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熹，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
凌洛熹没直接答母亲的话，清冷的目光在客厅里缓缓扫过。
还是那般干净整洁，家具的摆放也基本没变，就是电视柜上，多了一支泰迪向日葵。
用水养着的，那不是假花！
在她的印象中，因为母亲为了生计奔波，家里除了必需的生活日用品之外，是不会购买这种只能看还花钱的东西。
这支泰迪，是向日葵里的稀有品种，市场上罕见，一支价格都不菲！
依照母亲的勤俭，是不会买回来家里摆放的。
何况，她昨天回来时还没这东西呢。
凌洛熹斜眸，对上母亲情绪复杂的眉眼，轻轻地哼笑了声。
“妈，你都五十好几了，不会连避嫌这种道理都不懂吧！”
苏灵玉先是错愕，再是惊讶，最后，质问的语气道，“我怎么就不懂避嫌了？你说话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吗？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是我肩膀疼才让梁大哥进家里来的，难道人家梁大哥帮我推拿完我就立刻让人家走，连请人家喝杯水，说说话都不行吗？”
凌洛熹伸手指着沙发，“家里，是你跟他说话的地方吗？这里真的合适吗？院子里又不是没有凉亭公园，你们要说话不能上那去吗？”
她不想迷信，但心里就梗着那根刺，感觉父亲在天之灵要是知道陌生男人在自己家里也不会开心的。
“这金华大院里几百号人住着，那么双眼睛看着，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知检点的事啊？我和梁大哥之间坦坦荡荡的，再说了，我就算丧偶了，要交个朋友，在现在这个社会，也不是什么要浸猪笼的大罪吧！”
凌洛熹皱了一下眉，其实，自父亲去世之后，母亲这十几年一直都单身着，在能改嫁的时候也没起过念，一心一意，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们姐弟俩。
她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也希望母亲能找个老伴，将来可以有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
但是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撞面，在没有一点预示之下，而且还是她父母亲曾经住过的房子里，看着母亲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这对她的冲击和伤害是很大的。
“我说了你什么不检点吗？你非要我说得更清楚明白一点，那么为老不尊的意思你懂不懂啊？就算你和他之间没事，你也要时刻提醒自己自爱吧！”
为老不尊！
这是个侮辱性的词汇吧！
苏灵玉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股酸涩从喉间涌了上来。
她急忙转过了身去，将视线掉向阳台外的蓝天，实则一张玉容梨花带泪，眼前是一片模糊。
女儿居然一点也不能理解她。
她想着自己这十几年来为家里的付出。
想着女儿对自己从未解开的心结。
感觉自己做为母亲真的太失败了。
活了几十年，最后还要被女儿骂为老不尊？！
而凌洛熹呢，当看到母亲因为她这句话，明显神容萎靡，落寞转身的一瞬，她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刚刚因为太生气，择词过激，伤害了妈妈的自尊心。
可是要道歉的话，冲到了嘴边，她硬是说不出口。
许久，平复好心情的苏灵玉淡淡启声，“熹熹，如果你每次回来，就是为了来找我吵架，我宁愿你不要回来了，你大了，我管不了你，我的事，你也不要管！”
特别是那句‘我的事，你也不要管！’咬音特别重，就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还带着一点儿警告的味道。
刚刚还压在心头的歉意，就这么生生地被苏灵玉一语击碎。
此刻的凌洛熹，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我不回来，你就可以更肆无忌惮了？！”她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冷血的反问。
闻言，苏灵玉好不容易压回去的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坠落。
她一咬牙，转过身来，大声道，“对，我肆无忌惮，我为老不尊，可我除了是你的妈妈，我还是个女人，当年你爸走得早，我拒绝了多少男人？为的就是不让你们姐弟俩跟着我受委屈，现在你们大了，我还要因为你们觉得我已经老了就不让我寻个老伴？我守了你爸的牌位守了十几年了，难道是要我活活地守一辈子吗？”
母亲的低吼声，就像一块烙铁，落在了凌洛熹的心上，滚烫的疼痛从那儿蔓延至全身，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但是疼痛之外，却又有一丝清醒的震惊萦绕在她心头。
真是想不到啊，母亲为了那个梁叔叔，居然会跟她据理力争。
甚至这些话听上去，都不像是个母亲能说出来的话。
还有，是谁之前还口口声声地说，她跟她的梁大哥之间坦坦荡荡的？
如此地前后颠倒！
如此地不顾一切！
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久了。
她冷冷一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苏灵玉看着她毅然离开的背影，心中又升起几丝不舍得。
谁家母亲不希望长大的孩子能多留在眼前，多看上几眼？
虽然嘴上说着狠话，可心里又多么希望女儿能留下来，哪怕是生气地进房间里呆着都好啊！
“砰……”
房门在她眼前紧紧地关上了。
一屋子的死寂，就像无数个日夜里的梦靥一般，瞬间朝着苏灵玉席卷而来……
她一下子像失去了全部力量，跌坐在地上，心碎神伤地将满是泪痕的脸，埋进了双手里。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恨了我这么多年……你爸爸当年发生意外，这个家的顶梁柱就这么没了，我还带着你跟凌碧，为了这个家的生计，我只能是那么选择……但是那有什么错？人没了，难道还要跟人家索命吗？你当年年纪小，不理解我也就算了，可是这些年，我也没有动过那里的一分钱，难道都还抵消不了你对我的怨恨吗……你居然说我为老不尊，呵呵呵……呜呜呜……”
房门外，凌洛熹并未离去。
绝美的小脸上，泪水肆虐。
靠在门上，清晰地听着屋里母亲的自言自语，听着她的哭声，亦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不恨妈妈！
她只是恨妈妈当年的选择。
为什么要收钱私了……
为什么要放过那个酒驾的肇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