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委副主席白镇海不动声色，一边喝着罗观沏的禅茶，一边暗暗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大伯，您的研究成果数据翔实、论据充分，比如说，珍宝岛战役、金门战役、老山战役，从论文上看，的确是一流的。但是我认为，您对历史、对战例研究得再充分、分析得再透彻，那也只是过去了，对军委的决策，对部队的实践起不到任何作用，当然警示作用是有的，恐怕连启发作用都没有。现在军委的决策不是根据历史，而是针对现在和未来，我们的军队也是一样，是立足现在面向未来的。因此说，我们的方向搞错了。”罗观侃侃而谈。
白飞笑了，自己这个妹夫的眼光还真是独特，总能能够站到别人想不到的角度，他这样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认为，作为国防大学战略研究室，不同于一般的历史研究室和文献资料室。我们需要研究的是国际形势，国际形势以及局部冲突下我们的应对策略和应对方针，分析历史、整理历史，这些工作让别人干去。还有，我们还需要树立一种问师导向，那就是多到部队去，了解部队现在存在的问题是什么，训练方面存在的问题是什么，我们的战法是不是符合现在和未来战争的需求。这才是我们的研究方向。”罗观一说开了，胆子也放开了。
啪啪啪，白横山首先鼓起掌来。接着白镇海也鼓起了掌，其他也跟了上来。
白横山说道：“小罗，真不错。我们研究室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个习惯，搞什么研究先是看历史，没有先看未来，没有先看问题。这的确是方向性错误。多向前看，少向后看，这个应该是我们今后的努力方向。”
罗观连忙谦虚，白横山非常高兴，方向一变，思路一宽，白横山就有底了，按照罗观的想法，明年肯定能够再出几篇质量高、影响广的成果出来，最少在国防大学，自己的地位又能够提高一大截。
白忠山接下来说了说自己的工作，他是辽东省林业厅副厅长，只是汇报了自己分管的工作，即森林公安和国有林场。汇报下来，整个就是一本流水帐，甚至白忠山还翻出了笔记本，汇报几月几日到外省开林业科技示范项目工作会，几月几日到某某县国有林场视察工作。
如果不是罗观走来走去地为大家倒茶，恐怕早就瞌睡打盹或者是哈欠连天了。
“忠山，工作就不要说得太细了。你说说，你这一块存在什么问题？”白镇海也有些不耐烦了，当年他对于白忠山可是寄予厚望，但没想到白忠山让自己大大失望了。
白忠山可能感到在这里说问题可能会被人看不起，有些迟疑。白镇海说：“你不要说你的工作没有问题，找不出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你说出问题，大家一起把脉问诊。白家人，不能讳病忌医。”
“现在我的工作的确是碰到了难题，也是整个林业厅、全省林业系统最大的矛盾。我分管了两块，森林公安和国有林场，这两块就是矛与盾的关系。森林公安要制止砍树，国有林场要砍树卖树，我偏向哪一方都不行。森林公安日子好过，但国有林场如果不砍树卖树，就发不下工资，就没法养家糊口。全省国有林场都面临这个问题，不死不活。”白忠山显得非常无奈。
由于有了罗观前面的大胆直言，大家对白忠山提的建议倒是实在了不少。比如白秋山提出的意见最具有*作性，比如他提出不要光卖木材，这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要集木材栽培、砍伐、加工为一体，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一套高档家具用不了多少木材，但是其价值远远超过木材本身。
白忠山说道：“这倒是一条路子，但是林场工人砍树砍惯了，没有几个人有木匠手艺。让他们搞深加工，恐怕有点难。除非是高价到家具厂去请，但是林场本身就困难，给不起高工资。”
大家都发完言之后，大家把目光转向罗观，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小子能说出些什么。白秋山和童书惠暗暗高兴，通过刚才的情形，大家显然已经把罗观当成了后辈当中的佼佼者。
罗观却拿起了架子，只当没有看见大家的目光，忙活着给大家添水。白忠山说道：“小罗，你刚才给你大伯提了好建议，可不能偏心眼啊，你说说吧。”
白忠山如此说，罗观就不再矜持：“二伯客气了，我也就是瞎说说而已。对于森林公安和国有林场，这一对矛盾主要是，一个是护林，一个是砍树。森林公安护林没有错。目前解决矛盾的关键是国有林场要转变思想观念、转变发展方式。过去是砍树，今后要栽树。过去是卖死树，今后要卖活树。”
不砍树、不卖树，林场工人吃什么？白忠山心想。
卖死树？卖活树？难道是不砍了，整个连根刨起？这是什么道理？白秋山心想。
“我认为林场的根本在于林，如果树砍完了，林子没了，林场也就完了。因此，林场必须是栽树栽树再栽树，再也不能砍了。只有林子在，才可以谈得上发展经济。”罗观说道。
白秋山和白忠山若有所悟，在大家的印象当中，林场就是砍树的，树早有砍完的一天，到那个时候怎么办？
“砍下来的树，卖的是死树。只有活树，才能赚活钱。有了林子，第一步是发展林下经济，第二步是发展旅游经济。说实在的，守着林场，这么好的资源，光卖资源，不知道利用资源。这就叫，漂在河里喊渴，捧着金碗要饭。”罗观说道。
“小罗，林下经济？旅游经济？”白忠山似乎抓到了一点什么。
“林下经济就是依托林场，依托森林这个良好的自然生态系统，结合各地的实际，搞林下综合经营，而且林下综合经营有多种模式，比如说在森林里搞中药村种植就是林药模式，还有林菜模式、林果模式、林菌模式、林花模式及林禽模式。这些都不难，比做家具容易得多。当然，我认为一个林场不能啥都搞，集中精力，主攻一到两种。”罗观说道。
“很有道理，很有道理，”白忠山显然有些激动：“你再说说旅游经济。”
“旅游经济是建立在生态良好的基础之上，建立在林下经济发展的前提之下。林场应该是空气质量最好的地方，在这里可以建旅游步道，利用一些奇峰怪石、庙宇道场等等，吸引人们过来旅游。你完全可以收门票，进来之后吃饭什么的都得掏钱。这就是林场发展的第二个阶段。”
“小罗，你既然说是模式，那就说明这些都已经有了成熟的经验了？你说这些经验都是哪里创造的，我们可以组织人员去考察学习。”白忠山问道。
“二伯，您可以到河洛省北召县溜皮沟看一看，溜皮沟也有一个林场，但这个与其他的不同，是先发展的旅游，后发展的林下经济。旅游发展起来了，游人多了，这就带来了吃住行游购娱等各种消费需求。这个时候，食用菌栽培、蔬菜种植、家禽养殖等等就开始发展起来。现在林场的工人已经与溜皮沟的旅游紧密结合到一起了。”罗观介绍说。
童书惠就想起了很多事情，她第一次到乔庄乡考察罗观的时候，罗观就在溜皮沟。那时候童书惠并不关心溜皮沟发展模式什么的，但现在看来，罗观那时候正在进行一种经济发展模式的实验。现在想一想，溜皮沟发展到现在，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罗观却是把每一个因素都抓住了并利用了，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资源、没有任何背景、只有一腔热情的年轻人讲，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忠山，溜皮沟，你一定要去看一看，这个地方，不错。溜皮沟能发展到今天，小罗费了很大心血、起了很大作用。”白镇海对溜皮沟自然是念念不忘。
“爷爷，其实溜皮沟，主要是因为您的帮助才发展到今天，因为有你您的重视，特别是您的亲笔题辞，从中央到省、市、县这才重视起来，这才有了各方面的资金支持。我呢，当然也起到了一点作用，但与您比起来，那就是萤火之于皓月，不值一提啊。”罗观谦虚地说。
白镇海帮助溜皮沟了？还亲笔题辞了？白忠山心想，自己怎么没听说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白镇海看来和罗观早就认识了。除了白忠山，其他人都听过此事。只是白横山、白海山、白长山等人以前并不知道罗观也参与了溜皮沟的建设。
“小罗，溜皮沟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你再说说，其他还有什么注意的地方，不要有所保留。”白忠山居然拿出了本子。
“林场的发展，一个是方向的问题。一个是政策扶持的问题。方向上，要做到五个坚持：坚持生态建设和经济发展相协调，坚持所有者、管理者和经营者责权利相统一，坚持生产区与生活区科学布局，坚持保护、发展与利用森林资源相并重，坚持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相结合的原则。在政策扶持上，一定要具体化，这样对各个林场及林场职工发展林下经济有激励和促进作用。”罗观说道。
“小罗，说的没错。没有政策扶持，大家在没有看到效益的情况下也不会主动做的。具体有什么样的政策扶持？”白忠山说道。
“如果我是县长，为了鼓励发展林下经济，我会规定以下政策：实际经营利用林地面积100亩以上，发展林下种草药、山野菜、食用菌种等项目，每亩补助500元；发展林下养殖鸡、鸭、鹅等项目，规模在5000只以上，对其养殖圈舍等基础设施建设每平方米补助00元；建立林下经济示范基地，实际经营利用林地面积00亩以上，总投资在50万元以上，设施条件齐全，以新品种、新技术引进、示范为主要目的，财政给予每个基地0万元的政策补助；对发展林下经济项目具有带动作用，带动农户1000户以上的龙头企业，给予每个企业0万元的补助。之所以如此，既激励林场自身来发展林下经济，又鼓励外来企业与林场合作搞林下经济，这样的效果会更快、更好。”罗观说道。
白忠山虽然说能力上一般，但是毕竟分管了两年的国有林场工作，对全省大的国有林场几乎跑了一个遍，对于罗观提出的意见建议，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其人价值所在，本来白忠山对于提正厅没有什么希望了，就指望混个日子，到最后给个巡视员，享受正厅待遇就行了。
听到罗观的话，白忠山就感到仕途上仿佛出现了一线生机。现在国有林场那么多人，已经成为各级政府的包袱，如果自己能够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把政府的包袱甩掉，那就是金光闪闪的政绩，有了这个政绩，加上自己家世显赫，提个正厅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以前，白忠山总是听老婆章琳的唠叨，说罗观如何如何不好。现在看来，罗观可比那个章渝辉强多了，不仅大胆直率，而且是脑子好使，知识面广，对经济发展挺在行。特别是在解决林场脱困的问题上，帮了自己的大忙。
再看罗观，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侃侃而谈，颇有一股指点江山的架势。
白忠山记下了罗观所说的要点，合上本子说道：“小罗，春节后，我带着有关人员去河洛省考察，到时候咱们再详谈。”
白忠山本来说“请教”的，话到嘴边又改成了“详谈”。
轮到白秋山汇报了。白秋山主要是分管乡镇企业。吴东省的乡镇企业是全国发展最早、发展最快、发展最好的地方，你想要什么，不管如何新奇特的东西，在吴东省都可以找得到，没有吴东人不会做的。说乡镇企业占了吴东省经济的半壁江山，一点都不夸张。白秋山还分管其他工作，但那些都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但吴东省的乡镇企业，绝对是全国独树一帜、独领风騒。
白秋山先是说了几个数字，把全年的成绩全部概括了。之后白秋山说道：“今天我主要是抛出问题，我感到现在吴东省的乡镇企业遇到了两个问题，概括起来，就是两个低层次化的问题，一个是产业结构的低层次化，一个是人口结构的低层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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