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段柔跌坐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极为痴傻呆愣地盯着某处。

鼻间所闻到的气息中夹带着海边特有的咸腥味儿，让人一下子就会想起东极渔村来。

宋娇和琴烬昇携手站在阴暗处，照样用上帝视角查看着她的梦情。

这时，魇魔渐渐幻化出来，团团飘浮在半空中，身子遨游着似乎像是在水里。

“圣女，段柔，夏王后？”

一正如男声似女音的腔调响起，让人听着就浑身不舒服。

“你的人生由这三重身份构成，可你知道最重要的那一个是什么吗？”

“你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糊涂事儿吗，若不是因为你一人被冲昏头脑，鲛人族也不可能被东极渔村连累，而再受到上界惩罚。”

“亏得你还是被族群选出来的圣女，是受景州大陆百姓所供奉的仙灵，如此这般反馈于他们，你面上可觉得有光，难道就没觉得羞愧吗？”

段柔面上照旧麻木不已，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悲伤，身子丝毫未因对方所说的话而颤动。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魇魔开始抓狂起来。

“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硬是从景州大路一路寻到禹州大陆，从东海里找到夏王国。”

“你瞧见我们身上所带着的怨气了吗？那是千千万万生灵的怨气，若不是因为你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惨死！”

“段柔！你告诉我们，你的鲛珠去哪了？！”

段柔忽地落下泪来，双手捧着面颊，开始低声抽泣着。

她想起自己身为东海鲛人圣女的命运，想起自己保管着族中圣物鲛珠。

她原本要在东海里的宫殿中为海面平静守护百年，在此期间，渔民们每一次出海都会有自己保驾护航。

世人所反馈给她的便是源源不断的香火和每年的祭祀贡品，人世间的敬意全都化作香灰烟尘用来给他们积累修为功德。

若是修行得当，只需过百年便能幻化出仙根，届时对于飞升成仙便有大益处。

她作为被层层选拔出来的圣女，从小便有着不同凡响的命运。

原本以为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一片明朗，谁曾想到那年自己在海底看着东极渔村的烟火盛景后，忍不住浮出水面，随后便遇到了耽搁她一生的人。

一盏做工精巧的莲花水灯带着隐隐灵力在岸边闪烁着微光，她当时一眼便看中了这盏灯，伸手想要取来，可海岸边离自己太远，到处都是被凡人行走过的痕迹。

作为圣女，她身上不能沾染这些污浊气息，更不能被族群众人发现自己浮出过水面。

直到偶然看见一名小郎君站在树下，对方似乎是外来人，对于此处并不熟知，闲来无事时对于脚边的花灯也极感兴趣。

她大着胆子对人喊到，希望对方能够将花灯送予自己。

小郎君眼神清明，瞧见她时，起初还十分担心自己是否是落水的人。

在自己的百般劝说下，对方终于将那盏莲花水灯放置于水面上，随后在灵力的吸引作用下，水灯到了手中。

她捧着花灯看个没完，发现灯盏里果然有灵力存在，深吸一口气后立刻觉得浑身通畅。

带着水灯向海底里游弋而去时，回头间还能看见小郎君在岸边张望着。

至于后来，似乎是阴差阳错，两人又有在海边碰见过几次。

再后来，她莫名其妙上了岸，又莫名其妙跟在人身旁。

小郎君给她取了一个凡人女子的名字，段柔。

自那以后起，东海海底似乎变得极为遥远，她也开始日日夜夜陪伴在小郎君身侧，照顾人的日常起居。

“我……我记不起来了……”

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段柔摇头拼命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魇魔对她很是恨铁不成钢，语气赫然变得尖锐起来，对人大吼道：“你一开始就中了他的圈套！”

“他们从头到尾想要的不过就是鲛珠而已！你这个蠢人，你害死了族人，害死了千千万万无辜的渔民！”

宋娇回过神来，突然间明白那盏莲花水灯有问题。

“你母后那时候为何一定要那盏水灯？寻常水灯应该也不至于有灵力吧。”

琴烬昇缓缓开口道：“在此之前，她来没有浮出过海面。”

“早先听族群里的其他人说人间的集市极有意思，每年到盛会时，还会有人往海面上放水灯，上面会有凡人祈愿的内容，她那时候年纪小，心上觉得好奇，便想要一盏灯来看看。”

“至于为什么非要那盏水灯，大抵还是因为受到灵力吸引，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执意强求。”

带有灵力的莲花水灯的确将段柔吸引住了，她透过其中看到了人间的盛景，心中按捺不住，之后又有多次浮于海面。

出奇巧合的是，每每探出头来时，总能看见那位小郎君坐在树下望向海面。

起先时，她只敢躲在石块后向人张望着，直到某次，对方发现了她。

段柔幻化出双腿，借口说自己是上游渔村的渔女，平日里专门靠捕捉海物为生。

两人一来二去便熟识起来，小郎君为她带来许多新奇糕点，她也从海底下捞出些稀奇珍宝送给人家。

硕大的东海珍珠个头都快抵得上鹌鹑蛋了，艳红上层的珊瑚仿佛带有血光，段柔对于凡间事物并不了解，只觉得这些玩意儿稍稍能够看得过去，便是大把大把捧来送人。

“看来你母后在东海的地位果真不是旁人能够比得了的，这些东西在景州城都能买几间宅子了，哪里是一个靠着捕捉海物为生的渔女能够得到的。”

宋娇感慨着，感觉自己稍稍比段柔聪明点。

闻言，琴烬昇无奈苦笑着。

“一条不知人间艰险的鱼终究会被人给打捞起，像她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人最好拿捏不过。”

“他们一开始来到景州城就是为了得到鲛珠，为达成目的，甚至不惜使用美男计，后又为了能够以精血滋养鲛珠，特别派人清除她的记忆，将人不远万里带回夏国。”

“可被封印住的记忆，迟早有天会因为外力而复苏，夏王宫中虽然无人食鱼，可总有些走漏的风声让她察觉出异样。”

这时，琴烬昇偏转过头来看宋娇：“你觉得想将一个女子困住，最好的办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