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内，长公主审视方林的同时，心中亦暗暗惊讶。
这方林与八王弟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这般简单……八王弟居然能为了他，特意出面邀请本宫？
关键是，他方林能有何私事找本宫？
难道是公事？难道代表了奉天司……
长公主心思电转，一颗心不断下沉，暗道不妙。
奉天司能有什么公事与她这个一向足不出户的长公主扯上关系？
除非……他们查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目光逼视方林，等待他的答话。
“臣，见过长公主。”
“不瞒长公主，此番确实是臣请八贤王帮忙，将长公主请到了这里。”
方林其实也有些忐忑，故也没有东拉西扯，直接开门见山，故意道：“臣专门将念薇调到了长公主府附近，不知长公主满意否？”
长公主闻言，面色微变，眼里闪过一抹惊疑，沉声道：“你这是何意？”
他难道……知道了？
这绝不可能！
见她表情，方林忽然叹息一声，将早就打好的一些腹稿全部抛开，直接道：“长公主，不瞒你说，我对念薇确实有意……”
顿了顿，见长公主脸色难看，他也没有遮遮掩掩，继续道：“所以，我其实是希望你们母女能够团聚的……光明正大的团聚。”
长公主霍然起身。
她逼视方林，目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又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叹息道：“……你竟然真知道了。”
“既然你知道了，他……也知道了吧？”
她没有问原因，不管什么原因，方林知道了真相，这是事实，问什么原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您是说陛下？”
让长公主意外的是，方林直接摇头道：“陛下若是知道了，便不是我单独过来见您了。”
长公主再度沉默，深深地望着方林，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你想怎么样？”
“长公主莫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更不是在要挟你什么。”方林摇头，抬头与长公主对视，认真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想你们母女团聚，我想救你……”
“收手吧，别再陷下去了，你一旦出事，念薇是逃不掉的。”
长公主已经过了最初的惊慌，渐渐镇定下来，听得方林所言，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真的只有你一人知晓？”
方林缓缓道：“暗中扶持恒国奸细上位，通敌卖国……长公主觉得，除了我，若是还有其他人知道，谁敢替你隐瞒？”
“而我，若不是因为念薇，你觉得我会冒死替你隐瞒？”
“你果然全都知道了……你竟当真全都知道了！”长公主闻言面色有些苍白，惊悚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要是说，我是猜的，你信不信？”方林面色古怪道。
长公主不说话，显然是不信的。
“别说我了，昨晚见到你那个侍女，念薇都认出来了，着急忙慌地找上了我。”
“什么？念薇认出芸洛了？！”长公主大惊失色。
“长公主放心，她被我暂时安抚下来了。”方林说道。
“不得不说，你们其实是没有破绽的，奉天司查到现在，也一直都在外围打转，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掌握，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极为不易了。”
“不过，上次你那侍女救念薇的事，终究是个破绽。”
“不可能，芸洛行事极为隐秘，即便上次为救念薇而出手，你也不可能发现她！”长公主不信，“至于昨晚，确实是巧了，她正好外出有事归来，正巧在门口撞见念薇。”
“确实，抛开昨晚不谈，我确实没有发现她。”方林点头，“不过，凡事就怕联想，那家商行的东家，是你长公主府上出来的，这本没有问题，正如张进所言，各个达官贵人府上出来的人多了。”
“可是，我意外得知了您当年的事情……这便让我有所联想了。”
“继续说。”长公主点头道。
“继续嘛，还是你那侍女宁可杀了自己人也要救念薇的事情，我觉得并不简单，觉得，念薇难道跟神秘势力的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而那神秘势力我又与您联想在了一起，那么，我便猜测，是不是您与念薇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想到这里，其实便简单了，结合念薇的年纪，以及念薇的这个名字……我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所以，上次晚宴，其实不是张进让念薇过来，而是你特意安排的……你一直在暗中观察本宫见到她的反应。”长公主哪里还反应不过来，恍然道。
真是百密一疏，她真的没想到，方林竟然能找到这么一个刁钻的角度。！
沉默片刻，她叹息道：“芸洛不是侍女，是念薇的姑姑。”
“亲姑姑。”
“那次意外遇到念薇，手下人不知内情，直接便要下杀手，危急之下，她也是没办法才出手。”
“本宫原本还觉得，此事虽然不妥，却也并无大妨，毕竟念薇那边处理得很干净，查她是查不出什么东西的……没想到你竟这般聪颖，还是被你给抓到了马脚。”
方林点头道：“只能说，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若不是我师叔范仲告诉了我长公主您的往事，我也不会联想到这个地步……而若是我猜得没错，我师尊范离当初之死，恐怕不是意外吧？毕竟，当年是他下的手。”
“是。”事已至此，长公主直接承认，“是本宫谋划的，你要为你师尊报仇，本宫接着，但此事与念薇无关。”
“报仇就别提了。”
方林摇头道，“上一辈的纠葛，我不会去管，与我无关……而说老实话，我与这位便宜师尊也不过只是几面之缘，并无感情，真要说感情，反倒是师叔范仲对我颇为照顾，感情更深。”
长公主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露出笑容，“本宫没想到，你倒还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念薇昨日还对你患得患失，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长公主为何这么说？”方林有些疑惑。
这是在讽刺他不顾师仇？
我特么这么帮你，你没一句好话就罢了，还特么讽刺我？！
“自许志岚出了事，神秘势力在朝堂已不是秘密，莫说你奉天司，便是刑部六扇门乃至都察院、皇城司都在有意无意追查此事，都想破桉邀功，你倒好，明明破了桉，为了一名女子，便这般轻易放弃了，着实让本宫惊讶。”长公主如是道，眼里有着欣赏之意。
原来是这个意思……方林闻言，知道方才是自己误会了，想了想，摆手道：“我也不瞒您，若是当初刚进奉天司那会儿，这种机会，我恐怕也不见得能轻易放弃……”
“你倒是坦诚。”长公主点头，“确实，对现在的你而言，这份功劳仅能算是锦上添花了……不过不管怎样，本宫还是得承你的情。”
方林摇头：“长公主先别急着承情，我只是为了念薇，坦白讲，若是有法子可以让念薇与你完全切割，不受牵连，我会毫不犹豫去做，哪怕会因此而让您暴露。”
他继续道：“这也是我今日约您过来一见的原因，便是想问清楚，您现在陷得有多深？是否可以为了念薇……与那边切割？”
“若是无法切割，又是否可以为了念薇而将功补过，戴罪立功？”
“再不济，我想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念薇的事，实在不行，您是否可以想办法与念薇切割，确保她不受牵连……您若答应切割，我将会尽全力帮您隐瞒，甚至可以帮您抹平一些痕迹。”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方林，你很不错，昨日念薇提起你，言谈间颇为自卑，怕你看不上她……”
长公主说道，“本宫还在想，你方林何德何能，敢让本宫的心头肉这般忧愁，现在看来，能遇上你，确实是她的福分。”
“尽管她身上留着皇家的血脉，但毕竟不是正统……她这个郡主，永远也不可能当真成为郡主，今后你一定要善待她。”
方林闻言，不由面色微变。
长公主说这种似托付的话，是事情很难办的意思？
果然，长公主苦笑一声，摇头道：“想要切割……难。”
“事已至此，本宫也不瞒你，一直与本宫合作的乃是恒国孔郁，他是知道本宫身份的，虽说他一直表示，除了他，恒国无人知晓此事，但本宫信不过他，哪怕他眼下已被恒帝逼得告老，但一切都不好说……想要切割，彻底置身事外，几乎没有可能。”
“至于跟念薇切割……”
说到这里，长公主望了方林一眼，继续道：“若念薇不跟你，还有可能切割，跟了你，便无法切割。”
啥玩意儿？
这是什么意思？！
方林不解，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本宫先问你，你与八王弟的关系，恐怕不是表面上看这般简单吧？”长公主问道，在方林看来，这就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了。
正说你跟李念薇切割呢，关我跟老头子什么事？
不过他也知道，两次让老头子邀请她单独见面，这关系肯定不一般，倒也不必隐瞒，点头道：“确实不简单。”
“本宫的事，八王弟是否知道？”长公主继续问。
“知道。”
“知道？！”长公主惊异，“你竟能让他为你做到这个份上？”
什么李念薇不李念薇的，跟周睿可没有关系，至于他们这姐弟之情……算了吧，皇家哪里有姐弟情谊之说。
长公主很是惊异，她实在想不出，周睿有什么理由能帮方林帮到这个份上，竟不惜帮着隐瞒他们那位父皇！
以周睿的性子，这不可能啊！
五王弟在礼部尚书萧义天桉中犯了大错，这已是公开的秘密，近期低调得很，眼下正是八王党攻城略地的大好时机，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件大功！
方林知道长公主不解，却是摇头，直接道：“这个您就不用管了，您只需要知道，八贤王绝不会成为咱们这事的阻碍即可，咱们还是不要扯开话题了。”
“咱们说得便是这个话题。”长公主没有再多问，叹息道，“正是因为你与八王弟的关系，只要念薇跟你，我与她便无法切割……”
“能不能说清楚点。”方林皱眉，忍不住道。
长公主解释道：“念薇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包括接生婆，以及念薇的养父母等，当年所有参与的相关人等……该死的，基本都死了，不该死的，也各种原因离世了……唯独只剩下本宫，她姑姑芸洛，还有周宏知晓。”
“周宏？”
方林一愣，脸色陡变，“三王？！”
旋即，他便终于明白长公主为什么扯到他跟老头子的关系上了。
三王知晓李念薇的事情，李念薇不跟他也就罢了，跟了他这个死忠得不能再死忠的八王党，为了党争，为了打击八王党，三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毫不犹豫将李念薇这个外甥女卖掉！
“三王怎么会知道这事？”方林郁闷了。
这事闹的……
越来越复杂了！
“当年本宫无权无势，你以为我如何能瞒天过海，这般隐秘地生下念薇？”长公主叹息道，“若不是三王弟帮忙，念薇恐怕等不到出生便会被发现，父皇若是知道，绝对无法容忍本宫生下这个孩子……”
“虽说三王弟的出手，目的并非那么单纯，亦有着从此拿捏本宫，将本宫绑在他三王党船上之意，但本宫还是感激他的大恩。”
“你说，本宫该如何与念薇切割？”
“……”方林无语。
“除非，念薇愿意默默跟你，无名无分，不为人知……你想得美！”长公主说着，见方林露出意动之色，不由冷哼。
“试探一番你罢了，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您别误会。”方林面色讪讪。
其实他真的心动了，跟落难郡主的办公室地下恋情……想想就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