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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总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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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王氏?子陵你没说错?那并州可是北齐人士,焉能赔了礼又送粮?”徐平根本不相信,天下世家,他很清楚,不仅仅因为他本就世家子弟。

赵烈说道:“不错,正是并州王氏。我在西域,与其子弟有过一面之缘,对于他们的家族之事,略有一点熟悉。所以求人必须要求他们。”

“且不说借粮之事,能不能见到人家宗长,都是问题。并非我不信任你,便是那宇文泰亲往,我看也未必会给几个脸色看。”徐平对世家的态度十分了解,推己及人,天底下没有说客了,纵然有,也不见能说的动人家几分。“就算你见到了,如何劝说人家,从高洋的眼皮子底下,将粮草运出来?”

“天底下什么事都能做,人的眼睛并不瞎,但是人的心是瞎的。没人会对一个世家做的决定抱有什么让他们马失前蹄的幻想。”赵烈冷笑着,他看的清楚。何所谓世态炎凉?并非一个人倒在冰天雪地却没人扶,而是一群人做了奴隶,却不知道自己就是其中一员,反而对拼命反抗的人冷眼相待,这才是世态炎凉。“只要!只要劝说成功,一定会有各种借口,各种理由将粮草送出来。至于成不成功,在王氏与我……还有天意!”

徐平疑惑:“那河南一带,也有粮草丰厚之地,如何不能买此地粮草,以补充我用?”

赵烈说道:“这个世道,为了整顿朝堂与长安一带货殖,宇文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鹅眼钱行遍地,百姓手中有衣无食,连缴税的丁口费都没了,何尝见过余粮?

河南如今虽不干旱,可是也无多余粮草,各地雨水偏少而冬日寒冷更甚,现在那粟麦已经有冻死在地里的了,人都吃不饱,牲口也是成群饿死。我们要粮,他们也要粮。”

说完两人一阵沉默,徐平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赵烈这个做法,只是心里头依旧觉得……闹得慌,无论如何,他感觉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

武川距离此地并不算很远,与齐国交界,兵粮充足,是一屯兵养将之地。现如今没有了战事,人家的粮仓与钱袋正好相反,一个满仓,一个空空,正是伸手捞钱的时候。

他宇文泰又没下死命令,纵然下了死命令,以徐平这个三流九品的世家,不得巴结送钱,割肉弃城,方才能得到人家的帮助?

阳光下的草原晃的人眼发直,天地一片黄绿色,总也分不清究竟哪里,才是尽头,好像雪地上的雪盲症。赵烈将自己手里握着的紫花苜蓿递给徐平,让他将这草全部封藏起来,以后一定有用。

……

南梁、建康。

建康的石头城还是残破的,纵然休整过,却依旧那般不堪,上面的血迹没了,床弩的弩矢也被拔掉了,却仍旧留着凹槽与痕迹。

听说洗刷城墙的那天,护城河与街道之上,都是鲜血。仿佛尸山血海,从城里缓缓流过,那些曾经的大梁王朝,如今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唯有萧衍的孙子,还在作为象征,被人利用。

王僧辩不在乎何所谓国家正统与北齐蕃臣

,只要站的住脚跟,那江东只要还是他的,就没什么名分上的问题。

对于西魏的节节逼近,甚至王琳已经被击退,湘州都在危机之中。这一切似乎都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再度迎接北齐留下的人质萧渊明,作为北齐的臣属,委身求全。

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袖袍之下,根本没人能看见。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对于那些其暮垂垂仍不肯放下权力的人来说,他是非常年轻的。

皇帝,谁不想做,天下都是自己的,才是真正的王道。别人做皇帝,那是伴虎。自己做皇帝,那自己就是老虎!

坐在尚书省行台的位置上,一切,都是那么的阔然。皇帝的玉纽就在自己的左手侧,萧渊明?傀儡耳!

他的座位正对着大门口儿,这时候的天气还不算冷,纵然九月中旬将近,却仍旧晒得让人觉得有些懒惰,始终不肯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热。

门外的尚书吏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中,几人都面对着太阳,一言不发。这时候的台阶上快步走来一人,进屋便向王僧辩跪拜,而后将东西递上来,一言不发便退走了。

他沾了沾案几上的洗笔水,翻开那些文书,处理国策大政――“南方怎么又反了,这些蛮夷如何能安心受命,接受我汉儿的统治?”

话虽如此,他却不敢轻易处理,想起南方萧勃与之前的部下,觉得事情还是能平息下来的,只是各地的兵粮还是不太够,只能“从长远而入之”。

门外的尚书吏又进来了,这次并非什么文牒,而是带来了一个使者,那使者行色匆匆,进来便急不可耐地请求拜谒王僧辩。他脸上的汗水似乎都超过了长途奔袭的武士(武士一词源于中国,士者其武,干戈戢玉)。

“臣下孙蕞,大司空陈霸先使者,拜见尚书!”孙蕞一脸的严肃,似乎并非说客应有的素质。

“请坐,请坐!”王僧辩似乎心情不错,他的优雅的姿态,在这一刻,忽然全部迸发出来,迎接他的却并不是什么陈霸先带来的好事。

“大司空欲问尚书,为何无故迎接北齐魁丑萧渊明?”孙蕞坐在座上仰头挺胸,似乎有些傲慢无礼,可是实际上,却是他紧迫的表现。

“萧渊明亦为武帝正统,如何不能迎之?西魏扶持萧詧,连年图谋我湘州利兵之地,而我帝如今尚且年幼,正是不能当国政之时。自古以来,祖先圣训: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我且问你,为何不能迎立?”

“哼,尚书此言差矣!元帝,武帝之子。而今上,是元帝的嫡长子。如今家国晦乱,盗寇四起,尚书不想如何平蛮镇寇,反而欲合北齐,大司空觉得不妥,臣亦觉不妥!”孙蕞说话底气十足,并非陈霸先刻意授意,只是陈霸先的兵权在握,并不惧怕王僧辩而已。

王僧辩不好发怒,便折中说道:“如今萧渊明南渡已定,我不能不迎接一二。若我今日拒绝立萧渊明为帝,他日北齐若问起来,我当如何答复?侯景之乱伤国伤民,莫说那名将之后,就算是王谢世家,都被其所屠。

如今北齐推舟南下,我不能抵御,敢问大司空,可能抵御一二?”

“大司空早有准备,唯一所惧,便是国家晦乱之时,两易其主。实不相瞒,大司空今日命我前来,便是一定要阻止尚书改元!”孙蕞丝毫不退,当着王僧辩的面,一句话的余地也不留。

王僧辩说道:“家国之事,当以军事为先。大司空在外日久,不知朝堂中事多矣。今日暂且如此,他日再议!”

说罢抖抖袍袖,转身便离开座位,向后堂走去。那秋风在弄堂一穿而过,留下的,似乎只有一袭吹过的纱蝉衣,还有那使者身上流下的汗水。

……

“大司空!”

“景德(周文育字)来了!”

夜晚的寒风,略过江面,两人站在灯愁渔火之下,静静感受着一丝秋凉。两人都开始颤抖了,并非是风的作用,那种因为温度降低而引发的颤抖,却让人什么都感受不到。

南徐州的兵马,一点一点走过两人的身后,那些劲驽床弩,始终躺在船上,静悄悄地。

“大司空要动兵了?”周文育贫耨起身,善于用兵,也善于揣摩人的心理。他知道陈霸先四发使者乞求王僧辩万不能改元的事情,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陈霸先并不回答,只是问道:“景德,你觉得齐、魏两国与我究竟差在何处?”

周文育一愣,心说这要说差别,其实还真是不明显。两国都是九品中正制,品级之下如同龙门在九天之上,二品与四品都是天壤之别。

欲言说这战马的差别,其实并不尽然。江南堡垒一里便有两个,十里之内,互为犄角,骑兵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其实真的不大,尤其荆南岭南,更是如此。

具体差在何处,周文育也看不懂。并非看不懂,有些话,不能说罢了。陈霸先突破不了,他周文育也只是个走卒,面对着被屠杀满门的王谢世家依旧不敢抬头仰望。世家,何其可怕?

“北方世家,胜南方世家多矣!”陈霸先哀叹一声,将那串佛珠彻底碾碎,“佛?有什么作用?景德,北齐国兵马强盛,江北淮水一带必不能久留,且陆法和在郢州(武汉)之北,此地荒无人烟,难在经营。

屯兵,你我直接兵发江南,横渡以后,直逼建康!”

……

并州的大路上,除了白骨遍地,那些不愿为世家奴隶之人的腐烂以外,便只有家家户户不得不为的悲哀,还有赵烈这个银甲紫金铍的少年。

病已木有王氏的府邸,大的可怕,甚至一个城池,除了城墙以外,都没有王氏的宅院来的吓人。周长已然超过长安、洛阳,似乎整座山,都在王氏的范畴之内。

走近以后,墙不过二丈,却无人敢靠近一二。赵烈下马走近王氏的宅院,却被僮仆拦了下来。

“何方人士,报上姓名!”僮仆满口都是并州独特的口味儿,赵烈甚至听不懂他究竟再说什么天书。

“吾,西域紫金槊赵烈赵子陵,求见王氏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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