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蜂道：“奴婢当日曾找廖典药，只是奴婢还没有说完话，廖典药便说，人参素来都在马典药那边放着。叫奴婢送到马典药那里去。奴婢当时看着廖典药带着宫人忙碌，无暇同奴婢细说，奴婢便想着，素来人们都说，尚药局里规矩严，便是一颗胖大海，出入都有记档，想来，人参既归马典药管，便是如今廖典药大量用参，也还是要走一道手续。奴婢便去寻马典药了。奴婢将药交到马典药手里的时候，马典药曾信誓旦旦地同奴婢说，廖典药给娘娘配药要用参，只要用到的时候，她一准先把这一枝山参送来。”她的声音很是清脆悦耳，听到廖碧英耳中，却是如同炸雷一般。

“谁是马典药？”曦妃歪着身子，冷冷地问。

马素被叫，连忙上前两步，跪倒在地道：“奴婢马素，参见曦妃娘娘，娘娘万福万安。”

曦妃道：“本宫问你，金蜂她没有说谎吧？”

马素道：“没，没有的，当时奴婢确实曾这样说过，只是之后廖典药却没有向奴婢支过参。现在，那一支参，还在奴婢屋里好生收着呢。”

华玉屏听马素这般说，竟是一点退路没有给廖碧英留，心里有些不大痛快，斜睇了马素一言，只是当着曦妃的面，不好发作。

曦妃听马素说到参还在她那里存着，心里起疑，道：“嗯？这却又是怎么回事？”

廖碧英面上变了变颜色，还是镇定下来，道：“娘娘容禀，奴婢想起来了，金蜂姑娘来的那个时候，奴婢这批配药所要取用的人参已然炮制好了。奴婢当时正同属下宫女忙碌，便没有在意这件事。娘娘息怒，奴婢甘领责罚。”

曦妃道：“如此，倒是本宫将这参送来得晚了的过失了？”

廖碧英低下了头，道：“奴婢不敢，请娘娘治罪。”

曦妃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华玉屏，道：“华司药，你手下的两个典药，平时做事，便是这样地不通气儿么？”

华玉屏只是赔笑道：“都是奴婢管理无方，请娘娘治罪。”

曦妃道：“治罪？治你们的罪容易，本宫不过是上下嘴唇一碰，说句话的事。只是，这药是给太后她老人家配的，你们便这般耽误了时间，糟蹋了药材，就凭你们几个，便敢担这样的罪业么？”给太后配药，这般无端地暴殄天物，真追究起来，便是她们在给太后作孽，这样的罪过，她们确实没有人能担待得起。

华玉屏道：“娘娘，太后寿日还有些天，奴婢们赶一赶，也是可以做完的，至于糟蹋了的药材，奴婢几个，情愿赔补。”

曦妃冷笑一声，道：“赔补是要赔补的，只是重做却大可不必，本宫如今是再不肯信你们的了。马典药，你去把那枝参，拿回来，本宫托娘家去做这个，便是了。”

华玉屏看着曦妃并没有十分要发作尚药局的意思，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马素看到曦妃虽没有发作廖碧英，不过，却也没有苛责自己，心中虽没有计谋得逞的快感，却也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被牵连，就这样，她心情复杂地回去取参。

马素走后，曦妃扫视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众婢，微微阖上一双目，再也不看众人。

这样的事，若真细说起来，马素、廖碧英固然有些疏忽，可是，她身边伺候的金蜂却也是一样的过失。所以，这件事，现在还不能细说。她闭目假寐，料想，底下众婢没有人敢把她叫起来理论罢。尤其，是在那个刺头不在的时候。

那个刺头，别的本事没有，拉人下水可是一绝。今儿她若是在，一准要咬金蜂与廖、马二人同罪。

好在，那个刺头不在。那个刺头身上的伤，应该还没好罢。

不多时，马素满是惊慌的回来，只是双手却是空着的，她跪倒在地，口呼：“娘娘饶命。”

这一声求饶一开口，满屋之中，无论是高高在上的曦妃，还是她的同僚。都拿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曦妃的眼睛阴森森地望着马素，道：“出了什么事，与本宫说出来。”

马素抽抽搭搭地道：“娘娘，娘娘那枝参不见了。”

所有人都怔在当场，尚药局里丢了东西，这是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曦妃冷冷地道：“传宫正司管事。”

金蜂脆生生地答了一声：“是”，便要去传令。

华玉屏大着胆子道：“娘娘，东西在尚药局里丢的，奴婢等设法赔补娘娘一枝，求娘娘不要传宫正司主理此事。”

曦妃道：“不传宫正司，叫你华玉屏自己去弄？本宫倒问你，不咸山可遇不可求的老参，你打算拿什么赔补？把这尚药局大大小小几十号人都卖了，也不值一根参须。金蜂，还不去传话？本宫管不了你了么？”

金蜂连道“不敢”便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看着金蜂出去，曦妃起哼哼地坐在几桉后面，冷森森地望着底下诸婢。

一时，金蜂带着宫正司管事刘氏回来。刘氏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妪，论年纪，先帝在时，便该出宫颐养天年，只是当时的皇后看她老成稳重，做事公正，她自己家中又无人，便将她留了下来。

到如今，能在太后面前，怡然说笑的女子，只有她一个，无论是宫中嫔妃，还是外面的命妇，遇到她，都是恭敬地唤上一声“刘奶奶”，至于她本身的名讳，基本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看到刘氏进来，尚药局诸婢俱都是低下头，唤一声：“刘奶奶”。

圣宠正盛的曦妃，看到刘氏，也是虚抬了抬手道一声：“看座”。

华玉屏忙不跌地去搬了把椅子过来。

刘氏也不客套，便坐了下来，只是曦妃面前，她到底是不敢坐得太实。

路上，金蜂已然同刘氏说了大致情形。

到了这里，曦妃又笑道：“本来，我们这些人不愿意打搅您老人家，只是，事有不巧，一向还算干净的尚药局里竟丢了参，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呢？我们想着，您是经过事的人，又在这么个位置上，就把您请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