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同值的同伴提醒他道：“收敛点，就算薛二和工部侍郎薛义薛大人家分家了，但人家还是正经亲兄弟不是？小心被那位薛大人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狱卒不以为意：“怕甚，都说薛家有两位出头的，一个是薛大人，一个……”

狱卒看了看趴在牢里没个人样的薛忠，“哼，一个是已为阶下囚的小薛大人。世人皆知，薛大人爱民如子，又有真才实干。哪回发生水灾震灾不是薛大人的编撰的河防全解与震点详譔起的作用？反观咱们这个已经不是‘大人’的小薛大人，同在工部，可能有过一点建树？”

狱卒语气中的轻蔑尤甚，薛忠有心发火，却连气都喘不过来，只能干瞪眼。

狱卒还想再嘲讽几句，同伴推了推他的胳膊，朝外边进来的人行礼：“薛大人！”

薛义朝两人点头，从袖子内掏出两个钱袋子，一人一个放在他们手上。

狱卒笑着道：“薛大人来了自然是随便看，这倒是见外了。”

薛义眉间带笑：“两位当值也是辛苦，不过一点碎银子，托二位拿去喝酒罢了。里边这位毕竟是我亲弟，我该来看看的。不过二位放心，看不了多久我便离开了。”

两个狱卒离开后，薛忠撑着身子爬到门边上，狂喜道：“大哥，大哥我没供出你来，跟谁都没说。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薛义看着他这副烂泥样子，眸光流转间闪过一丝寒意，“痛心疾首”地大声道：“二弟，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啊！”

薛忠愣在了原地。

两名狱卒站在拐角处，听着里边薛义痛心疾首地大声说着，那悲痛劲，仿佛是想把误入歧途的胞弟给拉回来。

两人边听薛义哭诉，边对视摇头。

但凡这薛二有薛大人一半可靠，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二弟！二弟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想不开啊！”

薛义的声音突然惊恐，随后痛哭道：“你怎么这么冲动啊！不过是流放千里，此生不能回京而已，有什么不比命重要啊！”

两个狱卒察觉不对，看了对方一眼，迅速冲到关押薛忠的牢房前，只看到薛忠倒在地上，额头上血迹斑斑，甚是骇人。

“薛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名狱卒震惊道。

薛义泪流满面，悲痛道：“我今日来本是想劝他想开些，流放不过十几年的事，人生还有那么久……没成想，他硬是觉得这日子没什么过头了，一头撞死在这牢门上了……”

狱卒定睛一看，牢门上果然还有下淌着的血痕。

这刚进大牢没多久的犯人在他们两个当值的时候竟然自裁了。

这事可大了？

两名狱卒慌的满头大汗，正要去将此事禀报给京兆尹，却被薛义拦下。

“薛大人！你拦着我们做甚？”狱卒满腹疑问地看着他。

薛义缓缓收起痛苦的表情，反问狱卒道：“若是这事被京兆尹、大理寺知晓，会如何处理？”

冲动的狱卒贾田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前来查看死者死因，如若是自裁，应当上报陛下。”

“若不是自裁呢？”

贾田愣在原地，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冷静一些的狱卒王央登时明白了，紧皱着眉头。

薛义一看有人明白了，也不再和他们两个演下去了了，直接道：“若是大理寺认为我胞弟的死并非自裁，而是人为。两位小兄弟觉得，是我这个胞兄可疑，还是你们两个狱卒可疑呢？”

听了这近乎是明示的话，贾田想不明白也得明白了，不可置信道：“自然不会是我们两个。我们与他无冤无仇……”

“我二弟被关在天牢数日，一直都是两位小兄弟看管着的。”薛义打断他，“人人皆知薛家二郎薛忠说话难听还总爱招惹是非，谁知道他是不是哪句话说得让两位心里不痛快，一时失手……”

薛义点到为止，一瞬不移地观察他们两个的表情。

王央不和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他：“不知薛大人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王央！”贾田急得推他。

薛义笑着道：“好说好说。”

-

一个时辰后，京兆尹接到薛忠自裁的消息赶到大牢；再半个时辰后，大理寺介入。

死者薛忠，头部致命伤，疑无法接受流放千里的判决在大牢中自裁而亡。因以头撞墙，身在牢狱之外的兄长薛义无法阻拦，流血至死。

当日在值的王央贾田可为人证，钥匙贴身放在他们二人身上，薛义无法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进入牢狱使薛忠撞墙而死，薛忠身上也并没有受人强迫的痕迹。

于是，

罪臣薛忠狱中自裁，

结案。

-

薛府。

薛义脱下官服，听丫鬟说老爷子找，心中明了是为了何事。反而不慌不忙地沐浴更衣，然后才往薛老爷子的院子走去。

“跪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老爷子中气十足，手中执拐，看见他悠闲走进来，气不打一出来，举起手里的拐杖就要往他身上敲。

薛义也不躲，就那么跪着让他打。

“忠哥儿是你亲弟弟！虎毒尚且还不食子，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他即便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你下如此狠手。当着陛下的气头你不替他说话也就罢了，他都被流放了……离你十万八千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义不冷不热道：“父亲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薛老爷子勃然大怒：“那我呢？你是不是也要将我也给杀了封口？”

薛义一动不动。

“我怎会有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儿子！”终了，薛老爷子无力道：“罢了，我管不了你。打明日起我便收拾行李回晋施，你便一个人在京都，想怎么过怎么过吧！”

薛老爷子离开后，薛义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衣袍，漠然地看着薛老爷子离去的背影。仿佛是被气得，有些颤颤巍巍的。

薛义有几分心软，但随即想到从小到大薛老爷子是如何截然不同地对待他与薛忠的，那一丁点心软又转瞬即逝。

-

东宫。

宫人走到太子身边，对他说道：“殿下，谦世子来了。”

太子陆昭抬头，点头让他把人带进来。

沈谦走进宫殿，朝陆昭躬身行礼。

太子皱眉道：“都说了只有你我就不用行礼。”

沈谦笑道：“礼不可废。”

陆昭知道他的性子，便是说上万遍，只要他打心底不认同，便不会照着去做。

虽然固执，但有底线。

这也是太子欣赏他的地方。

两人虽然是安定侯世子牵线认识的，但一见如故。

就连挑选伴读，太子也是直接就挑了沈谦作他的伴读，从没考虑过别人。

且太子觉得沈谦虽然年纪还轻，但见闻所知犹胜过他。否则就算有安定侯世子，沈谦万一没通过考核，太子也不会一下就挑中了沈谦。

于是太子

也不勉强他，等他把一套礼节行了，就让坐下。

“你甚少主动到东宫找我。”

沈谦通过皇室挑选伴读的考核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在京都一众人眼中，勋国公世子生母早逝，父亲勋国公对他并不上心。勋国公后院有近十个妾室，如果将来哪个姨娘生下个男孩，那沈谦这个世子之位能不能坐稳还是两说。

况且也没听说他在读书上边有什么天赋，所以他能被太子选中伴读，多半是有他那个世子妃长姐的缘故在的。

但就算心里这么想，外边的面子还是要过得去的。

毕竟沈谦再怎么不受宠，人家现在还好好地坐在世子位置上呢。再加上有个厉害的姐夫，往后的事不好说，但眼下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而沈谦成为太子伴读后，并没有以势压人，反而低调的很。

正如太子所说，一向都是太子派人宣他才会到东宫，否则是一步都不会僭越。

这次主动到东宫，那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于是太子便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能让沈谦破例主动踏进东宫。

沈谦坐下后，面朝太子道：“今日来是有件事请殿下帮忙。随州大旱，殿下可知情？”

太子点头，示意他继续。

“随州大旱数月，陛下多次派人押送赈灾银，可随州灾情一直没有缓解。不久前从随州传来消息，说是灾情好转，只是灾情带来的病症十分严重，随州知州姜慎暗自将押送赈灾银的官差薛忠压下，还将随州封锁起来。”

太子皱眉：“封锁州府就算了，还私压朝廷命官？可知道其中原因。”

沈谦点头：“薛忠将赈灾银尽数藏在老家晋施，姜大人便将薛忠及随行亲兵关押起来。最终是找到了银子。”

“如果是这样，那也算情有可原。”

沈谦点头：“只是姜大人自觉不妥，押送罪臣薛忠进京请罪，如今应该是在路上了。”

“即使如此，那我便去向父皇回禀。姜慎是难得的好官，这样的好官若是被误解，可是我大同的错憾。”

太子说到这，突然发觉不对：“你人在京都，怎么得知这么多随州的事？就算随州有你国公府的探子，之前随州灾情严重，你说姜慎让人封锁州府，按理说是不能随意进出的，那探子是怎么将消息送到你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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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世子是上辈子听宁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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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中午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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