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疑问甫出口，原本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的寒意似乎有了再次聚拢的迹象。
饮日面不改色：“主上，属下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回答的必要。”
啊呀，这才加入惊蛰多长时间，长本事了啊连她都敢怼了？这样说来，她平时是不是对这两兄妹有些过于宠溺了……
“趴好！”卿儿一伸手，将饮日的身子重新扳了回去，顺便重重按下，语气也不甚客气，“还没纹好——再这样乱动下去，小心我直接把这玩意儿纹到你大腿根那里去！”
少年果然安静地重新趴伏了下去。
构建势力范围啊……
手下不停，她却忍不住出了声：“若说要什么势力，我如今再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傅夫人，这偌大的惊蛰——再加上之前接管的鬼目，这两大江湖组织的势力可还够？”
“够，也不够。”饮日这次学乖了，身子并没有动弹半分，只有幽冷且带着一些沉闷的声音在她耳边扬起。“惊蛰是傅君扬的，鬼目曾经是魏逢觉的，虽然现在也被归于惊蛰之中，但无一例外都是傅君扬手中的势力——”
真是怪了，明明这一个月以来与这俩孩子接触得最多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用心教习二人武功的傅君扬，但不知道为什么，饮日就是不怎么待见傅君扬，二人虽说没有到一见面就掐架的程度，但也算是相看两厌了。这一点，从他口口声声直呼傅君扬的名字便可见一斑了。
“且不说你二人成亲之后，那傅君扬会不会因为其他女人厌弃于您，就算他情比金坚对您忠心不二，大抵也不会看在您这个惊蛰嫂夫人的身份上，将惊蛰或是鬼目全权交给您吧？”饮日的那双幽蓝色眸子中隐隐透露出一丝不屑。“就像属下方才所说的，没有实权在手，您也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个冼夫人！”
“主上，只有真真切切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才是可以依靠的。”
卿儿皱起了眉。但她不得不承认，饮日方才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在为自己着想。
他不信傅君扬，却信自己。
认清了这一点后，她难免有些受宠若惊。
带这俩小白眼狼上山虽然只是一时兴起的主意，但她的确也存了留在身边好生教导的心思。
只是她的确没有想到，性子清冷又对身旁一切事物都不自觉带有戒备之心的饮日居然也会因为她的一个尚未成形的决定而关心至此。
针落，正好点上了凤凰的金瞳那里。
“成了！”她施施然收回了针，食指轻飘飘地点了点少年赤裸的后背，“起来吧，可以穿衣服了。”
“是……”饮日低垂着眼，依言起了身，从容不迫地抓起了丢在一边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
或许是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少年虽然没有特意走开，却也下意识地背过了身，穿衣。
“……饮日。”
“属下在。”
她的目光正好落到了少年背后的那只展翅欲飞的火红色凤凰，周遭一圈泛着青紫，有几个地方还微微渗着血，忍不住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
“疼么？”
面对这样乍一听没头没尾的问句，饮日却只是垂眸，平静开口：“不疼——”顿了顿，他的声音似乎微微低沉了下来，几分落寞，几分自嘲，“从前受过的伤，比这痛得多……有时伤势太重了，血也一直在流，痛到麻木之时反而就习惯了……”
系上最后一根系带，他抚了抚衣服表面浮起的褶皱。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轻轻从他的两片薄唇中溢出，只是一瞬，便很快消散在风中，无影无踪。
下巴，突然被勾起。
猝不及防的他在外力作用下被迫抬起了头，却被一张巧笑倩兮的倾城之颜闯入了视线——
“抱歉。”
他微微瞳孔一扩，怔在原地。
面前的女子缓缓勾起樱唇，低声，一字一顿地说：“跟在我身边，做我的护卫，便注定了你们往后一定会受伤，可能会很重很重，甚至可能会死……我没有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是因为我不想放弃你们两个，天资也好，脾性也好——”
“饮日，或许我真的如你所说，永远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冼夫人名留青史……”
能够如此的开诚布公，其实并不像卿儿的风格。
哪有人会堂而皇之地跟别人说，你们其实就是我看中的一枚棋子，我就是因为你们对我有用所以才会留下你们为我效力的？
饮日愣了一瞬，眸中难得的波澜便迅速归于平淡了。
卿儿轻轻吐出一口气，开始有条有序地收拾着身旁散乱的针包与颜料盒。
“主上，您不会成为第二个冼夫人的——”饮日终于抬起了头，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似乎迸发出一种奇异的色彩，“但是历史上，会多一位巾帼红颜，那就会是您！那么在此之前，我与吞月便会是您手中的第一柄利刃。”
她敏锐地发现，饮日这次用的自称是“我”，而非疏远客气的“属下”。
卿儿望着他，轻缓却坚决地摇头：“这一次，我给你们离开的机会——现在的你们已经和一个月前不一样了，再加上过千红的药效，就算明晃晃走在大街上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被追杀。饮日，下山吧，带着你妹妹一起……不论如何，我也不该让你们两个成为我走向成功的垫脚石。”
“饮日，其实我一直都很自私任性……”
“离开，想来是办不到了。”饮日蓦然打断了她的话，“主上这话，若是换做一个月之前，我们刚来惊蛰的时候，或许属下真的会考虑这个提议，只不过——”他的嘴角动了动，“就算属下肯答应，吞月怕是也不会轻易离开您了吧？主上，吞月对您的信任与依恋，也许比您想象中的更深。”
他再次垂下了头，只是语气中似乎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如果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属下无论如何都会怀疑那人的用心，生怕是为了刻意拉拢我与妹妹——奇怪的是，我却从始至终对您未起防备之心……”
“还有主上，您怕是忘了——吞月的感觉，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所以，我会信你。
PS:请假条已经补完啦，可以结合上一章一起观看哦~好了明天还有一场考试的灵兮要去躺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