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为身子疲倦而灰头土脸的宋娇，此刻因为少年的话瞬间睁大双眼。

眼前这位嚣张跋扈，胆敢与山神叫板的少年竟然是那个被关在周王宫当质子的夔瑢。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多年后会变得内敛沉默，变得渐渐如何收敛锋芒，明白如何寄人篱下。

想到这些，宋娇心中五味杂陈，多少有为夔瑢而难过。

在她的印象中，夔瑢始终和阚小相爷与为伍，两人同进同出，关系算得上是不错。

可在周国地界处，二人的身份却有着天差地别。

远处的夔瑢正忙着和张天师叙旧，言谈举止间全是朝气。

通过他们二人的短暂对话，宋娇得知夔瑢出身于异族，因为某种机缘巧合，一直想拜在张天师门下。

他们族群最是擅长驯养神兽，今日落在黔灵山中的麒麟神兽便是由夔瑢带来的。

“恩师，您所交给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的差不多了，人我可是完完全全有给您带到的！”

“您之前一直不愿意让我拜见祖师爷，现在总该同意了吧？”

摸着后脑勺的少年眼神中带有哀求，十分迫切能够把眼前男子为师。

张天师看着他笑而不语，忽地伸出拂尘对着人面上扫了三下。

“你小子最是会与人说笑，这件事情稍后再说吧，旁边还站着两个大活人呢！”

闻言，夔瑢知道事情有戏，急忙笑着往周边站去。

宋娇怀中揽着小崽子，面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们两人在黔灵山中可算是有吃尽苦头，如今全然没有出发时的春风满面，狼狈到几乎都能上街讨饭去了。

小琴烬昇腿脚隐隐生出痛意，他皱紧眉头，强忍着痛感，额头上已然沁出密汗。

见他们二人模样，张天师就知道黔灵山一行绝非易事，之后没再多说什么，放人回去休息了。

走了没两步后，宋娇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怀中摸出一把白虎毛来塞给张天师。

“喏，我们两人去黔灵山的任务算得上是完成了吧？”

“那头白虎性子倔傲得很，明明都已经和我定下灵力契约，却还是不肯跟我下山来，好在我临走前从它身上抓了一把虎毛，人都说老虎的胡须拔不得，毛里边可还掺杂着好几根呢！”

说罢，一大一小两个人向内殿走去。

张天师看着满手虎毛，一时间苦笑不已。

宋娇浑身瘫软到骨头都酥了，原是想躺下就歇息，但转头看着小崽子跟个小叫花子似的，嫌弃的心情一上来又只好不厌其烦的为他擦洗。

打湿后的棉帕轻轻带过小琴烬昇面颊，少女手上动作轻而缓，生怕不小心触动他的伤口。

宋娇擦拭的很仔细，总觉得像他这样生来就出身不凡的孩子必须得干干净净才行。

小琴烬昇老老实实地坐在软榻旁，任由对方对自己上下其手，他抿着嘴始终没说什么，模样看上去乖巧极了。

“我这辈子还没这么耐心下细的给人洗过脸，你小子算得上是头一个，要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记在心里，可不能把我给忘了才是！”当了一回老妈子的宋娇如是说道。

小琴烬昇眼神中有光芒闪烁着，随后闷闷说道：“你要走了吗？”

宋娇搓洗着帕子，下意识回答他：“对呀，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我肯定得回去才是。”

“我这趟进夏王宫就是为了见见你，现在看来咱们两人也算得上是同生共死过了，想必你不会那么轻易把我给忘掉吧？”

“不过你现在也只有三四岁的年纪，等长大之后说不定会全然忘个干净，其实忘了也好，不开心的事情记着也没什么用，只记着让自己舒坦的东西就行！”

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背影，小琴烬昇突然沉默下来。

长生殿中向来没有外人打扰，此时屋里自然也不会有宫女太监帮忙，宋娇将盆中水倒干净后，方才穿着衣裳上软床榻。

古人虽有说男女三岁不同席，可在黔灵山上时，他们二人以姐弟相称，根本就没那么多的顾虑。

此刻躺在一张软榻上，各自觉得浑身疲软酸痛，没一会儿便是意识浮沉起来。

宋娇眼皮子重的几乎快要抬不起来，迷迷蒙蒙只想睡过去。

这时，系统突然干巴巴地叫着她：“主人，小崽子正盯着你呢，眼睛都快放绿光了，你难道不起来瞅瞅？”

闻言，宋娇万般无奈地翻过身，以此隔绝小崽子的目光。

“我现在累得都快死了，再不让我睡觉真得背过气去，我管他看不看……”

少女半侧着身子沉沉睡去，在平稳的呼吸下，身子有序起伏着。

小琴烬昇对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心中突然觉得怪好看的。

整座偏殿里寂然无声，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的光线随着日头变化不断偏移着，一直到半边身子发麻时，男童这才躺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等着再醒过来时，身侧早已冰凉一片。

那个讨人厌的蓬莱仙姑不见了，他在整座长生殿里都没将人找到。

在询问张天师时，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是天下缘深缘浅皆有定数，若是今后有缘，必然还会再见。

跟在张天师身旁的背剑少年夔瑢见他神情低迷，突然开口问道：“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小琴烬昇想了想，恍然间想起。

“姓宋，名娇娇。”

夔瑢蹙眉，总觉得这个名字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夏国中姓宋的人家可不多，应该说是乃至整个禹州大陆都不多，我记得上一次听见姓宋的人时，那人好像还是周国人。”

“小殿下，你别为她难过了，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保护不了你，天师答应将我收为徒弟了，从今以后换我在你身边，我定然会将你保护的服服帖帖！”

小琴烬昇沉默着，心中好似破了个大洞，怎么也无法填满。

他黯然伤神好久，久到又开始了不吃不喝的日子。

好在这段时间身旁一直有夔瑢为伴，听着对方叽叽喳喳说起幼年的奇妙经历时，还算得上是有趣。

“小殿下，你有去过周国吗？”

“我爹爹是周国人，据说年轻时还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他在周国给我定了门亲事，也不知道那个小媳妇儿到底长得美不美，要是丑八怪，我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