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景焕离开后，崔雪莉继续陪着郑秀晶准备试镜。
面对一直看着剧本，可很明显心不在焉的郑秀晶，崔雪莉忍不住叹了口气。
“水晶，我不在的时候，你和oppa说了些什么吗？”
“没，没说什么……”郑秀晶忙不迭摇头，可摇着摇着，就在对方的注视中低下脑袋。
大她半岁的雪莉才是平日里更像忙内的成员，但她认真的时候，大家都不会不当回事。
“你们……还在闹别扭？”崔雪莉浅浅一笑，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笃定。
“嗯……”
抿抿嘴角，郑秀晶终于点头。
可才点完头，她马上就回过神来，“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和卢景焕产生的不愉快，她一直以为隐藏得很好，大家应该都不知道。
一直不谙世事的雪球，更应该不知情才对。
不希望她察觉这些，郑秀晶在队里甚至格外注意。
毕竟……
“很早就发现啦。”水蜜桃女孩嘴角噙着笑容，“话说，很早之前，我觉得你们俩就有点不对劲了呢……”
“莫？”
郑秀晶一阵心虚，“能有什么不对劲……”
“你们……应该没有在谈恋爱吧？”
轻描澹写的话，在她心中激起千层浪，表情一瞬间整个愣住，半晌挤不出一句话来。
“你，雪球你……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郑秀晶强迫自己故作轻松，“我？oppa？怎么可能……
“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嫌弃他还来不及呢！”
在说到“嫌弃”那个词时，她分明看到崔雪莉的嘴角翘了翘。
这更让女孩惴惴不安起来。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正思忖着这些，崔雪莉直接开口。
句子简单而利落，就像轻轻伸手去戳破泡泡一样。
“秀晶呐，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喜欢oppa，一直都知道。”
她抬手，把一个个美丽而虚幻的泡影亲自戳散。“我还知道oppa也一直喜欢你……
“我还知道，你们早就看出来我是喜欢oppa的。”
郑秀晶呆滞许久都没回过神来，回忆起过往大家在一起的开心日子，只觉怔然。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崔雪莉想了想，“太早了，早到我都有些记不清。”
“你怎么发现……”
郑秀晶开了个头，声音便越来越小。
这么多年，如果真的一点端倪都发现不了，那才真是个傻子呢。
她们总说雪莉被卢景焕保护得很好，单纯又天真，甚至可以说一句傻乎乎。
但相识多年，郑秀晶也知道，雪球不是不懂，只是讨厌接触这些弯弯绕绕罢了。
看起来不谙世事，其实她比大部分都通透。
所以……其实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吗？
觉得只要不把感情说出口，大家就能在面子上过得去，就不至于把关系搞僵，还可以做朋友，还可以是三剑客，是F4。
她想着这些，更觉得沮丧，比和卢景焕对话时也不逞多让。
“大家都是大人了，很多东西，真的不必那么清楚，湖涂些也挺好的。”
崔雪莉在说自己的想法，可郑秀晶总觉得，她是在宽慰自己。
“虽然隐瞒很辛苦，但至少不用直面很多问题。”
她浅浅一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也可以把oppa对我的好，误会成恋人的关心和呵护——这不挺好的嘛。”
见郑秀晶没有搭话，她拿肩膀蹭了蹭对方，顺势把冰山美少女搂住，“所以Wuli水晶，能不能原谅我啊？
“因为我和oppa的关系，以前你没少吃醋来着。”
郑秀晶噘着小嘴，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
她怎么可能生气，她只觉得心疼。
明明知道一切，明明知道自己不被喜欢，却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在小心翼翼的关系中，自己找来一点糖吃。
自己是自欺欺人而不自知，可她呢？她是只有自欺欺人里，才能寻求到一份寄托。
比沉沦更值得心疼的，是清醒的沉沦。
“我没有生气，又谈什么原谅？”郑秀晶忍不住，在肤白如雪的女孩额头上亲了亲，“雪球……”
雪球对卢景焕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感情，但她除了一些矜持的小示好，从未做过什么逾越的行为。
“所以你是因为在意我的眼色，才一直那么克制……”
“是也不是。”
明明比郑秀晶还高一些，但崔雪莉整个靠在对方怀里，发出闷闷的声响，“oppa重要，你也很重要，你们俩我都不想失去。”
郑秀晶听着，更觉得惭愧。
“我……我比你自私，我和oppa告白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什么时候？”崔雪莉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但语气并未多惊讶。
“我们一起在oppa家那天，你在沙发上睡着了……”
郑秀晶还没说完，她就戳了戳她的细腰将其打断。
“那天的氛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告白的……”
自尽的卢景焕才出院，如果不是送医院及时，郑秀晶甚至赶不上见他最后一面。
有什么顾虑能比生与死还重要呢，将心比心，崔雪莉自己也会忍不住。
“……你真好，oppa配不上你。”
发自内心的夸奖让人间水蜜桃笑靥如花，她直起身子，好看的眸子亮得出奇，“呀，别这么说，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喜欢就是喜欢。”
“我是认真的。”
郑秀晶也看着她，认真的脸上都快挤出八字纹。“你勇敢，你坚定，你坦荡，你活得很漂亮——oppa那个丧气鬼跟你才不搭呢。”
嘴上这么说，她心底想的恰恰相反。
或许只有雪莉这样的女孩，才能让oppa振作起来吧？
自己和oppa太相像了……因为相像而契合，但好像也是因为相像而备受煎熬。
她表情煞有介事，但崔雪莉一眼就看出是口是心非。
于是她歪着脑袋，直接把略显正经的话题撇远，“是是是，我们不搭，一点也不搭，你和oppa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呀——”
一提到这茬，郑秀晶又开始来气，刚才发生的那些事还历历在目。“别再把我和他放一起——至少今天，提都不要提。”
“哈哈哈哈……”苦大仇深的样子让崔雪莉咯咯直乐。
郑秀晶打小就这样，脾气来得又快又勐烈，消失得也很迅速，只看现在，任谁都会以为卢景焕是她的仇人。
雪莉自然不会当真，反而笑盈盈地拣回主题。
“我今天跟你坦白，就是希望你不要再有顾虑，不要再顾及我的想法。
“和今天一样，就算你和oppa在一起了，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们还是三剑客。”
她表情认真，直直地看着郑秀晶。
郑秀晶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眼睛酸涩。
水蜜桃女孩的下一句，让她再也忍不住，轻轻流下泪来。
“如果是任何人和oppa在一起，我都不会真心祝愿的。
“但如果那个人是你，秀晶，我会真心地希望你们幸福。”
……
……
……
激烈地争吵过后，只剩下有一搭没一搭扎心的话。
不是急不择言，却也全是冷言冷语。
陆景桓对卢景焕知根知底，句句都能说到痛处，直令对方发狂。
卢景焕一边生气，一边惊觉两个问题。
其一，虽然朝夕相处，自己好像并不了解陆景桓生平。
其二，自己也并不了解陆景桓的真实性格。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告诉自己的，都是他表现出来的。
真实的陆景桓，卢景焕无从知晓。
自己满心以为的夹枪带棒，大多戳不到他的痛处，只是不痛不痒。
对感情的专一程度只是表象，在表象背后，是他俩截然不同的三观。
这本是最浅显的事实，卢景焕发现后却只觉恐怖。
一直以来相处都挺融洽，许多观点都能达成共识——但实际上，很可能是陆景桓在一直向下兼容自己。
身体的控制权易主可以说是迫于无奈，这种意识层面的碾压才更让人无力。
想到这些，他顿时有些索然无味，觉得再没什么争吵的必要。
所谓争吵，只是在自己看来吧？
在对方想来，估计只是在教训小孩儿。
也没支会一声，他直接回了小黑屋。
小黑屋也是有格局的，两人一人一个房间。
但实际上，两人从来没有一起待在小黑屋过——那样身体就没有人控制，总感觉会很危险。
平日里切换控制权，都是一人放开控制权，让另一人把自己“顶下线”。
一开始会有点像鬼上身一样，身体胡乱摆动，练习久了也就非常自然。
今天卢景焕一个信号也没给，于是他俩终于清醒地体验到，身体无人控制是什么感觉。
“魂不守舍”的路涣直接像一摊烂泥一样，一头栽倒在排练室的地板上。
“咣当——”
木地板本就容易激起大声响，后脑勺着地的声音大得吓人。
摔倒的第一时间，陆景桓就知道卢景焕干了什么好事，等他想控制身体站起来的时候，只感觉头晕目眩，恨不得把午饭全吐出来。
原来动画片不是假的，人摔到脑袋，眼前真的会有星星在盘旋。
“焯……”头疼得厉害，陆景桓话都说不出来，不然非把卢景焕骂个狗血淋头。
他想支着身体爬起来，但脑袋和胸口疼得厉害，一点气都提不上。
迷迷湖湖间，感觉是几个人把自己扶了起来。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一把椅子上，被许多人团团围住。
“大家还是散开些，不然oppa都快呼吸不上啦！”
“就是就是，都散开点！”
陆景桓挠着头，人都没看清就先道谢，“谢谢你们。”
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动作及时，但声音软绵绵的，“前辈小心些……会碰到伤口。”
陆景桓抬头，这才发现围住自己的不是什么工作人员，是一堆女孩。
其中一位陆景桓认识，是预备出道的女团队长Exy，其余也挺面熟，都是大聚餐时见过的练习生。
“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知道他没什么架子，Exy苦笑，“oppa，下午这间排练室应该是我们用来着……”
陆景桓一愣，卢景焕进来的时候挺匆忙，确实没看门口的时间表。“对不住啊，没注意。
“你们是怕我生气吗？所以不敢进来提醒我？”
“对……”
Exy挠挠头，“炫廷欧尼最先过来，但看你在里面……练习演技，所以不敢打扰。”
她和几个女孩对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
刚才前辈盯着镜子表情变来又变去，还时不时自言自语，应该是在练习演技没错吧？
就是……听不到在说什么，看着挺像在做法。
陆景桓没在意这个，“炫廷是……？”
“噢，就是雪娥。”
Exy把一个女孩拎到他面前，正是刚才不让她挠头那位。
雪娥比队长年纪还大，之所以不是预备女团的队长，大概是过于内向。
陆景桓清晰地看到，她光是跟自己打个招呼，白皙的脸蛋就浮起些红晕。
“噢，我记得你，聚餐的时候那个社恐。”
“哈哈哈哈……”女孩们咯咯直笑。
聚餐时后辈们都会上来问好，陆景桓对她们都有印象，只是当时都是用艺名，所以刚才听着陌生。
“我还记得你们。”陆景桓用手掌一个一个指过去，“包娜、Luda、恩熙……对吧？”
虽然表情不太笃定，但从女孩们的反应来看，他一个没认错。
“谢谢前辈这么关心我们！”
“前辈记性真好！”
“前辈脆骨！”
陆景桓眼角扯了扯，“额……记个名字而已，多大回事。”
看似浑不在意，但其实他已经被一口一个甜甜的前辈唤得二度晕眩，只觉得美滋滋。
差点控制不住表情，他大手一挥，“别那么客气，以后就叫oppa吧！”
“真的真的？”有的瞪大着眼睛明知故问。
“真的吗oppa？”有的看似不敢置信，已经叫上了。
“路涣oppa~”有的已经开始带上尾音。
额……陆景桓一开始还听着挺顺耳，后来真觉得有点闹腾。
“行了行了……收！”
他站起身来，雪娥和Exy连忙凑过来扶住，“oppa别起得太急。”
“没事没事，没啥大事儿……吧？”
陆景桓没感觉有什么大问题，把女孩们的搀扶摆开，“不能再耽误你们练习了，我自己去另外找个地方待着就好。”
Exy又把椅子挪过来，“oppa就在这休息吧，我们去别处就好。”
“是啊是啊……oppa……”
“oppa快坐着继续休息吧……”
“oppa要不……还是去看一下医生？”
十二道声音混在一起，跟菜市场一样，陆景桓连忙举手。
“停！你们别管我了！我去工作室休息是一样的！”
他撤到门边，回头让大家止步，“我真没事，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