰恰体现了严守规范、恪守本分、举止得体,而作为第四议员最忠实的的臣属理应对此感到欣慰,因此最终她以一个含义暧昧的语气词搁置了争议:“女公爵殿下有别的事情要忙。”这声音仿佛是从心底回响,如非必要,朝臣扎萨从不以心灵感应对话,这一点与“长钉”恰好相反:“由我全权转述她的命令。”

维奥莱特又恭谨的鞠了一躬,表示洗耳恭听。身为第四议员的直属朝臣、整个修德兰最强大的心灵术士之一、阴影召唤者、女公爵维卡扎洛的左右手,传奇心灵术士扎萨·弗兹诺忒是九成九以上修德兰人不想开罪、也开罪不起的对象。

阴影朝臣上前了一步——或者说是漂浮了一段距离,脱离了阴影的束缚后,“长钉”维奥莱特可以清楚看见她的外貌了:一道悬浮于地面的黑影,被斗篷形状破旧、褪色黑布层层包裹,紧缚的布条勾勒出女性身体消瘦的形状,下摆碎成仿佛触手形状的布条则如同具有生命般舞动。她的脸部萦绕着难以望穿的黑暗,隐约能望见一双闪着绿色荧光的眼睛,胆敢直视这双眼睛的凡人轻则眩晕昏迷,重则精神错乱甚至发狂而死,即便以高等执法官头目深不可测的心灵造诣,在短暂凝视那双深绿瞳孔后依然感觉到莫名的疲惫。

“第十一议员巴塔歌妮亚的传奇法术在通往伊兰雅的空间屏障上打出裂隙后,战争准备的第三阶段已经基本完成。”由碎布条斗篷包裹的心灵术士用空洞的语气说道,“是时候进行阶段四了,第四阶段的作战计划由议会命名为‘蔽日暗影’。

截止于目前,总计二十七万兵力、由元帅梅诺·黎明克星、朝臣幻梦与朝臣伊维尔·焚林的主力集团军已经由西线进发,七天后由南方诸国组成、总计兵力为八万的雇佣兵团将由伊兰雅东南入境,预备队和后续兵力的调动要视秋季攻势的情况而定。

“长钉”维奥莱特,你和你带领高等执法官部队、以及其他议员麾下精锐力量组成的尖刀队要进一步在伊兰雅境内进行渗透、刺杀、情报收集与收买境内势力的工作,尽一切努力为大军入侵创造有利条件。

至于你本人,第四议员阁下授予你“蔽日暗影”行动情报主管职位,全权处理辖区内的人员调度与组织行动,必要时拥有处决失败者、无能者、间谍与叛徒的权力。只要未与朝臣及以上等级议会成员的命令发生冲突,女公爵维卡扎洛允许你先斩后奏。”

“长钉”单膝下跪、右手置于胸前,谦卑而恭敬的接受了这次任命,但事实上,她并未感到多么吃惊,到目前为止,朝臣扎萨所透露的一切情报和任命,几乎都早已被制定完毕,对于有资格事先观看作战计划备案的高等执法官队长来说,一切不过是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些超乎她的预期。

“此外。”阴影朝臣的表情显得有些不情愿,“还有一些小小的、额外的注意事项,女公爵阁下认为应该预先给你提个醒。她是这样说的。”阴郁的传奇心灵术士咳嗽了几声,新任的情报主管肃穆而恭谨地聆听指示,但内容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伊兰雅是个古老而强大的帝国。”心灵术士扎萨神情不自然的清着喉咙:“虽然通过经年历久的谋划我们取得了部分优势与先机,但绝不能为此就小觑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国度之一。修德兰的将士们视死如归,为了祖国的繁荣兴盛愿意赴汤蹈火,但议会不可将战士们的觉悟当做理所当然的筹码。

当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潜藏的角落时,反而会忽略了阳光下触目可及的风景。彻底灭亡伊兰雅是一个既难以达成又代价高昂的目标,聪明的战略家应该懂得选择合适的作战方案。瓦解侍神者的统治与威胁乃是计划的第一要务,除此之外,任何势力,任何组织,任何个人,都是可以争取、谈判与交易的。”

维奥莱特不由得呆住了,她原本预备听见的是某种严苛、残酷、明确、不惜任何代价必须达成的、近乎不可能的高难度任务,没曾想听到的却是之前在议会中随处可听见的老生常谈。那些过于谨慎的阴谋家总是强调提防伊兰雅可能的强力反扑� �而通过收买与刺杀内部分裂整个庞大帝国以削弱其国力与彻底灭亡整个大国相比,显然要更符合实际与性价比。

这些话分开来讲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随便找个稍微高层点的修德兰官员,对于类似的论调都能说个大概。但此时此刻,将它们组合在一起,由一名位高权重的朝臣亲自一字一顿的复述,必然有它背后的深远含义,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希望找到王公不惜用这种复杂繁琐又隐晦的方式传递信息也要让她明白的幕后意图,但效果甚微。

她仔细观察心灵术士的面部表情试图寻找部分端倪,但阴影朝臣的面庞被幕布般的实质暗影隐没大半,拥有再高超的察言观色手段也难以奏效,并且长钉有一种直觉,眼前的传令者其实和自己一样困惑,这也就解释了朝臣大人的不快从何而来——贵为王国实际统治者的左右手,却在为一条不解其意的密令担当纯粹的传声筒。

“最重要的是。”朝臣扎萨停顿片刻以加强语气:“若是有办法得到一整棵苹果树,就别在落下地的果实上浪费时间。”

随后她便切断了通讯,留下迷惑不解的“长钉”一人独自呆立原地,咀嚼这条讯息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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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和肉。)“慰魂者”阿尔曼“说”,看一眼汇聚于地上的血法阵,又看了一眼祭坛中心堆积的有无数只眼睛和不规则肢体的血肉团块,像孩子一眼重复一遍:(血和肉。)

幽灵修女纱卡从倒毙于地的邪教徒身上飘过来,摇摇头:“已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彻底腐蚀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壳,什么也问不出来。”

阿尔曼耸耸肩,从怀里取出半截水晶,纯白色的水晶被完美的雕刻成了一只人手的形状,甚至连皮肤的纹理都惟妙惟肖。

这是她们在巨石城周边的一处邪教地下聚会所找到的东西,据称那里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人体献祭,几千名教徒被活化成了白色的水晶,随后接管场地的提雅教会部队将邪教的遗留物清理破坏一空——但总会遗留下一星半点没注意打扫干净的线索——而那东西就在慰魂者的手上。

“邪神教。”纱卡轻声重复这个名字,“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大家还认为,绝大部分的邪教徒不过是误入歧途的羔羊,定然是遭受了用心险恶的异端蒙蔽与欺骗,他们本身是无甚过错的……”

(自己做出的选择,就别总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是啊,羔羊根本就不存在。”

骑士和鬼魂站在被清理完毕的仪式场所,相对无言。

阿尔曼又看了手中的水晶一眼。

(这绝不是血肉魔法。)她说,(为什么一个邪教内部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沉浸在回忆中的鬼灵修女瞪了她一眼:“你觉得这个重要吗?”

(也许比正在爆发的战争更重要,但我没有证据。)鬼灵骑士不置可否,(夏宁她们调查战争,昆汀·荒鬼调查瘟疫,我们身为慰魂者,就要盯住别人忽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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