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7号，中秋前一天。

快乐的时间过得尤其快，一眨眼高佳毅就回了一个月，一直不觉中，英国的暑假也过完了。

经过大半个月密集的强度训练，夏沐现在能拄着双拐自己走几步，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可每迈出一步，她都激动得想落泪。

仿佛一个刚刚学会站立的婴儿，第一次看见她颤巍巍地拄着双拐站起来，高妈激动得又哭又笑。

明明是想笑，可却不由自主地热泪盈眶，站在一旁使劲儿得用手扇风，努力想将涌起的情绪压下去，结果却越煽泪越流。

而当夏沐开始训练行走之后，每天训练的难度和艰辛都大到高佳毅难以想象，只知道，训练完之后，她累得连筷子都抓不稳。

因为要用双臂去支撑，每次训练完，夏沐除了汗湿发鬓和衣襟，双手更像虚脱一样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刚开始那天，高佳毅因为心疼，不由分说地夺下她手里的筷子，并亲自用勺子喂她。

可看着递到嘴边的饭菜，夏沐脸上有些不自在，还是堪堪地抬起了无力的手：“还是我自己来吧，勺子我还是可以的。”

这天，俩人坐在榕树下，高佳毅正在给她按摩，按着按着，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高佳毅，你在英国会想我吗？”

“......”

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高佳毅用看傻子的眼神幽幽睨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然，木头的特性就是一根筋，问题一经出口，没有答案绝不罢休：“你到底会不会想我嘛？”

“......”

高佳毅垂下眼帘，看了看那只使劲儿戳着他胳膊的手，勉强地“嗯”了一声，就当回答了。

明知道他在敷衍自己，夏沐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好心情地笑笑，又问：“那你这次回去，还会继续想吗？”

高佳毅再次无语，并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回答她这种白痴问题？

但，想归想，问题还是得回答，于是又敷衍得“嗯......”了一声，还配合了点头的动作，看起来比刚刚更有说服力一些。

同时，还有一丝丝无奈和放弃挣扎的意味在里头，尤其是看着她高兴的那傻样，他真是败给她了，而且还败得甘之如饴。

高佳毅哪里知道，对于夏沐来说，有些事情，默认的不算事实，要经他亲口承认的，才叫事实。

而见他今天难得这么配合，夏沐得寸进尺地，将想问的问题竹筒倒豆儿似的一个个儿地往外倒——

“你在学校是不是很受欢迎啊？”

“算吧。”

“那你说实话，有女同学喜欢你吗？”

“我又不是女同学，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很聪明吗？女同学喜不喜欢你，你能不知道？”

“......”这道送命题，他拒绝回答：“这题过，下一个。”

“哦！你为什么不敢回答？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我心里有你。”

这话猝不及防的，听得夏沐心头一甜，眉眼瞬间就弯了下来：“讨厌...好吧，这题让你过。”

看着她一脸甜蜜的样子，高佳毅眉尾轻轻一挑：“问完了？”

“等等，还有最后一个。”

“说。”

“留学结束之后，你会留在国外发展？还是回来？”

问了半天，总算有一个值得他去思考的问题了。

高佳毅看着她思考了一会儿，反问道：“你呢？你想留在国外还是回来？”

“唔...如果让我自己说的话，肯定是想回来的嘛...可是导师和前辈们都建议留下，毕竟国外的资源和机会要比国内更好。”

“所以你是想留下？”

说起这个，夏沐一副犯愁的样子，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这还没去呢，想不了那么长远的问题。”

高佳毅失笑：“你这白痴脑子倒是有自知之明。”

高佳毅说完，嘴巴动了动，喉结也跟着滚了几下，想说：不管她要留下还是回国，他都会陪着她。

可是，这情话啊，它就像毒药，每回都死死扼住他的喉咙，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挫败又懊恼得暗自嗟叹。

而此时，“白痴”的思绪还在云游，对于他放在心里捂得滚烫的情话浑然不知，甚至被讽刺了也没还嘴。

直到被他压着脑袋搓乱了头发，夏沐才回过神来，顶着一脑袋乱发，抬手就是“啪”的一巴拍掉他的手。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高佳毅噙着满眼的笑意，一边用手指给她梳理着头发一边道：“明天中秋，跟医师说一下，今晚跟我回家。”

说到这个，夏沐有些闷闷不乐，微蹙着眉头“嗯”了一声。

倒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因为中秋过完，他就得走，已经买好了29号早上的飞机票。

今天康复中心有点儿热闹，平时鲜少出现的家属们都来接自家亲人回家团圆。

为了今天见亲人，昨天晚上护工和病友们都忙翻了，洗头房和洗澡间的人排着队，只为了能一身干净见家属。

看着那些平时老拄着拐杖望着入口发呆的病友，当下全都满脸兴奋，夏沐的心情无比复杂，既替他们高兴，又替他们难过。

孤独的滋味，她太懂了。

中秋佳节，康复中心所有的病友全都放假，夏沐下午训练完之后，找医师开了两天的出院假条，便跟着高佳毅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高妈正在做菜，还没进门就闻见了一股香喷喷的香味，掺夹着院子里那株桂花散发出来的浓浓香气。

圈圈已被拴了起来，看见高佳毅搀着夏沐慢悠悠地进门，它急得在原地转圈圈，“嘤嘤”地叫个不停。

夏沐拄着双拐，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好香啊高妈！我今晚要吃三碗饭！”

高妈闻讯赶来，忙得将拖鞋摆了出来，颇有一种喜迎贵客的感觉，激动又高兴。

自从高佳毅出国，高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尤其是夏沐出事之后，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都笼罩着一股让人踹不过气的低气压。

现在，“傻儿子”回来了，小儿媳也恢复了笑容，高妈觉得，今年的中秋，是最“团圆”的一次。

此时此刻，她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