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青石村么，这次回来待多久？妈给你一会带点亲手做的辣椒酱。”秦芳看着儿子这段时间的变化，的确是有点晒黑了。

罗元明被陆大海叫到了那边，两人聊着天边喝茶，陆大海一般不会从正面去了解儿子，他喜欢旁敲侧击。

“这次就是路过，一会我们就走，村里这两天修路，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去做。”陆为民低语道。

“修路？已经开始了？”秦芳倒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么快，毕竟前不久，儿子才跟自己要了钱。

“上次的事情爸还不知道吧？”陆为民指的是修路给家里要钱的事。

秦芳摇摇头，笑道：“知道不知道你觉得你爸真在乎那点钱么，你是什么人我们能不了解，你爸就是那，刀子嘴豆腐心。

“我只是担心晓慧那边，你们可是说好了这两年就准备结婚的，现在晓慧被调到西州市人民检察院工作了，路途遥远，唉你们二人啊，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农村，人家是女孩子，你就不能上点心？

工作是工作，但是婚姻大事毕竟是自己的，你自己不重视，到时候可要小心有人跟你抢，现在这年头狼多肉少，这女生可都是人家家里的小公主。”

陆为民笑了，“妈，您还懂得挺多。”

秦芳口中的人正是陆为民的未婚妻周晓慧，两人之前都是西州大学的学生，认识也有六年了，本来这个年龄人家都二胎了，之所以两人迟迟没有结婚，正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工作性质都差不多，均是公职人员，而且也都比较忙，像陆为民这种基本都一天不着家，更别说儿女私情了，他现在工作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少打岔，我问你，你把钱给村里面修路了，你自己结婚怎么办？现在咱们山阳县这边的彩礼钱可都是十万左右，不下于十万的，钱少了人家晓慧家长会怎么想……”母亲秦芳翻了个白眼，对儿子苦口婆心地教育。

“妈，你说的我明白，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下次回来我再看您。”

沙发上，陆大海和罗元明两人倒是谈的很投机，还哈哈大笑，指着电视里面的NBA篮球明星不知道在说什么。

“走了妈，不用拿了，您回去吧。”

秦芳硬是叫陆为民在门口等一会，她从厨房的罐子里面挖了一大桶辣椒酱，上面盖上盖子，硬是塞到了陆为民的怀里：“拿上拿上，回去给那边的朋友们都尝一下。”

陆为民有些无奈。

“走了妈。”

“爸我走了。”

“照顾好自己。”沙发上，陆大海依旧面不改色，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陆为民把辣椒酱的罐子又塞到了罗元明的手中，让他先去车上等会，自己打个电话就来。

“你说你也是的，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看你拉着个驴脸，也不陪着说会话，关心一下能死啊？”秦芳看着仍旧在沙发上看篮球赛的陆大海，翻了个白眼道。

“他就下个乡扶贫，又不是不回来了。”陆大海点了一根烟，吐出一个烟圈。

秦芳被呛了一口，骂道：“抽吧抽吧，抽死你得了！”她气熏熏地回到了卧室，把门关上，准备去午休了，因为年纪上来了，秦芳的身体也越发不适，但是她本人生活却极为规律，一日三餐，中午午休一会，从来不熬夜晚睡，每天的时间点都是固定的，所以一边别的时间，陆为民也不会回来打扰。

确定秦芳去休息了，陆大海赶紧飞奔到厨房的阳台外面，他悄悄推开窗户，侧着身子透过防盗网的隔栏，看着儿子的身影，这样就足够了。

陆为民慢慢坐在外面的冬青树旁边的台阶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那是他谈了六年的女朋友周晓慧的号码。

电话里嘟嘟地响了两声，另一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许久都未曾联系了，陆为民显然有些兴奋，道：“晓慧，你在西州还好吗？我想你。”

周晓慧那边哼了一声，回道：“你说的话我才不信，这么久了你都不给我打个电话啊，谁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小姑娘了。

我这边刚刚调到了西州市人民检察院的基层工作，现在每天工作可忙了，刚刚早上才下班，我到现在饭还没吃呢，正准备出去，去对面的包子店吃点小笼包，给你说啊，你抽空可得来西州市一趟，我这边工作对面的一家小笼包店做的可好吃了……”

陆为民电话那头苦笑一声，道：“好吧，这个有机会我们再说。”

“什么再说，你现在可算是自由了啊小陆同志，你离我可是越来越远了，现在我在市里，你呢却主动跑到了乡下，你说说你图什么，扶贫工作有的是人去做，那边的基层工作十分复杂，不是我说，你应付的来吗？再说了，这扶贫也是有期限的啊，三年你就能帮助脱贫，你想想可能吗？

如果三年你没有完成工作怎么办，这个已经不是能力的问题，我也不是没有扶贫的心，咱们现在年纪也都不小了，我爸妈这边天天跟我嚷嚷着要结婚要结婚，说是人家谁谁家里又生了个二胎，谁谁家里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我虽然也不是那下蛋的老母鸡，但是到了咱们这份上，岁月不饶人啊……”

“喂喂，你听着我说的话没有小陆同志？”周晓慧在电话另一头问道，语气间开始还有些埋怨，但是发泄之后，随即也变得温柔起来，毕竟陆为民的为人还是得到父母的认可的。

“你是不是又缺钱了？”

“没有没有，我能缺什么钱。”陆为民赶紧回道，生怕周晓慧问出什么。

“真的？”

“真的，我用我未来丈母娘的名义起誓总行了吧。”

“去你的！”周晓慧没好气的道，“不过呢，我知道你在那边辛苦，扶贫工作不容易，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个准确消息，现在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国家已经有了号召，要将扶贫工作作为重中之重，明年有可能是咱们昌西省的精准扶贫之年，省里对基层扶贫工作的支持力度可能会进一步加大，你要抓住这个机会。

如果真要是缺钱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啊，小陆同志？”

陆为民觉得有些好笑了，自己什么时候都得靠着女人生活了，旋即他摇摇头，准备挂电话了：“记住了小周同志，你赶紧去吃饭吧，少吃点，可别吃胖了。”

“好了好了，真不跟你说了，我去吃饭，一会回去趁着有点时间还能午休一下。”

挂了电话，陆为民朝着身后家里厨房的地方远远地回头，突然瞥了一眼，陆大海赶紧敏锐地将身子隐藏到墙后边去，两个人如同敌对特务似的。

陆为民知道父亲就在那堵墙后面，以前他上大学的时候，每次离开家，从门口出去，陆大海从来没有主动要求送过陆为民，都是母亲秦芳一个人在前后操持，财务也是她来掌管，仿佛陆大海是一个极不负责的父亲，可是陆为民却一直都知道，父亲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平安地出去、回家……

这是父子之间无声的对话。

陆为民没有拆穿父亲，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周看看，抬头看着头顶，又熟练地掏出一根烟点上，快步朝着小区门外走去。

陆大海透过窗户，看着儿子的背影，直到从小区门外消失，上了那辆五菱宏光。

“陆书记，你们父子也老是这样，喜欢玩猫捉老鼠么？”车子缓缓开动，在路面上行驶，半道上，罗元明突然开口问道。

其实，罗元明也早就注意到了陆大海，陆为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天下的父子原来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