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行政楼莫书记和顾淑桐的办公室无疑位置最佳，从窗口就能看到远处的科尔沁古拉山，那是科察市区唯一座海拔在一百米以上的高山。围绕俗称为科拉山的科尔沁古拉山修建了一座公园，平常都是退休老人登山纳凉的好去处。
山头种植着各种北方才能存活的树种，杉松为主，还夹杂着些针叶类树木。顾淑桐瞧着科拉山却半点都没平常的宁静感。
谭纶和武中谷的争斗，市里也略微感受到了。
武中谷亲自跑来求政策，被她狠训了顿，没想到他跑去找莫书记了。
由莫宁洁那档子事在，可想而知在这次争斗中莫书记会站在谁那边。
这就算了，也不知武中谷怎地跟王震林又扯上关系，这边走过就跑到呼市去了。他前脚才到，顾淑桐就接到呼市那边朋友的电话，眉头蹙起就没松开。
“俞红，你给谭纶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半晌，顾淑桐才转过身，对站立在旁的俞红说，俞红出办公室给谭纶拨电话，她就一手按着办公桌，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地响声。
这个谭纶搞什么搞？庆县的局面不是由他一手控制着的吗？怎么那武中谷又跳起来了？堂堂市委常委兼县党委书记，连个县长都摆不平？那任由着他跑到市里，跑省里胡闹？
他这个县委书记是怎么做的？
莫书记要支持武中谷的话，那头他要再说服王震林，便也说不得市里插手他庆县的事物了，他也不知每年拿那几十亿有多少人眼馋吗？
又恰好是口蹄疫事件才过去没多久，算来唐知秋也有失职，连顾淑桐都不好发表什么意见。这个关口，可千万要顶住啊。
顾淑桐想着就看俞红进来说：“谭书记去了边境，说是看演习去了。”
顾淑桐着实愣了半晌，拂然道：“他这是搞什么？这什么关头了？涉及到整个庆县五万人的未来，数百亿资金的动向，他抛下这全县的事物不管，跑到边境看什么演习？你把他给我叫回来。”
“是。”俞红应道。
谭纶接到电话时，头顶正盘旋着四辆武直九直升机，机翼发着啪啪啪地声响，听不大清俞红的声音，走回到观测室里，才听他说顾淑桐让他马上去科察。
“那我现在就过去，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了。”
挂断电话，谭纶走到大伯身旁说：“云战略项目应用到军事上，还要涉及无人机，信息联通等各方面，三叔那边在做着信息方面的工作，我看过一些资料，过些时间我再写一份报告给总参吧。”
“你岳父现在主管这方面的事物，军方极重视你的提议，也过了两三年了，初步成果还是有的，本来想跟欧洲那边一起做伽利略，经过提议，已经打算换成独立的卫星联通系统了，暂定为北斗项目，”大伯笑说，“你要肯多用心在这方面，就是政府这边走不通，也能来军方嘛。”
有喻鲁宁和大伯在，谭纶要进军方，怕是一开始就会挂上校或大校军衔。但他志不在此，就笑说：“涉及太多，怕是上面也会有意见。”
这两个系统还是相对独立的，军政来往多，会受到非议。
“你要有事你先忙吧。”大伯说，“正事要紧。”
告别大伯，谭纶就让胡冲开车赶去科察。
武中谷那边已经来到王震林的办公室了。作为极有可能在明年成为下一任蒙北省长的王震林，早已众所瞩目，身为常务副省长，省常委排名第三，甚至在纪委书记和政法委书记之前。
除却奚剑溪外，已快六十的洛省长早已将事务多半都移交到他手中，近乎是事实上的省里第二人。能接见武中谷，武中谷自己都想不到。
便是常存孝带着王循跟他说王震林很关心庆县的发展，他也想不到能跟王震林在一间屋子里谈话。
“不要紧张嘛，”王震林亲自给他倒水，武中谷赶紧站起身，他就笑说，“坐下，快坐下。”
就是这样说，武中谷还是站得直挺挺的，像是一根电线杆子。
“庆县的事我都听王循说了，”王震林把水杯一放，就靠在沙发上，抓起茶几上的小熊猫牌香烟，抽出一根点燃了，在烟雾缭绕中，缓慢地说，“全力发展农牧业无可厚非，庆县有着四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大半都是科察草原，自然条件优厚。蒙人又多半有着畜牧的传统，但是……”
武中谷一挺胸膛睁大了眼，他来这里，等的就是这个“但是”。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王震林说，“历史发展的经验告诉我们，发展工业实业是强国的唯一途径。没有工业，光靠农业，国家也发展不起来嘛。国家也一再提出要加大工业所占经济比重嘛。”
武中谷佩服的看着他，心想自己怎么就想不到？
“庆县现在条件丰厚，每年都有几十亿的财政收入，我看啊，抓住这个机会，让庆县转型为工业大县，也是可以的嘛。”王震林弹了弹烟灰说。
心中却想着谭纶，跟他算是打过交道，也算是在他入常中帮他的忙，却是口蹄疫的事件，让他转变了想法。王循又时不时的跑过来吹风，王震林的心思就变了。
不能让那每年几十亿的资金打了水漂，那怎么都是包钢挤出来的钱，是靠省政府以财政收入做抵押从省建行里弄来的钱。
这每一分每一厘都得用到点上，就算庆县天生适合发展农牧业，这也讲究后天养成嘛。
武中谷轻声问：“那我回去就和谭书记转告省长的意思？”
“嗯，可以主要发展工矿业，煤炭业嘛。”王震林微笑说。
武中谷心领神会，出来后就恨不得长啸一声，心想看谭纶这回怎么办。
谭纶隔天来到顾淑桐这里，劈头盖脸先被训了顿。
“这就是你应对口蹄疫病的办法？扩大疾病控制中心？从人的流行病扩大到动物的流行病控制？还要加大投入？在县一级也设立疾控中心？你这份文件交到卫生厅了？你这不是给市里添乱吗？武中谷说要发展工业大县强县的事，你还没给我个对策，你就弄这个？你这个县委书记脑子里装的什么？”
把谭纶当晚辈，说话才没那么顾忌，可俞红听着就替谭纶委屈了。
谭书记不可能一来就谈武中谷的事，把县里的斗争摆到台面上吧？这就算是在顾淑桐的面前，也得要讲究一些技巧的啊。
“疾控中心的事很急，这里还有怎样防治常见畜类流行病的办法，要交给防疫站去做，让他们下乡到定居点去普及，耽搁不是。这文件是我和唐叔一起写的，有些流行病他也说是要……”
“你还提老唐！”顾淑桐抱着臂膀就吹胡子瞪眼，“那个口蹄疫把他都坑惨了，你还敢提！”
谭纶挠头，心想那是你老公啊，我连他都不能提？
“好了，这疾控中心的事先放一边，就是省里不批，我也让你把防疫站升级成疫控中心，”顾淑桐看他那模样，就不耐的摆手说，“你说，武中谷的事怎么办？”
“他来市里找支持，跑省里要政策，那也是一心为了要发展庆县，这事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你庆县才多少适龄劳动力？要矿没矿，要资源就那一大片的草原，连树林都没多少，平地生出来的工业？武中谷要截市里的精铜矿提炼项目，包钢那里也不允许，那他怎么发展工业？你不想想？”顾淑桐气道。
这谭纶平常很聪明一个人啊，现在怎么笨成这样？
“该说的理由顾市长都说了，我还能怎么说呢？”谭纶微笑说，“庆县本身就不具备发展工作的优势。印尼金光集团前些天来考察，说要投资1.5亿建一座面向华北西北的饲料厂，最终也移到了克纶罗。连饲料厂都建不起来，要发展工业，无论是轻工业还是重工业都要招商引资。没人来，怎么发展？”
顾淑桐怔了半晌，才失笑说：“你就等着看武中谷的笑话？”
“倒也不想看他笑话，这毕竟是县里的方向问题，是根本问题，我本来是想等他自己醒悟过来，现在却要让他刹刹车了，”谭纶轻叹说，“王省长和莫书记要支持他，最终却弄个虎头蛇尾，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好吧？”
顾淑桐瞧着他半天才一笑：“你让我把这些告诉他们？”
“说不说都是一样，”谭纶笑道，“我想这道理浅显易见，以王省长和莫书记的见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想明白，那之后该怎么做，顾市长提不提，他们都想得到。”
要是王震林和莫书记想明白了，那会怎么看武中谷？
你武中谷是挖坑给我俩跳？
终不成真把精铜矿项目给你庆县吧？给你你能吃得下吗？
谭纶不说十足把握，七八成是有的，武中谷那些心思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