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耀祖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他有心想劝几句，可林卓并没有说自己要动飞云烈火二堂，他根本无从劝起。

有心想要问清楚林卓真正的态度，可对方刚刚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未在他脑海中消去，他也实在不敢再横生枝节，可如果就这么放弃的话，他又着实觉得有些不甘心。

要知道这可不止是李立庭和向云的事情，甚至都不止是烈火堂和飞云堂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整个舞阳冲霄盟的大事件，盟主的态度直接关系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前途甚至生命安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田耀祖的。

如果林卓连李立庭和向云这种元老级别，还是自己拜把子兄弟的人都能够下手，那除了童雨之外，整个舞阳冲霄盟上下人等，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李立庭，不是下一个向云。就连魏子兰那伙儿人也不例外，别看他们是林卓的师兄弟，可当初他们可是背叛过门派的，还跟那个全派上下讳莫如深的雷忌一起回来找过茬儿，他们的地位甚至连刘铁等四大弟子都比不过，更不要说和童雨相比。

田耀祖这人很有自知之名，知道在舞阳冲霄盟内部的核心人员中，林卓最信任的就是童雨，其信任可以达到毫无保留的地步，毕竟童雨掌管着情报部门，林卓做什么事情基本都要通过他那里，这种信任自己根本比不了，也不打算去比。而在童雨之下，最受信任的应该是四大弟子，这四大弟子自然也有亲疏高下之分，刘铁这个开山大弟子肯定是第一位的，很多人都以为第二位的应该是范文飞或者程秉，毕竟这两人一个由铁臂头陀的关系，另一个则有个官居江南道的老爹，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朝廷与林卓的合作。

可田耀祖却知道，四大弟子在林卓心目中，排名第二的却是孙太平，因为孙太平和刘铁关系好，而且是好的不能再好那种。那套虎鹤双形就是两人友谊的最大契机，因为只要离开对方的话，他俩就是筑基修士的水准，可一旦联合起来，普通的金丹修士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因为刘铁的关系，再加上孙太平在舞阳冲霄盟中是那种很特殊很难得的军事人才，所以也更容易得到林卓的器重，有了器重自然就有恩赏，有了恩赏自然也会获得忠诚，这种东西往往都是相辅相成的。范文飞和程秉虽然也很得林卓的喜爱，但正是因为他俩和外界的种种联系，导致他们不能获得刘铁的地位，甚至在林卓心目中的信任感还不如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孙太平，甚至在一些特殊事务上面，甚至还不如他田耀祖，有时候根子深厚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而在这些人之后，就是李立庭和向云，以及铁臂头陀和他田耀祖了，在林卓的心目中，这四个人的位置基本是一边高的，这也是田耀祖如此关注此事的原因，他需要用林卓对李立庭和向云的态度，来判断林卓对待自己的态度。

虽然这种判断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即便他知道了，也丝毫不能减弱他为林卓效忠的决心，毕竟是林卓给了他一切，将他从一个落魄的小书生，一直扶持到今天这个威震江南的六品神师供奉，等闲官员见到自己都要行礼，这种天高地厚的恩遇是他一辈子无法回报的，即便林卓真的会因为某件事情舍弃他，甚至杀了他，他都无怨无悔。

他田耀祖有这个为之去死的决心。

可有必死决心是一回事，想知道林卓对自己的看法是另一回事，他就是想知道一个结果，哪怕这个结果十分残酷，可早点知道的话，总比事到临头才知道的好，至少他是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情况下依然坦然处置，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死到临头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地位，才知道他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田耀祖已经开始钻牛角尖了，可林卓却丝毫没有把话讲明白的意思，他其实也是在等待，等待田耀祖自己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在这个时候，他需要手下率先说出来，而不是他先开口去解释什么，这无关面子，而是关于比面子更重要的东西，这种东西叫做信任，手下兄弟和弟子对自己的信任。

如果没有这种信任，他不知道将来该如何对待面前的这个得意门生。

这件事情说起来很简单，田耀祖在琢磨着林卓会不会真的对李立庭和向云动手，以此来推断自己在林卓心目中的地位，以及今后的安危状况。而林卓也在推断，他要通过田耀祖对自己的信任状况，来判断李立庭或向云，乃至于其他人对自己的信任状况，具体说来就是田耀祖会不会认为自己真的要动手对付老部下，如果连他都不信任自己，其他人的想法可想而知，那才是他最大的危机，也是做人最失败的地方。

因为他不会主动解释这件事情，他要等待田耀祖亲口问出来，因为田耀祖这人很精明，知道什么事情可以问，可以说，什么事情要三缄其口。只要他觉得问这个问题没有危险，敢于当着自己的面问出来，就说明他至少在潜意识里还是信任自己的，相信自己不会做这种事，不会对李立庭和向云下手，也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因为一件或许相同或许不同的事情，对他田耀祖下手。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结到了冰点，林卓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田耀祖则站在距离他四五米的地方，没有任何需要交流的公事，现在也不是唠家常的时间，可田耀祖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林卓同样没打算让他出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直到田耀祖挪动了一下步子，清了清嗓子道：“师父，那，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徒儿就先告退了。”

田耀祖说这句话的时候，脑袋是耷拉着的，大脑也处在混乱状态，以至于他没有看到林卓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巨大失望，也没有听出那声‘去吧’里面包含的那种失落感。

可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忽然有一种感觉，一种说不出来，却十分强烈的感觉，他觉得屋子里坐着的那个人变得十分孤单，甚至有点可怜。

是的，他是金丹修士第一人，天下闻名的大派掌门，名副其实的江南王，即便是江南总督的权势也比不上他，他可以上达天听，每天和皇帝用音硅聊天，也可以迎娶到天下第一大派的贵女做妻子。他获得了一个成功人士所应该拥有的一切，可他却失去了从前在奋斗时期的那种快乐，失去了当初的那些一起打闹的兄弟，也失去了当初那几个有些没大没小的徒弟，当老兄弟和弟子们再见到他的时候，首先想起的身份是江南王，是江南大护法，而不是那个叫做林卓的兄弟，不是那个可以随意踹他们屁股的师父。

这件事情他和刘铁聊过，刘铁当时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只是闹不清究竟是师父变了，还是他自己变了，总之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种一家人感觉了，而是真正的分出了上下尊卑。

摊子大了，等级制度也会随之确立起来，从前亲如一家的人们，成了明确身份，不可逾越半步的君臣关系，可这些真的是林卓想要的吗？

至少田耀祖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很寂寞，那种无形无影的孤独感染了整间屋子，同样也包围了他田耀祖，让他距离门槛的这最后一步，始终迈不出去。

“师父，徒弟有句话想和您说。”田耀祖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笑容，转过身看向林卓，展现在他眼前的也是一副笑容，一副逐渐由阴转晴的笑容，笑的格外灿烂。

“想说什么就说吧，畅所欲言！”林卓挥手扔过一块点心，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坐着说，来人，给你们田师兄倒杯茶来。”

田耀祖也不客气，把点心两三口吃光，接过执事弟子送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抹抹嘴说道：“师父，徒儿觉得若是让烈火和飞云两个堂口去处理南边的那些土顽系，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啊？”

“哦，怎么个不妥当法？他们距离那边最近，让他们过去比较方便嘛。”林卓一脸的理所当然道：“你说说看，究竟什么地方不妥当了？”

话匣子既然打开，田耀祖也觉得无所谓，很干脆的说道：“是这样的，师父也应该知道，咱们舞阳冲霄盟内部现在是三大派系，一个自然是所谓天子门生的学院系，这些人都是您的学生，和徒儿一样，忠诚是绝无问题的。另一个则是咱们现在正要对付，这帮人都是当初遗留下来的老问题了，肯定是要解决掉他们，可还有一个，却是以飞云堂和烈火堂为首的舞阳系。这些人的忠诚度其实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是在学院系没有崛起之前，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些，因为那时候他们才是师父最亲近的人，可自从学院系崛起之后，以天子门生自居，让舞阳系的人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他们自然依旧忠诚，但却总觉得师父会觉得不忠诚，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很正常。”

“的确很正常，学院系这帮小子这么一闹腾，原来舞阳山上那帮老兄弟最近和我来往都少了。”林卓倒是不否认这一点，学院系的确是自己的一个大杀器，这帮学生出身的修士都是自己的死忠，他们忠诚的不是舞阳冲霄盟，甚至忠诚的不是舞阳冲霄盟盟主林卓，而是作为冲霄修士学院校长的林卓。

这些人的忠心可嘉，可如果这种情况再这么发展下去，很可能真的像田耀祖说的那样，让从前那些老兄弟产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件事情肯定也要想办法处理，但却不是此时的关键，他点点头表示同意田耀祖的看法，同时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田耀祖见林卓表示同意，也受到了一丝鼓舞，继续说道：“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如果让飞云堂和烈火堂去对付南部的那些土顽系，会不会让他们更加胡思乱想，以至于最终闹出什么不好的结果来。毕竟他们也是一大派系，而且目前很多人会觉得盟主一心信任学院系，对他们这些老兄弟的忠诚产生了怀疑，若是让他们去对付土顽系，难免有人会觉得师父这是在行驱虎吞狼之计，让他们先对付土顽系，之后转手再用学院系收拾他们。徒儿实在是不明白师父这么做的意图，但总是觉得有些不妥，这才贸然动问，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师父赎罪。”

“你没罪，说说话有什么罪过。”林卓没有正面回答田耀祖的问题，反倒是饶有兴致的反问道：“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额，这个么……”田耀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最重点头道：“是的，徒儿也是这么想的，至少之前是这么想的。”

“那么现在呢？”

“现在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而且凭师父目前的态度来看，肯定是没有这个意思的，是徒弟之前想错了。”田耀祖先是向林卓作了个揖，之后满脸疑惑道：“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徒儿才更加奇怪，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知道让飞云和烈火两个堂去对付南部的土顽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还是做出这种决定。”

“很简单，也没必要瞒着你，他们在怀疑我的态度，怀疑我是否信任他们，我同样也在对他们进行考察，考察着他们是否信任我，相信我绝对不会不念旧情，势力大了就把他们这些老兄弟赶尽杀绝。”林卓站起身来，很认真的看着田耀祖道：“就像我刚刚也在考察你一样，我想看看你这个做徒弟的是否信任自己的师父，相信师父不是一个薄情寡恩之人，你很好，没有让我失望，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