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瑜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因为就在他们刚刚开始讨论乌牧族事情的时候，前方的斥候传回了一个消息。

“将军！我等探查发现，前方五里处有一小股流民正向此刻行来，要不要将他们截住。”

“截！张青何在？”

“末将在！”卫青及时出阵。

“命你带冲锋营两百人快马加鞭前去截捕，以活捉为主，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喏！”

卫青回头挑出了王宓和兀横，命两人各领百人随她出发。

路上又以考核实战为名，让兀横带兵先行一步，她则带着王宓跟在后方。

“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平日里为了避嫌，卫青与王宓之间的交流大多在人前，若是突然将身边的人都调走，那便是有事要单独交代。

“回去之后我会把冲锋营打散，将征北军中的冲锋营与我军混合编入一起，并且会将你安排在高瑜的队伍里，你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跟着他，必要的话可以透露出自己的身份，注意，一定要保护高瑜的安全，日后若有混战，便将他的安全放在首位。”

“放心吧主子，我明白了。”

前方兀横已经派人冲到了那群迁徙的山越流民面前，面对着一个族群的老弱妇孺，兀横自以为带百人即可横扫，所以他那一队人马都笑的极其放肆，隔得老远，卫青都想好好教训兀横一顿。

“你过去吧，山越多好战，说不定会出什么变故。”她可比在场的众人都清楚山越民众有多厉害，所以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流浪部落，她也不会小觑。

话音刚落，那部落中突然冲出十来个年轻人，他们手上或拿着柴刀或提着木棍，一照面就将冲锋营的数十人打于马下。

兀横愣了一会儿，随即暴怒，“奶奶的，还敢反抗，都给老子打！”

众人如梦初醒，这才纷纷围杀那几名年轻人。王宓看到那边的情况，发现果真如主子所说，有新的变故，便连忙赶去帮忙。

卫青依旧坠在最后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训练出来的将士对着那些普通百姓进行屠杀。

纵使一个部族之中出了那么几个武艺高强的年轻人，可他们一没有武器，二没有杀敌经验，能将敌人打伤已经就是他们平日里训练出来的最佳成果。

可能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曾经那么安宁平和的草原，如今已经成了他们的葬场。

卫青看着几名士兵将其中一人围杀，最后一脸兴奋的割下对方的头颅。

看着一名孱弱的老妇人被战斗波及，惊恐的倒在血泊之中。

也看着兀横手起刀落，扬起的血花溅到一名幼童的眼中。

她看到了那幼童眼中的仇恨，也看到了这些人日后的生活——刻上奴印，永生被人驱使。

听着耳边的嘶叫、痛哭，卫青的思绪渐渐飘远。

她突然想起刚到冲锋营的那一日，眼中所见的与今日完全不同，面前这些狞笑着杀人的手下，曾经也惶惶不可终日，恐惧、担忧、绝望、混乱、迷茫，种种悲观不一而足。

如今那些人却在自己的训练之下，在战争的熏染之中渐渐变为普通百姓眼中的狂魔，变成了他们曾经最害怕的人。

卫青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将那几名少年斩杀，将其余人绑在一起押送到自己身边。

“将军，您看一下，这些马怎么样？”兀横兴奋的拉过一匹草原骏马，拍了拍马，脸上兴奋之色愈浓，可是身边的俘虏却看都没看一眼，甚至连提起都不愿。

“不错，带回去吧。”

卫青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眼角余光瞥过俘虏，看到了之前被血溅到眼睛上的小男孩，不哭不闹，瞪着漆黑的眼珠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愤怒与仇恨。

卫青心头微微触动，别过头不再去看他。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感性与软弱是最没用的两种情感。

说话的功夫，莫干及大军也慢慢的跟了上来，看到俘获的近百匹骏马，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胜在熟悉当地环境，莫干心情大好。

“干得不错！这些马优先换给冲锋营，钱琥，钱琥呢！”

“将军，末将在。”

“嗯，你去派出一队人马将换下的战马和俘获的贱民押送至浛水关，送到之后快马赶回。”

“喏！”

抓获的俘虏不能一直随军行进，必须要抓紧时间送到浛水关，一来可以减少路上的拖累，二来也省的这些人在军中抓住机会捣乱。

类似的事情莫干也做了不少，所以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有了这件突发的小战役，再加上天色渐暗，莫干索性便下令休整，全军就地扎营，休息一晚之后明日再继续赶路。

将士们自无不可。

之后的半个月，征东军都在赶路与杀掠俘虏的日子中渡过。

每次都是卫青派出冲锋营来应对，她也趁着这段时间，将冲锋营重新打散排列，高瑜的队伍在其中过得十分恣意。

派出去的这些人，也在卫青的眼皮底下一点点发生改变，从最先的好奇兴奋，对掠劫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有着那么些许的愧疚，到最后的麻木随性，看惯了一切的老练和对敌国百姓生死的漠然。

卫青都一一记在心中。

不得不说，杀戮过多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智。

若不是冲锋营的主要任务不在杀而在捉，恐怕将士们的变化会更大。

又一次例行搜捕之后，钱琥派出了新的一队人马押送俘虏和战马回浛水关。

就在这时，王宓突然发现前方有些异常，在向卫青汇报过后，便一个人策马去了有些异常的那处。

刚才隔得太远，王宓只是看到前方似乎有一个很大的东西躺在矮丘之上，旁边还有一个类似于布条的东西在迎风飘荡。

走的近了才发现这里是躺着一个人，一个破损的旗帜正倒在他身边。从旗帜上隐隐透露出来的图案可以看出这个旗帜应该是属于秦国的军队。

将那人翻过身来，发现他穿的的确是秦军的护甲，胸口处的护心镜已经破碎，周边遍布着干涸的血迹，从血迹的颜色和已经完全僵硬的躯体可以看出，这人应该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的尸体十分完整，并没有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他的死期其实就在这几天？

按照众位将军之前的推算，秦军此刻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那这人的尸体为何会在此处？

王宓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在这山坡后面，竟密密麻麻倒了大片的尸首，地面上歪斜着数十支秦军的旗帜。

面前的场景宛如一片沉寂地狱，不断冲刷着王宓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