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那个东西的一片羽毛？

卢克心中泛起深深的寒意，眼前变异的法师能与伊欧拉这样六阶法师过上几招，没有四阶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就算这种在文明世界达到大多数人一辈子无法企及成就的存在，却在转眼间被转化成了妖灵。

它保留了转化前的部分智慧，同时实力直逼五阶。

这就是五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吗。

“小同学，下面是不是轮到你了？”伊欧拉掏出另一根羽毛，“虽然这根羽毛没有被压制过妖灵之力，但我认为你还是得亲身尝试一下。”

“不。”卢克拒绝。

伊欧拉显得很好说话，她轻抚着妖灵的喙，似乎在与它进行无声的交流，不过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对，这不是它的原本形态……它应当是有羽毛的，”伊欧拉猛地转身盯着卢克，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你，你对那片羽毛做了什么！”

“我不过是放在包里保存了片刻。”

“失败了，又一次失败，”伊欧拉美丽的容颜扭曲，整张脸因此而变形，“好吧，虽然更接近成品，但你要为此付出代价，去实验台上躺好！”

无羽者仿佛和伊欧拉心意相通，虽然没有对其下达明确的指令，但它扑腾着光秃的翅膀缓缓逼近，脸上密布的褶皱松开，露出下面新生的一颗颗眼球。

“得罪了！”卢克夺路而逃，进来的走廊狭窄绵长，而无羽者足有三米高，无论如何是挤不过这个通道的。

背后传来伊欧拉吐字清晰的念咒声，卢克不假思索，侧身将身子贴到走廊墙壁上。两枚酸液弹擦着后背飞过，在光滑的板甲上留下近似蚀刻的痕迹。如果是四阶以下的法师，抬手快速释放的多半是一阶的飞弹魔法，杀伤力不强，但遏制对手或者打断施法绰绰有余。但达到了伊欧拉这个水准，施法速度极快，杀伤性强的酸液弹更为高效。

妖灵急于表现，一头撞向通道，结果头是进来了，身躯毫无意外地被卡在外面。伊欧拉被这玩意的智商惊呆了，怒骂着驱使它赶紧让开，不过无羽者大概是刚转化过来，神志还不是很清醒，把伊欧拉的愤怒当作是自己追击不利的后果，于是又往里钻了几分。

卢克星陨剑起，砍在无羽者无法动弹的脸部，几颗眼球碎裂，血流如注。不过它狂躁之下铁喙乱啄，成功逼开了卢克。

“铛！”走廊侧面上锁的一扇房门被打开，卢克放出里面的受害者。

“救救我！”一名女生扑到卢克身上，用力抱住生怕他跑掉。卢克仔细看她的脸部，发现细碎的鳞片从颈部蔓延上来，有向着整张脸覆盖的趋势，而她的瞳孔也变成了竖瞳，看向自己的眼神颇为诡异。

“你是？”卢克问。

“我是被走廊上的魔法能量吸引进来的，”女生啜泣着，“本以为是能够提升奥术实力的宝物，没想到却来到了这里。”

“你进来多久了？”卢克问。

“不知道，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这里暗无天日，只知道我是72级的。”

卢克算了算，她被伊欧拉弄进来差不多已经有两年了，也就是距离真实的位面有着五十二年的间隔。

根据女生的说法，她一开始只是被拘禁关押，可是门外传来的惨叫和咆哮几乎使她精神崩溃，大概在第二个年头，她也成了伊欧拉的试验品，不过实验再次失败，自己虽然产生了变异，但远远没能达到那女人的预期。

“抱歉我帮不了你……”卢克摇摇头，我只是个幻境的过客。

那女生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在当年也是天资聪颖之辈：“没错，你不属于这里，我能感觉到。快走吧，我来帮你挡住它们，放心，你绝不会步我们后尘，都不会的。”

卢克深深看了她一眼，似要把她的容貌铭记在心。只是女生虽然面容清秀，却属于那种没有特色的外形，极难记住，关于她最后的记忆，就是伸出变异的尖锐爪子撕开其他房间的房门，释放出与她同病相怜受害者的景象。

受害者们扑向伊欧拉的方向，卢克飞快离开通道，脑后不断传来无羽者尖锐的嘶鸣声，伊欧拉怒喝声和魔法爆炸和轰击声，均随着距离幻术节点渐远而淡去。

手中的检测仪的宝石从金色重新恢复淡蓝，又一次成功收集到了妖灵的信息。不过卢克并不在意这些，既然勒内一行人多半会在节点附近出现，那么自己只要随着检测仪晶石颜色的变动不断去寻找即可。

下一个节点越来越近，卢克多少有点感觉，按照图书馆顶楼的范围，自己再走下去，搜索的范围就要超出一半了。这意味着遇到勒内他们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是死是活，有没有遇害，卢克心中愈发担心。

“西奥多！你就这样对我？”前方传来炸雷般的怒喝，随着卢克用力推开一扇大门，眼前的景色再次大变。

这是顶楼的正中大厅，原先半球形的穹顶已然消失，仿佛是被强大的魔法生生轰开，上面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那墨云翻滚下沉，似乎要从图书馆的上空进入，却被一层奥术能量生生锁住，阻挡在外。

大厅正中建造了巨大的祭坛，伊欧拉高挑的身躯端立其中，仰首望天，法袍无风自动，满头秀发乱舞飘散，仿佛远古传说中降临的神明。

“我已经明白过来了，爱人，这根本不是什么成神的道路，这是彻头彻尾来自洪荒时代的诅咒！”西奥多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透过楼顶的空洞，响彻整个图书馆，“看看你自己，看看你法袍下的身躯，你已经被妖灵的蛊惑侵蚀了神志！”

“你背叛了我，西奥多！”

“我背叛的是不真实的你！怪物，从我的伊欧拉身上离开！”西奥多怒喝。

卢克这才发现伊欧拉身上的异常，她的颈部下的皮肤鼓起，似乎有异物在下面游动，而她本人似乎也承受着痛苦，双眼与口中有血沫渗出，眼中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是说出方才强硬语气的样子，反而有种哀求的意味。

伊欧拉突然快速念出几句咒语，那皮肤下游动的异物似乎被压制下去，钻到了袍子下的躯体中。

“杀了我，西奥多，”伊欧拉神情恢复了正常，“是我的不对，那东西能奴役人的神志，达到它想要的目的，用你最强的魔法杀了我，就把它消灭在这里！”

虽然看不到西奥多的位置，但卢克基本上可以判断他就在破洞外的天空中，估计是使用了漂浮术之类的法术，随时可以对这里发动攻击。

但咒语的效果转瞬即逝，那东西再次侵入，这回进入了伊欧拉的大脑，她翻起白眼，微不可查地颤栗了一下，再次睁眼时神情又变了：“西奥多，当年的海誓山盟呢，说好的同生共死呢，你都忘了？”

就像铁线虫控制螳螂一样，伊欧拉并非某种意义上被控制了灵魂……如果是那种魔法造成的效果，西奥多也许可以从海量的咒语中找出破解的办法，或者寻求炽光神殿的帮助，净化诅咒，可在卢克看来，那个东西分明是利用了生物某种求生的本能，迫使她说出违背意志，但是遵从生物本能的话。

就像被铁线虫控制的螳螂，虽然不缺水，但神经却释放出极度口渴的信号，欺骗了它正常的理智，从而扑向最近的水源，把自己淹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的伊欧拉已经死了。

也许西奥多所说的那次从环境中把她救回，伊欧拉就已经不是原先的妻子了。

天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紧接着一枚巨大的陨石燃烧着火焰砸向大厅正中。

伊欧拉毫不犹豫地抬起双臂，奇异的能量与奥术一同汇聚，将陨石魔法弹开。五阶强力法术居然就这样被挡了下来，连个正规的法术屏障都没有释放。

“你真的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区区六阶法师，恐怕在同阶圣武士面前都要抱头鼠窜，”伊欧拉嘲讽道，“你觉得掌握了妖灵之力的我，比起那些圣武士杂种来又如何？”

显然能够平分秋色。同阶圣武士往往能全面压制同阶的法师与战士，而妖灵化的伊欧拉光刚才露的这一手，就基本能够说明她对上西奥多的优势。

不过她毕竟是独自一人，而西奥多拥有着学院和其他势力的相助。天空中墨云散开，几个旋转的法阵中站立着黑点，那是学院和法师协会前来帮助的高阶法师们。

“可笑，你们没见识过上古种族的力量吧？”伊欧拉的双眼被血色占据，完全看不出瞳孔，她身上的法袍轰然炸开，其下并非是什么动人的躯体，而是鳞片和羽毛交错密布的似爬行类皮肤。

在她的背部，沿着脊椎长着血红色的肉状东西，与其说是血肉的增生，倒不如说是一朵巨大的鸡冠。这就是当初从南部沼泽遗迹中带回的上古妖灵残骸，几乎与伊欧拉融为一体。

妖灵之力与奥术倾泻而出，射向天空。而上面的法师们则撕卷轴，祭法阵，各种威力强大的法术毫不吝啬地施展。

卢克对魔法的理解还停留在一二年级扔个火球，放个奥术飞弹上，想之前黑岩村里斯特恩与乔蒂联手释放的魔法已经是他见过最华丽的景象，而现在中高阶法师之间的战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气浪翻滚，尘埃飞扬，待到平息之时，卢克惊讶地发现空中的那些黑点仿佛破败的娃娃般纷纷落下，在图书馆大厅中摔得残肢破碎，血肉模糊。

伊欧拉，妖灵完胜。

西奥多拄着法杖缓缓站起，口中呢喃：“同生共死，誓言的确如此……”

“晚了，”伊欧拉笑道，她全身鳞片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现在只要你死就可以了。”

“说起来，图书馆可是我的主场呢，”西奥多苦涩一笑，把法杖扔到地上，却没有丝毫投降的架势，“以真理的名义，我唤醒你们，魔灵书典，打扰你们的长眠……来我这里！”

佩雷拉达大图书馆的各个角落闪烁着奥术的光芒。

若隐若现，数以万计的书籍浮空而起，离开书架，穿越走廊，飞跃藏书室，潮水般汇聚，冲上楼梯，沿墙而过，从穹顶的空洞中川流而入，飓风般盘旋在西奥多身侧！

建校半个世纪，那些被奥术气息沾染的，被求知之欲启迪的，被迈向真理脚步所指引的，都汇聚到了这里。

“同生共死，伊欧拉，你要的同生共死。”西奥多开始准备一个封印大阵，以咒文为核心，将魔灵书典提供的磅礴奥术之力牢牢锁住，把伊欧拉困到封印正中。

“就这样？没用的！”妖灵有力地挣扎着。

“那么这样呢？”西奥多再次念出另一个咒语。

妖灵面色大变：“撕裂空间？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的能力承受不住这个法术，你会死的。”

“正合我意。”西奥多的身躯渐渐变淡，他燃烧着生命的能量，将整个佩雷拉达大图书馆从主位面生生撕开！

“你来不及困住我！”妖灵一跃而起，试图趁着封印没有成型，做最后的挣扎。

“或许我能。”卢克抬手，启明星在身侧飘摇升起。

伊欧拉抬头，迎面而来的是摧枯拉朽的能量，本身不强，但极能纯粹而无所不摧的特性使得妖灵完全找不出应对的方法。

似乎是被整颗行星砸个正着。

妖灵在下，五十年前佩雷拉达大图书馆的封印，就此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