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怎么简单也不能没有一丁点排场，没多久，二房管家带着一小群人过来布置齐姨奶奶的院子。

“三儿叔，你手上的物件是要放在这的；留儿姐，这东西贵重，你可小心点；吴叔，厨房需要采买的可都采买好了？不然还是再去确认一遍吧。祖母最喜欢吃佛手酥，旁的做不好没关系，这个一定要做好……”

姜可潇穿梭在一群杂役中间，上到摆件的位置，下到采买所需的银子，掌握的井井有条，俨然已经是个能管家的了。

姜可潇是姜二爷姜悟的嫡女，也是整个姜家年龄最大的姑娘。

姜可潇或是遗传了姜二爷的经商天赋，因为在姜可渝的记忆中，当她十五岁进京的时候，姜可潇已经是方圆百里鼎鼎有名的女掌柜了。

大同女子地位不像前朝那样低，是可以自立女户生活的。但姜可潇一介女子不仅敢自立门户，还做起了最难做的商贾行当，实在是不能不叫人钦佩。

大房和二房间联系不多，姜二爷为了避姜慎这个知州的嫌也早早地搬了出去。而姜二爷的生母齐姨奶奶也借此机会说要搬出去，姜老太太心知两房分房才合适，挽留了几次就同意了。

因为这个缘故，姜可渝并不常见二房的几个兄姐，但对相对常见的姜可潇印象很好。

不走嫁人的路子，反而自立门户经商，最终还闯出了一番天地，真是奇女子。

姜可渝回神，听柳氏在旁边也稀奇：“你们是如何教的，若不是我看着潇姐儿长大，知道她如今才十三，否则真以为她是个掌柜的。”

齐氏颇以姜可潇为傲，听了柳氏的夸奖倒是生了气，直说：“我一个后院的管家婆能教她什么？还不是二爷这个做爹的从小出去做生意都要带着潇姐儿。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还是去年她突然说以后想跟着二爷做生意，我才知道她都学了些什么。姑娘家家的不想着赶紧学女红将来好嫁人，学什么打算盘。”

柳氏笑着拍她：“瞧你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了。”

齐氏被她看穿，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话我也只和大嫂你说了。咱们二房世代从商，将来二房的男孩也是要从商的。虽然我没能给二爷生个嫡子，但还有江氏的铭哥儿。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我总怕以后潇姐儿出嫁没个亲兄弟照拂。若将来二爷有心，能给潇姐儿几间铺子作陪嫁，那也算有个依靠。”

柳氏安慰她：“这事急不得，只是你如今还年轻，将来总会有的。”

齐氏点点头，说知道了。

另一边的姜可渝也对姜可潇非常崇拜。

她并不擅长算数，在记忆中和姜可清一起上课时两人的算数都是硬伤。姜可渝还记得夫子拿着九章算术，

看看姜可清，又看看她，然后吐出一口浊气，最后说是慢慢来。

而姜可潇像是天生有才似的，不用摸算盘就能说出个三六九，姜可渝对此十分羡慕。

临到了晌午，一切就绪，齐氏扶着齐姨奶奶入席。

没多久，姜老太太也到了，两位老人家相互搀扶着说话。

姜可渝本要坐在柳氏身边的，可除了她，姜家所有小辈都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

姜可渝心想，这是觉得她还不会吃饭么？

于是在她的据理力争下，得到了和其他小辈坐到同一张桌子的权利。

姜老太太四处看看，没发现姜二爷的身影，于是问齐姨奶奶道：“你家那个去哪了？怎么这会了还不回来。”

齐姨奶奶摇头道：“因为寿宴是大办还是小办跟我闹脾气了，前两天说要出去做生意，估计得晚上才能回了。”

柳氏听见后问齐氏：“大爷不是说不让二叔再出去了吗？”

齐氏皱着眉，也是十分担心：“大嫂不知道他，脾气倔得很，我不过提了一句说外面正乱，让他听大伯的话，过些日子再出去，他竟恼了。”

正巧这时候姜慎回来了，手中拿这个锦盒，递给齐姨奶奶身边的丫鬟，抱歉道：“差点没赶上，还请二婶见谅。”

齐姨奶奶笑着道：“知道你是大忙人，近些天外边又乱得很，能来就不错了。”

姜慎没看到姜二爷，便问道：“怎么不见二弟？”

齐姨奶奶便又说了一遍。

姜慎皱紧眉头：“随州大旱，方圆百里也是滴雨未下，二弟这个时候出去太莽撞了。”

齐姨奶奶也是长吁短叹，让姜慎一会儿等姜二爷回来好好说他。

姜慎回道：“这是自然。”

江氏坐在一边，接着齐氏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我倒是觉得二爷离开是姐姐的错。”

齐氏不明所以，问她：“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江氏便道：“二爷本就因为和母亲赌气才要出门的，您不好好跟二爷说，反而拿大伯去压他，他不就气上加气，愤而离开了么？”

她这么一说，齐氏竟**得是自己的问题了。

在一边坐着的柳氏皱眉，但没搭理江氏，反而继续和齐氏说话：“你别多想，二叔不会是这个缘由才出门的。”

等到傍晚，姜二爷才醉醺醺地回来了。

姜慎正要带着自家妻子回去，看到的就是他这副醉鬼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到底想着是齐姨奶奶的寿辰，于是忍着气问他：“二弟今天不回来给二婶祝寿，就是出去喝酒了？”

姜慎本想好好问他，可话一说出口，怒气不受控制，就成了质问。

姜二爷通红着脸，抬头一看是他，不耐烦地说道：“早分家不知道几年了，你谁啊管到这了？”

姜慎变了脸色，扭头让柳氏带着姜老太太和孩子们回去。

齐氏也觉得姜二爷说的有些不好，想上前劝他，没想到被姜二爷直接推开，摔坐在地上。

齐氏倒在离姜可渝最近的地方，姜可渝忙将她扶了起来，并小声问道：“二婶有没有事？”

齐氏摇摇头，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姜二爷半天没听到姜慎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大房从政，二房从商，几百年了。我就想问，凭什么是二房从商？当年我在书院发奋读书，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可还没等我从书院离开，就被告知我今后只能从商！士农工商商最末，姜家两房，凭什么身为二房就注定从商？！我也是姜家人，我也是嫡子，难道就因为我是二房的嫡子，就注定不能从政？”

姜二爷大吼，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姜老太太还未和齐姨奶奶分开，姜可潇和姜可渝站在齐氏身边，柳氏身边的是姜可钦、姜可清和姜可钒，江氏远远地站着，怀里护着姜可洁和姜可铭。

而姜慎站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半晌过后，姜慎道：“我从未想过你会对家规有异议。也是，从来都是大房占先，忽略了二房的感受。”

姜慎与姜老太太对视一眼，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对姜二爷道：“我现在说你可能不信，但我一早就打算过除了家规。大房从政二房从商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早就不适合现在的姜家。往后姜家不再有这个规矩，当然，”

姜慎远远地看姜可铭，“铭哥儿今后可以念书，也可以进官场。”

此话一出，院子里比方才姜二爷吼过之后更加安静。

姜可渝默不作声，脑子却在迅速思考。

姜家两房大房从政二房从商，是有几百年的传统了，怎么她爹爹说罢除就罢除了。更让姜可渝惊讶的是，她记忆中二叔一直在商界叱咤风云，对这个家规从来没有过不满。说实话，从姜可渝的视角来看，她一直觉得二叔对从商是心满意足的。

不过个人感官总是不全面的，而她至今为止也没有梦到过关于二房的细节。

所以……未知全貌，不予评判。

或许二叔对年幼时没有从政一直耿耿于怀，但碍于兄长才没有说出来吧。

姜可渝不知道。

而其他人是心中各有所想。

例如站的最远的江氏。

她原本就觉得大房从政二房从商十分的不公平，觉得这规矩就是姜家的大房先祖定下来的。而她也多次给姜悟吹枕头风，说从政的好处。

其实说到底，江氏还是为自己的儿子姜可铭的未来打算。

从商地位低下，就算再有钱，还是不能穿华贵的锦衣绸缎。

江氏眼馋柳氏的华裳多年了，一直做梦将来姜可铭当了官，她也就能穿绸缎了。

而这一边，姜悟被姜慎这一番话吓得醒了酒。

回忆起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这会是追悔莫及。

说实话，姜悟在学堂时功课是不错，但童试之后他就对学学问不感兴趣了，反而是在老姜二爷留下的铺子里打算盘更加舒坦。

但真要说对科举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也是假话。可毕竟是他自己放弃的，根本怪不得别人。

姜二爷痛苦揉头，十分后悔今日喝了这些酒。

人总是下意识地把自身的问题推给旁人，姜二爷心中明白没去考科举是自己决定的，可后悔起来就不自觉地怪起了姜家家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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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更新时间：中午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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