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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临行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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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浮酒淡人心,阖若孤萍两相宜。

纵然是春日乍暖还寒,一切尚且处在冰水交融之中,但那经酒滚烫的心,却变得不尽相同。

萧氏对赵烈的态度忽然转变,这种感觉让人可能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赵烈并不相信没有代价的承认。

对于大家族而言,没有对于卑微的妥协。今日之事,一在为了告诉所有人,萧氏接受了这个小子,二在消除误会,从萧氏逃跑算什么事情,得有个完美的结局。

赵烈已经喝懵了,脑袋里还有一点点的清醒,并没有被酒精彻底侵蚀。他努力想仔细盘算下一句话该怎么说,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会停顿很久,方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

萧秉言为何如此感叹?因为他也是大家族的宗长,对于知人用人则稍有其解。他已经渐渐清楚赵烈的脾气秉性,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

赵烈纵然什么都不说,也能被人揣摩不少,很多事情不是不言便藏得住的。很多时候,人们看人异常准确,便在于不言之中,揣摩他人的心思。

赵烈本性并非豪爽之人,实际上,如果赵烈心宽体胖,必然不会从萧氏逃走,而是坐着等待萧秉言的说法。

萧秉言得承认人心如不细腻,便如同猛武之士,遇到难事,便脑袋转筋。赵烈的脑袋转的很快,他知道萧秉言一定会将他与萧叶若囚禁在家里,所以才借势逃跑,而不是坦然面对。

而今日筵席,赵烈本心狭隘,明明看到几个女子从中耍诈作梗,却依然喝干酒水,这其中并非一个醉酒之人所能做出的反应。

人喝多了,便会失去理智,纵然有些人能喝十斤酒水,便是方才喝到三斤,也会上头发懵,神色清醒是说给外人听的,一时逞能罢了!

这个宴席,在《尚书》中便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体系与意图。劝人喝酒的目的,便是让人暴露他的本性,他的本性里潜藏的意思,便是他今后进退升降,甚至是生死的决定。

赵烈纵然心中略有狭隘,本性却异常谨慎小心,处处提防。若是平常人,早就对方才的事情不知所以甚至骂骂咧咧,也不管周围究竟什么环境。

萧秉言挥挥手,表示今天的筵席很是尽兴,示意众人各自为乐,而他则有话要与赵烈言说。

众人见宗长挥手,这才放下束缚,那些侍女也都退了出去,只有那些青年男女之间,相互把酒言欢,交谈着什么。

赵烈身旁的女子并未退出去,似乎是在等待着命令。赵烈已然迷离,只顾着打饱嗝,甚至手伸在肉汤里都不知道了。

萧秉言笑笑,挥手示意众女子将他搀扶进后边儿的暖房,他有话与他单独谈。一众女子笑嘻嘻的,将一摊烂泥一般的赵烈搀扶起来,一路上倒是吃了不少豆腐。

……

赵烈脑海里忽然回忆起前世喝醉酒,被人扔在医院急救室的经历。他忽然觉得这一世,也是这么个过程,只是似乎这个时代没有什

么扎针打点滴一说。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明明有那么一处非常的清醒,却始终只能看着地上的砖和石板。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喝吐了难受的时候,却始终吐不出来,也许是今世的身体素质好的原因?

暖房名副其实,不仅厚重温暖,火炉遍地,而且屋子空间小,很是机密。

萧秉言并不说什么闲话,看着赵烈迷离的眼睛试探道:“莫要装作喝醉的样子了!”

赵烈迷迷糊糊的,用手撑着额头,脸都抬不起来了。萧秉言这是明知故问,有心试探。见赵烈已经晕了,便开始了今日的正题。

几个仆从倒了茶水,便关紧房门,守在外边。

萧秉言问道:“你为何要逃走,难不成是怕我拆散了你二人的郎情妾意?”

赵烈听得问题,忧心很久,方才吞吐道:“并非……并非如君所言,实在是……有口难言。”

萧秉言说道:“但说无妨。”

赵烈说道:“如今高门寒门上下如同天地分割,便是我这等八代农人的寒门,又如何施展抱负?

起初未曾想过能遇到萧叶若,便是她一心归家,我也无法阻挡。兰陵萧氏的家门何其耀眼?我便是左思右想,也不曾想过她会跟我回到东益州。”

萧秉言道:“南北有何差异,不都是如此?你便将叶若接回来,今后你们便想要什么要什么,什么官职,我都可以与你谋划。”

赵烈越发眼神迷离,他的脖子已经抬不起来,却依然摇头:“大人心意,我自知晓。但是并非如此,便能定我心意。”

萧秉言道:“南方有何不可为?梁朝虽然破旧,但是仍然是天下鼎足之一,他日再次一统南方,你可以施展抱负,跟随北伐。”

赵烈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北方世家,大人了解的比我更多,自然知我心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纵然将我强行囚禁在此地又如何?”

萧秉言铁青着脸,沉默不言。

赵烈抬起头,醉意朦胧的,反问道:“君以为,这天下究竟在谁的手里?”

萧秉言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小子到底喝醉没喝醉?他觉得和一个不满二十的青年人谈论这个问题,有点欺负孩子了。

赵烈却不管他是否应答,便将一大杯茶水一饮而尽,说道:“天下江山,家族永年。纵然世代都有英才现,又怎么能永久奴役天下?九品中正制,到底能传承多久?”

萧秉言说道:“你年纪尚青,不能理解其中曲折,千年功过,岂是一人能解?”

赵烈道:“鹏鸟一飞,雄略百万里。屋檐再高,又能容下多少?南方并非我所愿。”

萧秉言旁敲侧击道:“南方如何不是你所愿,那北方胡虏,便是你心中的归宿不成?”

赵烈笑道:“以天下的利益,南方并非富庶之地,纵然有广州一地贸易往来,恐怕还不够北方正视。

胡虏虽然雄居中华大地,却居的恰

到好处。大人可曾想过,那大汉王朝曾经的富庶,今日又丢了多少?”

萧秉言听出赵烈话语间的意思,他确实清楚天下大势,他甚至一辈子都没去过北方,但是也或多或少知道,北方究竟多少世家,北方关塞以北,又有多少豪雄起家。

可是一个小小青年,又怎么可能凭借所谓的“志向”起家?难不成要耻笑天下所有蛰伏的英豪们,起家这等小事,都办的不尽其人意?

赵烈红着眼睛,说道:“当时世族南迁,其中究竟为了什么,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萧秉言还未等说出个什么,赵烈便又说道:“汉王朝的疆土,或许还没有现在三国加起来的疆域总和大,但是她的威力又岂是三个国家加起来能一比高低的?

这是所有汉儿的大道,大道难行!这天下的桎梏不在于事理自然,而在于人心的阖锢。这转眼三百年的岁月里,我们可曾想过多少人栖身深山,甚至为北地胡族出力,最后攻下我晋室江山?”

两人忽然沉默了好久,只能听到火炉里柴火哔啵的声响,那空气中的热气,似乎永远都在消散。天下人皆不懂的道理,似乎本就难以理解,并非有什么迷住他们的眼睛,仅仅高瞻远瞩四个字,便是鲤鱼跃龙门的千年一遇。

赵烈捻着茶杯,在清水之中转圈圈,悠然叹息道:“斜倚栏杆,莫问封侯话,沙天下。”

萧秉言心里咯噔一下,叹了口气,心道:天命,难违!

……

南方的春天,空气清新,远处的山上并非如赵烈后世所在,那般突兀的荒山。此时的重岩叠嶂,倒显得那么的灵动。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当真不差,就算是山上弄茶树的姑娘,都长的那么好看,完全没有后世人面皮上的污垢与粉刺。

当日对坐,萧秉言沉默良久。最后赵烈出入萧氏宅院,毫无阻拦。初春的气,都在山野之间,虽然动荡的年代,却阻止不了世家大族的生存发展。

赵烈从未见过那些茶树,此时却站在底下感叹苍生。身旁跟着的,是当日与他对酒令的少年,从那天开始,他的眼眸,甚少离开赵烈的左右。

“姐夫,我可能与你同归北方?”小家伙年纪不大,实际也不过十一二岁。

赵烈有些意外,问道:“为何?”

他看着赵烈的面庞,心情复杂:“姐夫你这般年岁,便行走南北。我又有何不可?”

赵烈颔首微笑,并不言语。萧氏的僮仆这时跑到山上来,明明只有直上直下几十步,愣是让他跑了很多曲折。

那僮仆气喘吁吁的,上来拜道:“赵公,主家要为你饯行。”

赵烈拍了拍小子的肩膀,说道:“我被逼无奈必须做出选择,你不同,你的人生,会很精彩!”

山上忽然跨越了彩虹,那一道一道的,好些个。人们抬着头,仰望了好久。很多老人都说,这个景象,很少能看到,听说出现这个景象的时候,似乎还在春秋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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