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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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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村村口的公路两旁,如今已经移栽了一棵棵白杨树,每天都有村里专门的人尽心看管,路口也修建了一座简易的仿古式牌坊,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醒目,可以让路过的人一眼就看到青石村三个大字。

陆为民认为村口的牌坊和公路的整洁,就如同人的相貌,认识一个人都是由表及里,如果外貌看起来不讨厌,那么做任何事就已经成功了一部分。

“只要人家愿意认识咱咧,咱们才能把村里的好东西给人家介绍,你说对不对高大哥?”

“有道理,咱农村娶媳妇都知道,没人愿意要哪些歪瓜裂枣的,我懂为民。”

高俊达和陆为民二人起了一个大早,就绕着河坝从二大队跑到一大队环视了一圈,天热的很,两人索性就把外衣脱了搭在胳膊上,露出一个背心,摘下脖子上的白毛巾开始擦汗,这两个月来确实忙坏了,为了辣椒产业的事情,一直在县里和四个大村来回奔跑,谁也没有闲着,有时候饭吃一半,事情就来了,时间紧张的很。

两人头发都长了不少,因此高俊达提议一块去理发店理个发,再吃个早饭,回来办事就有干劲了。

现在丁字路口经过唐岩的设计规划,已经进行了第二次修缮,现在的路面都是水泥地面,就连铺的砖都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坑坑洼洼的迹象,中间的三角地带被划分出来,栽种上了冬青树,成为广场旁边的点缀,周围又放上各种花,红的绿色,颜色十分好看,不仅极具观赏性,而且还能过滤空气。

就连广场也被划分出来几种功能区,有用来给老年人休闲的休闲区,茶余饭后一部分老人都会来这里晒太阳和闲篇,傍晚到点天一黑,就有扶贫组的志愿者带着设备仪器,来这里定点轮流播放电影,有不喜欢或者不习惯看电影的老人,可以去村里修好的老年活动中心一块组团打桥牌、扑克或者麻将,里面也有志愿者去打水倒茶,自从开放了这些活动都极大的丰富了村里老年人的生活。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留给儿童和青少年的活动区域,划分出了篮球场和乒乓球场地,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健身器材,受到了不少村民的欢迎。

高俊达道:“上次不是你让那些大学生志愿者们去入户调研,给咱们村购置了一批二手智能手机,然后还让这些志愿者去交这些村民们怎么使用手机,我觉得那个陈林脑瓜子就挺好使,他发现很多老人不大会使用智能手机,说白了就是已经被社会淘汰了,即便是再教也很难学会,主要还是沟通的问题。

一个是咱们村这些老人,当年那个时候本来就没有上过什么学,文化水平也不高,大字不认识几个,好多老人的眼睛都不好使,看不清屏幕上的字,都有老花眼;二是现在咱们扶贫的时候,也把村里一部分青壮年劳力都输送到大城市去工作了,青年人流失严重……”

陆为民点点头,道:“我也觉得陈林这个娃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人踏实肯干活,做事认真。”

高俊达又笑着补充,“嘿你发现没,他有一点很像你,肯动脑子、有主意!”

“哈哈,他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陆为民继续问。

“他就提议我在二手市场上购置一批针对老人的老人机,他还专门研究了,发现这些老人机操作简单,键盘大、声音大,学起来也简单易懂,他反复演练之后就给志愿组的实习同学全都讲了一遍,然后各自分头去给这些老人们讲……其实老人们主要就是接打电话,有事直接说就行,而且都在村子里,不用跑太远,平时也没有其他事,每家的主要信息都交给他们的子女后代解决就可以,这些年轻人还是咱们的主要联系对象。”

说到这里,高俊达就不由得对陆为民佩服的五体投地,甚至有些感谢的说:“为民,我现在是越来越觉得你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哦?啥决定。”陆为民其实知道。

“你一直关注条石场那边的生意,然后又把原来的厂子扩大了数倍,通过咱们这边种植、养殖产业,加上石雄那边的土著鱼养殖场,咱们就能形成良性循环,把村里的青年人都留住,一网打尽,不仅让村里人在家门后把钱挣咧,还能一边尽孝,这个办法真是一箭双雕,高!”

“咱们永远也只能留住一部分人,留不住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年轻娃们,上了大学的尽量还是让人家去大城市体验体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一辈子若是永远呆在一个小地方,不出去看看,走一走,未免太过遗憾咧!”

“说的对啊!咱们也不能扼杀娃们的梦想不是……”

走过文化广场,就看到一面崭新的文化墙,上面刻着不少古代孝敬父母和助人为乐的好人好事,譬如孔融让梨等,最后还刻有青石村这个村名的来历故事,后面还夹杂着一副连环画,画的内容就是上个世纪,青石村的老支书冯伟带领村们建造拦水河坝,开山挖路,最后在青石山下这个地方扎下根的光辉事迹。

当然,也有这次陆为民来青石村下乡扶贫,修路开石场的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只有一个开头,目前还没有结尾……

“哈哈哈,没想到这个唐工这么细心,还把咱们修路的事情刻画上去咧,这上面还有你为民,这可是流传后世的好事情,等以后咱们青石村要是能够脱贫发展起来了,后世从咱们村子走出去的小娃们,无论到了啥地方,都能记得你,记得你修的这条路,是这条路把它们送出了山沟沟,送到了大城市里面!”高俊达说道。

陆为民摇摇头,“哪里是我,我有什么能耐,我也不过是这个国家,这个时代下的铺路人,修这条路的是咱们青石村的所有村们,他们都出了力!

高大哥,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大明白,埋在我心底好久了想问问你。”

“哦?有啥事你说为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高俊达没有想到陆为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问自己,他愣了一下,旋即开着玩笑。

“在我来青石村以前,为什么咱们村口的路一直没有修通,在我来了之后,即便是修路这件事情这么难办,你也这么大力支持,我想不明白。”陆为民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哈哈,我还以为啥呢。”

高俊达轻声叹口气,低声感叹:“其实吧当时我也害怕,也担心,毕竟这条路从我当村支书开始那么多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努力过,也失败过,后来放弃了也就不了了之,我本以为这条路就这么一直这样下去了,青石村也就这个样子,一直戴着深度贫困村的帽子,一辈子都摘不掉,村里的娃们一辈子都受苦、受穷,一辈子都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再后来,你来了青石村,我看到你,年轻、充满干劲,尤其是那股聪明、不服输的精神,是你冲在前面,我也就不怕咧……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这……”陆为民还想着说些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吧。

“理发店到咧,走,进去理头。”高俊达先一步进了理发店。

前面两人一直忙着聊天,都忘了已经走到了理发店门口,抬头一看,门口还挂着那熟悉的长根理发店的牌匾,陆为民摸了摸口袋,烟都抽完了,他赶忙又转身去对面的连锁超市买了两盒熊猫,这才进了理发店。

进门就看到多了两面平滑明亮的镜面,加上之前的总共四面镜子,屋子里面的装饰也稍微改动了一下,热水器也全部装修好了,里面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凳子上,系着围巾,而手里拿着推头机和梳子的正是店主邓长根,这家长根理发店的名字也是用他的名字取得。

陆为民不禁有些感慨,以前青石村这一带还是和乱葬岗连接的无主荒地,而现在修了路,这一块也经过唐岩的设计改造,先是建了村文化广场,又相继通过幸福工程进行“本地搬迁”,让一批批有志奋斗新生活的村民全部居家搬迁至此,日积月累之下这才形成了如今文化广场周边这一座座新房,加上去年新通的排污系统,现如今这新搬迁的每家每户也通上了自来水,用上了新的厕所。

回想以前即便是想理个发也难,村委会里的志愿者们也都是买了一个电推子,包括陆为民和高俊达,他们两人也是互相给对方剃头,当然,推的好自然就能顶上一段时间,推的不好,立马就成了光头,搞得陆为民有时候只能戴个帽子遮住头顶,就这样也练就了一些志愿者的理发水平,就连罗元明也笑称,自己的水平现在都能开个理发店了。

理发店的价格仍旧没有变,十年前邓长根依旧在青石村理发,当时他开不起点,只有一把手动的剪刀,靠着一把火钳子打出了名气,大人小孩都是五元钱,十年后的今天,邓长根开了店,墙上的价格表也随着高了点,但是也没有多高。

相比较县城里面动辄三四十的价钱,在这里大人十元,小孩只要六元。

陆为民进去的时候,高俊达已经和邓长根夫妇们聊了起来。

邓长根的老婆以前也是无业农民,两口子每年靠着政府那点救济金和低保过活,两人带着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拉扯大,年年都非常艰难,地里面那点粮食也卖不出多少钱。

邓长根是个哑巴,据说是刚出生不久得过一场大病,从那之后就说不出话来了,父母也走的早,说起来是个可怜人,陆为民刚开始一早就注意到村子里像邓长根这样的残障人士,专门开会讨论,统计了村里面的残障人士,让他们能够自力更生。

因为知道邓长根的理发手艺,高俊达听说后第一个就想到了他,赶忙把长根两口子叫到村委会,就这样开了一家理发店,短短一年时光,这里就焕然一新,邓长根的理发店里也络绎不绝,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凡是来过长根理发店的,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毕竟现在理发像这么便宜的价钱已经很难找到第二家了。

邓长根夫妇自然认得陆为民,正坐在凳子上理发的是牛孝先,他已经洗完头了,正在吹头,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到了进门的陆为民,脸上一喜赶忙招呼了一声。

“是牛大哥啊,你也来理发了!”陆为民呵呵一笑。

基本上见过面的每个人陆为民都记得,他的记忆极佳,这个牛孝先正是原先他推行殡葬火改的时候,牛孝先准备偷偷将他去世的老母亲土葬了事,被陆为民和妇女主任项红英带队给拦了下来。

理完发,邓长根也热情的给陆为民倒茶,他笑呵呵地比划着手指,咿咿呀呀地叫着,这是让他坐下喝茶,邓长根的老婆已经给高俊达洗完头发,正准备上推子。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陆为民通过手势还是能够明白邓长根的心意,他微微一笑,从口袋里面摸出两根熊猫,先是递给邓长根,对方舍不得抽,又别到了耳朵上,陆为民有些无奈,只好自己嘴里塞了一根,正要点上。

牛孝先赶忙从口袋里摸出盒崭新的芙蓉王,递给陆为民:“抽这个陆书记。”

陆为民也不好驳牛孝先的意。

其实,牛孝先早就不在意当初殡葬火改的事了,他甚至还有些感激陆为民,因为殡葬火改后,他不仅领了一千块钱,而且现在青石村建好了,没多久以前的青石村小学重新开张,牛孝先的女儿本来就刚好到了入学的年龄,他早就急的团团转,城里面的学校太远,报名费和生活费又贵,但是再不上学,女儿的入学时机又错过了……

点上后,两人开始吞云吐雾:“陆书记,真是太感激你咧,当初是我不懂事,现在我算是真佩服你咧,你真是俺们青石村的大救星哩,要是没有你,我女儿上学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陆为民鼻子喷出两道烟雾,“千万不要说这种话,即便是你不说,我也不会因为那件事耽误你女儿的入学年龄,不管是你还是其他村民,在咱们青石村不论谁的孩子,只要到了法定入学年纪,就必须上学读书,我不会让一个孩子落下!”

“陆书记……今天下午到俺家去吃饭吧,我让媳妇炒两个好菜……”牛孝先准备好好感激一下陆为民。

陆为民赶忙将手一挡,“不用了,我事还一大堆呢,哪有时间去你那闲逛。”

“啊呵呵,也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牛孝先尴尬一笑。

“我知道。

你要是有心,我希望能够在辣椒联合产业合作社的报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我记得你以前也是种辣椒的,你家周边那些散户也不少……”

陆为民话说了一半,牛孝先立马将烟头一灭,站起身道:“我明白了陆书记,我这就去报名,你放心我家附近那几个辣椒散户我都认识,我就是拉也把他们拉去,一个都不会少!”

看着牛孝先迈着坚定的步子离开,陆为民这才会心一笑。

高俊达和邓长根夫妇方才一直听着二人的谈话,高俊达也笑道:“这个老牛啊,还是有点子那个聪明劲呦哈哈。”

邓长根也看向陆为民,露出一排牙齿,嘿嘿一笑,朝凳子上对陆为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理完发属实清爽了不少,陆为民和高俊达二人直奔张师傅开的小吃店,原先的小摊现在已经拓展到近五十平的小店面,加上外面的桌椅,容得下不少客人。

张师傅还是喜欢系着厨裙在外面做饭,一口大锅搅动起来方便,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香气,这会还是早上刚九点,早饭已过,午饭还不到饭店,陆为民和高俊达两人准备先吃了饭,再去分头办事。

这会,外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来的大多都是向景飞的防疫站的人,他们起的早,吃惯了这里的胡辣汤,张师傅刚刚烙完一张饼,切成八瓣,给每个人拿了一块,刚好省了两块,陆为民和高俊达一人一块,要了两碗麻辣米线。

“我那个多放点海带丝和香菜啊。”

陆为民喜欢吃山阳县体育场的那家小旗过桥米线,张师傅还专门去吃了一次,回来研究了几天,终于琢磨的差不多,算是能够拿得出手,陆为民吃过之后赞不绝口,笑称以后都不用跑那么远吃米线了,现在家门口都可以了。

向景飞也远远看到了陆为民,招呼着陆为民坐下来,几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端起碗呼啦啦就喝了一大口汤,开始添盐添醋。

“高支书、陆书记,你们现在可是大忙人啊,怎么今个早上有时间过来吃饭了。

现在听说你们在搞什么辣椒产业联合合作社,不仅仅是整个青石村,就连附近的三个大村也整合过来了,厉害啊!”

向景飞竖起一个大拇指,不由得对陆为民暗暗佩服,他来的时候就听青石镇镇长谈起过陆为民,知道修路的事,来了之后,这几个月青石村的变化,防疫站的工作队员们和他都看在眼里,无不佩服陆为民的魄力和能力!

“没什么,早上我两去理了个发,说是过来吃完饭好去做事,没想到在这碰到你咧。”高俊达解释。

“我正寻思找你呢向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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