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族群的聚集地讲究进出自由。

大部分白狼在烈日临头的时候，都会回到绿洲休憩。

但也有走得太远的族裔，干脆就日不归宿了。

但这样做的话，通常会很危险。

小狼的亲族就是因此丧命的。

若可能的话，徐云书也想在绿洲休息的。

然而他下线之后，蠢狼的意识就会控制身躯，很容易让狼群看出来，这具身体是真正的返祖者。

介时可没法解释。

所以徐云书只能打过招呼，顶着初升的太阳离开，寻找能“下线”的地方。

他身为六级掠食者，全力奔跑的话，速度极快，只十几分钟后，就抵达了一处陌生绿洲。

这里倒是有些高等级的掠食者，但完全不被徐云书放在眼里。

一切妥当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回归现实。

……

现实世界，徐云书睁开眼睛，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这处房屋隶属于皮家，装饰豪华，隔音效果极佳，床头灯被拧亮之后，散发着暗澹的橘光。

场景一时静谧至极，叫人忍不住以为世界安好。

然而事实上，世界处在极度动荡不安中。

徐云书没有时间关注新闻，但能猜想到事情的进展。

他拿起手机，见卫星电话上有几个未接来电。

不出意料，来电者是廖彦文。

徐云书思考片刻，将电话反拨回去。

几声铃响之后，电话被接通。

听筒里传来廖小姐独特的声音，这声音显得有些兴奋，又有些疑惑。

“你做了啥？你杀了克茂？”

徐云书皱皱眉，“怎么？这家伙不能被杀死吗？”

“……”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片刻，良久之后，廖彦文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这一次不再喧哗，反而像是在说悄悄话。

“死了挺好的，这话我只能跟你说，在外面，我可不敢这么说。”

干掉克茂这件事，廖彦文应该是通过依耶塔汇报得知的。

她对办成了如此大事的徐云书欣赏至极，也愿意跟徐云书分享自己这边的情报。

“你可不知道，简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提前越级上报，连夜赶制防御方案，差点把我这对眼珠子都熬瞎了！”廖小姐习惯性地夸大其词。

不过，她的形容词虽然通常很夸张，但描述的事情却有板有眼，“为了预防从简兰跑过来的难民潮，我们不知道动用了多少资源，多少人在边界盯着，一刻都不敢放松。”

徐云书挑挑眉毛，“这么说，你在抱怨，因为我说的话而浪费资源了？”

“你小子！怎么听不懂好话呢！”

廖彦文气得提高嗓音，然而下一秒，就再度将声音压低，“你想想，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我们是真的想出事吗？”

“越重视这件事，就说明我们越希望防患于未然，你能明白吗？精神和物资的浪费，总好过死人，毕竟东西可以再生产，精神可以休息回复，可人要是死了，是救不回来的。”

“事实上，就在几个小时前，简兰那边已经有冲卡的人了。”说到这里，廖小姐唏嘘不已，“根据你和依耶塔传来的资料，整个简兰的人都被那种怪异的紫色脓液感染，我们怎么敢放他们进来呢？”

“这东西一旦传播开来，对任何地方的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徐云书静静听着廖小姐的转述，脑海中勾勒着边境发生的事情。

“但是，你应该知道，即便是提前得知真相，想要让全副武装的人去屠戮手无寸铁的平民，实在是一件考验人心的事情。”廖彦文继续说道，“每个人都知道，下达命令者最终会背负罪孽，可每个人也都知道，这个命令是必须下达的。”

“可是，就在我们打算击退涌入者的时候，你猜发生了什么？”

徐云书不想猜，他也用不着猜。

所以他沉默了。

击杀克茂时，白狼首领壹利用遗留在现实世界的最后一丝意识，让紫色脓液控制的网络暴走，最终死亡的人数难以计算。

徐云书能救下来的，只有几座城市的居民，仅此而已。

那些冲卡者不可能幸免。

徐云书心中的确因此有些自责，他实在没想到，白狼首领壹在最后时刻，居然会如此疯狂。

这也是他随后就进入梦境世界，全力追捕击杀壹的原因之一。

“小徐，这件事好做，但不好说。你对国家有功，但你也应该知道，这种功劳很难被承认，甚至不该被知晓。”廖彦文继续说道，“所以，我会封存这件事的档桉，就当它从未发生过。”

“我也会关照依耶塔。她是个识大体的人，绝不会多嘴。”

事实上，徐云书并不介意这件事会被传出去。

他懂得人心。

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

哪怕徐云书拯救了许多人，哪怕事实上杀死简兰人的是白狼首领壹，是他们眼中的西席瓦·克茂，然而人们最终会怨恨的一定是徐云书。

怨恨他不去拯救更多的人，怨恨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稳妥的方法。

死者已逝，生者会背负一切骂名。

正因为懂得人心，所以徐云书不在乎。

他已是六级附身者了，甚至因吸收了克茂积攒的能量，而远远超过六级附身者该有的强度。

强者不会在意耳边的虫鸣。

徐云书只会为自己的意志而活。

不过，他也能接受廖彦文表达出来的善意。

徐云书听得出，廖小姐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才会有如此做派。

她甚至为徐云书考虑得极其周全。

“你别担心回来之后的奖励问题。”廖彦文继续低声说话，“我会帮你编好一切文件，你是提前示警的第一人，帮助我们避免和挽回极大损失，光是这一点的话，也足够你获得想拥有的一切了。”

我最想的还是继续晋升，成为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

徐云书心中暗想。

不过他知道，这个要求对廖彦文来说，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

她的意思表露得十分清楚，所谓“想拥有的一切”，大概率指的是金钱、荣誉和地位。

有这些的话当然好，这会让徐云书在现实世界中做事更加顺遂。

“对了，还有一件事，鲁老头想见见你，向你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廖彦文突然开口说道。

徐云书愣了愣。

鲁英衡……居然也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