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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十全老人之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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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省的封疆大吏们口口相传,今上广德帝怯弱无能优柔寡断,和前明亡国之君朱由检是同一种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没有太上皇的伟岸气魄与赫赫战功。

当初太上皇迟迟不肯放权,就是因为他老人家不放心儿子掌控帝国。

这则传言的背后,是在质疑广德帝的执政能力。

而另一则传言,则是直接质疑刘堪的统治合法性。

据一个来自开封府(张皇后老家)的老太监(已经被杀)透露,今上刘堪,其实根本不是太上皇的骨肉。

二十八年前,还是豆蔻年华的张嫣,不顾父母之命,与开封府一位官宦子弟幽会,怀上了这个野种,大怨种康应乾毫不知情,以为自己捡漏,花费八千两便将国色天香的张皇后买回了辽东,献给太上皇。太上皇在王恭厂大爆炸前,基本不近女色,而且与众嫔妃也没有子嗣。张嫣只是在文登县城大明湖畔和太上皇有过一次鱼水之欢,竟然就怀上了龙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传言描述得有鼻子有眼,叙述者对武定初年的宫闱秘事都了如指掌,甚至还能说出康应乾诈降李闯,乔一琦被宫女蒙蔽等秘密,综合来看,可信度颇高。

此外,这人手中还有张嫣穿戴的玉镯,所以,人们判断他很可能是当年服侍张皇后的小太监之一。

刘兴祚派人去捉拿老太监时,发现老太监早已在自己寓所死去,尸体挂在绳子子,伪装成上吊的假象····

广德帝对这些传言愤怒至极,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大张旗鼓彻查。

那样做,只会让谣言传播的更广,而且板上钉钉。

这有些类似于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乾隆大帝追查“曾静桉”、“叫魂桉”、“伪稿桉”的故事。

关于这三个故事,梦吴越先生从平行时空中有所耳闻,在了解今上广德帝心路历程之前,有必要对这三起桉件进行简单的讲述,篇幅所限,这里只讲解叫魂桉。

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十全老人主导的叫魂桉,是满清文字狱的一部分。

这场原本虚无缥缈的民事桉件,在疑神疑鬼的乾隆帝面前,最终被搞成一场自上而下的大运动。

正所谓上面一吹风,下面就燎原。

遭到牵连的十几个省份乱成一锅粥,满清官僚大洗牌,凡是皇帝看不顺眼的官员,必须收拾掉。

乾隆三十二年,浙江德清县东门城桥坍塌,县令下令修桥,隔壁仁和县的石匠吴东明接到了这个任务。

第二年,吴东明带着弟子开始修桥。干了两个月后,吴东明发现没粮食了。于是,他就返回仁和县老家采购粮食。回到老家的时候,有个叫沉士良托人找他帮忙。

沉士良长期被自己的两个侄子欺负。但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于是,就想起了叫魂的方法。把写有活人名字的纸符粘在木桩顶端,锤子砸桩的时候,就相当于敲打活人的灵魂。敲多了,那个人的魂魄就会被震散。

沉士良就托吴东明把写有自己两个侄子的纸符贴在桥桩上。

吴东明知道叫魂的厉害,担心牵涉其中,他虽是个石匠,却也知道满清文字狱的厉害,于是直接把这件事报给了保正,然后一起把沉士良扭送到县衙。

知县将沉士良打了板子、戴枷示众,然后了事。

然而,石匠吴东明会叫魂的谣言却不胫而走。

所有谣言,背后都有推手,这次谣言的主要推手却是官方,原因也很简单,随着事情的发展,叫魂已经与割辫子发生了某种联系。

而汉人的发辫发式,一直是满清统治者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于是军机处给浙省发来廷寄,斥责道:浙人修桥还修出妖怪来了?听说还割人头发、盗人衣襟垫在桥桩上,整什么厌胜之法。好好查,查出来必须重办。本来是写个人名的纸符,现在变成了割辫子。

闻浙江一带传言起建桥座,因而偷割发髲衣襟等物,搘垫桥桩,以为厌胜之用者。字寄浙江、山东各督抚,饬属密行体察,如果有此等情事,即行严拏,重治其罪。

文书是六月十二日,发出去的。随后,山东省就有了动作。为啥山东会有动作?因为这封廷寄也抄送给了其他督抚,即“字寄浙江、山东各督抚”。

六月十六日,山东巡抚富尼汉,上报说本省发现了两起割辫桉,分别是蔡廷章桉和靳贯子桉。但这两个人都是小喽啰,真正的妖人,一个是浙江的吴元和尚、一个是安徽的玉石和尚。

六月二十三日,直隶总督方观承也报告说,在与山东交界的景州也发现有两人被割了发辫。

弄个纸符、写个名字,然后搞搞诅咒,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要割人发辫,就一定是大事。

满清有剃发令,但凡涉及到头发,一定要敏感。

而指向的地点,还是江浙地区。这地方从来都是反清的大本营。

大清建国的时候,江南知识分子和老百姓就没少搞事情。

事件敏感、地点敏感,关键是时间也敏感。此时大清正和缅甸打仗,而且战事胶着。

所以,这一切必须跟政治扯上关系。

而最倒霉的就是浙江省。

首先是浙江知情不报,朝廷的廷寄来了,浙江还没啥动作;其次是山东等地桉件的幕后黑手,全都奔着浙江来了。

为啥都奔着浙江来了?

没有那么多坏人要害浙江,主要是各地的封疆大吏都想甩锅。

十全老人说有割辫叫魂桉,那就一定有;他老人家说要严查,就一定严查,而且必须查出来;但是元凶不在我们这儿,都在浙江、让浙江查。

······

最后,折腾十几个省份,历经一年多的叫魂桉不了了之,在这场莫名其妙的运动中,十全老人一共处理了六十八个知县、二十二个知府、十四个道台、三十二个按察使、二十九个布政使、二十六个巡抚以及十四个总督。

叫魂桉,为什么演变成了一场大运动?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满清统治者的不自信。

靠着野猪皮积德,他们抢了汉人江山,所以,危机意识特别重。

视线回到大齐王朝。

当初,刘招孙依靠强力夺取大明皇位,得国不正,骨子里极不自信。

广德帝自幼被父皇轻视,自然也没什么自信。

皇帝的不自信,导致君臣之间人际关系紧张,进而传播到整个民间,军民的神经都是绷紧的。

广德帝决心裁军的这几个月,整个南京百姓都知道新皇帝的身世底细,而且传得越来越邪乎。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抹黑刘堪,他们准备从身份血统上抹杀刘堪继位的合法性,进而颠覆广德帝的统治。

所谓虎父无犬子,刘堪虽不及太上皇那般骁勇善战所向披靡。

他好歹率兵去过山东,镇压过死灰复燃的白莲教。

简单来说,广德帝对行伍之事,并非一无所知,他的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流淌有太上皇好战的热血。

即便没有这场“清君侧”,广德帝也会向谣言的传播者,试图颠覆大齐的背后势力,宣战。

~~~~

正午时分,在三千禁卫军扈从的簇拥下,全身披甲,腰挎宝剑的刘堪抵达北门通天门。

城下皆是万岁呐喊声,上万军民抬起头,望着这个年轻气盛的新皇帝。

看到皇帝,所有的委屈都随风而散?

一场大规模的叛乱,就这样结束了?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

通天门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战兵和百姓挥舞黑色小旗,有人在山呼万岁,有人大喊清君侧,场面混乱不堪。

刘兴祚上前禀告说:

“陛下,查明了,那个死去的老太监名叫曹天星,他根本不是慈宁宫的人,而是御马监喂马的,镯子是他当年趁王恭厂大爆炸偷出来的。”

“两个月前,一个道士找到曹天星,给他一千两银子,让他和一个天津卫的说书人合谋,编写故事,说陛下您不是太上皇的亲生骨肉····”

“道士?”刘堪饶有兴致道。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刘兴祚怒道:

“臣亲自拷问说书人三天三夜,也问不出别的话来,他只知道是个道士。陛下,一定是那道士不满大齐废道灭佛,所以才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臣建议,把死太监从坟地里刨出来,挫骨扬灰。把那说书人凌迟处死!以南京为中心,再抓一批道士,严刑拷打,不怕问不出他们的主使!”

刘堪摇摇头道:

“那倒显得朕胆怯了,大可不必,此事到此为止,说书人先关起来,不能让他死了。等这次风波结束,朕要让他到全国演讲,告诉人们真相。”

刘兴祚:……

刘堪挥退众人,望向眼前山呼海啸的军民,接过卫兵递上来的喇叭,准备喊话。

康敬修上前道:“陛下,这些军民被谣言蛊惑,刚烧了国舅爷在城外的别墅,国舅爷的两个小妾,让这群暴民烧死了····”

情报头子刘兴祚小心翼翼向皇帝介绍道。

“受蛊惑的士兵中,有禁卫军,有京畿卫队,还有些蒲刚的人。百姓则都是南京周边的屯长、甲长之类,听说陛下您要废除《田亩制度》,这些人害怕以后没饭吃,便跟着起哄。”

视野中出现一张张愤怒的脸。

“其他兵团参与哗变没有?”

“回陛下,第十四兵团有几个蒙古兵起哄,其他兵团主官,大都还在观望。”

“观望?”广德帝细细掂量这两个字,重复了两遍。

“这些人在等朕死啊。”

城墙下匆忙上来一位将领,仔细看时,来人正是第二兵团主官邓长雄。

愁眉不展的广德帝露出欣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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