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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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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年六月初的一个傍晚,燃烧了一天的太阳垂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落日的余晖烧红了辽阔的豫西大地。静谧的原野、青翠的山冈、宁静的河流,构成了一幅秀美的田园景色。

转眼间,一阵车鸣马嘶、轰轰隆隆,这一中原美景被打破了。公路上、田野里、山坡上,到处是一队队、一坨坨黄乎乎、灰扑扑的军队,蜿蜒地迎着太阳,向西退去。这是一支一眼望去便知吃了败仗的队伍,没了队形,没了生气,耷拉胸前的脑袋沉重得抬不起来,往日那种赳赳威武的劲头早已没了踪影。枪在他们手中似乎也成了一种多余的负担,背着的、扛着的、挎着的,姿态各异。褴褛不整的军装上满是泥土、血渍,使沉闷中更显出万般疲惫。往来车辆卷起的尘土吞没了三三两两的兵士。却没人躲闪,只是麻木地向前挪动着。整个队伍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沮丧的沉沉死气。

豫西广袤的大平原上,到处都涌动着这股溃败的潮水。

一辆沾满泥土的德制吉普车,在简易的土质公路上颠簸着。车后座上,被蒋光头重新降职启用,现国民D第一战区一兵团总司令李卫东将军蜷缩在车的一侧,呆呆地望着车外潮水般滚动的溃兵,心里苦涩,颇不是滋味。夕阳下,被落日染成一片金黄的平原在他眼底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背景,并未给他那颗伤痛的心以多少慰藉。

车子缓缓地行进着,李卫东仍是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一旁的副官看上去有些坐不住了。今天一上路,李卫东情绪就极低,副官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一时也找不到恰当的话来排解他那颗被痛苦、愤懑紧紧缠绕的心。现在,见李卫东还是打不起精神,副官忍不住找话。

“司令,豫西的千里平原也是蛮美的啊。这儿虽比不上咱们琼州山水秀丽,可平坦开阔,一眼望不到头,倒是很有些壮美的味道。”

沉默。

“常听人说河南十年九荒,真让人弄不明白,这么平坦肥沃的土地为什么不是一片富裕的粮仓?”

还是沉默。

副官有些尴尬。以往李卫东可不是这样。别看打起仗来他凶得像只恶虎,谁要是出丁点儿差错,他恨不得吃了你。可一旦闲下来,他总是谈笑风生,甚至有时还*着他那口东北官话,捉弄起副官和身边的卫兵。

一些元老曾送给他一个有趣的绰号:“老虎仔”。既有虎之威猛,又有雏虎之欢快活泼。可今天他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副官知道这与他一天前拜会一战区长官程潜有关。

当时李卫东正率部西撤,闻知程潜就在路旁二里外的李镇,李卫东一刻也没犹豫,当即吩咐司机拐了过去。

李卫东和程潜平素交往不多。程潜是国民D军中元老,同盟会老会员,资历甚至在蒋光头之上。公开场合,蒋光头一口一个“颂公”,使程潜在国民D军中拥有特殊的地位。更绝的是,程潜这个前清的秀才不仅文采过人,而且在日本学过军事,任过孙先生的陆军次长,大本营军政部长等显职,是国民D军内赫赫有名的战将。这一切都深得李卫东仰重。而程潜也以开明人士自诩,很欣赏李卫东的年轻干练,尤其是他那股颇有雄心和胆略的虎劲。所以两人虽是初次合作,关系倒也融洽。

见李卫东情绪不高,闷头走进长官部,程潜心里明白了几分。看来李卫东还没从兰封会战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嗯,年轻人是该有这股认真劲。

“这不是卫东吗?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是不是又想来占一卦?”

程潜轻松地跟李卫东打着哈哈。此刻李卫东却没这份心思,叹了口气,精神颓然地说道:“得了吧,颂公。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悠哉悠哉的。”

“怎么,分开没几天就信不过我了。昨天我掐指一算,料定你今天要到这里,所以在这儿安下大营,恭候你的光临。”

“颂公,你要真有这本事,当初早些把桂永清请走,我们何至于有今天。”

一句话,使两人都陷入沉静中。待卫兵放好茶碟退出后,程潜站起身踱了两步,开口道:“说实话,卫东,我还是有些放不下这些部队啊!长官部马上就要迁到洛阳去了,可你们今后的任务上面至今没明确。部队现在怎么样?”

“部队倒没什么。估计一两个月就能进驻洛阳外围。只是我心里憋得慌。这口恶气出不来。一只老鼠屎坏一锅汤,你说委员长带什么人来不好,偏偏带了个桂永清,提不起的软货。要不是他丢了兰封,我……”

见李卫东又提起桂永清,程潜伸手止住了他,神情严肃地开口说道:“卫东,我比你在军营里多滚了几年,你记住我一句话:桂永清的事儿今后绝不要再提。凡是碰到像桂永清这样的‘太保部队’,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儿就是。”

见李卫东低头不语,程潜摇摇头。从心里说,他很怕李卫东被这次意外的打击压得抬不起头来。

“算了吧,不谈这些,老弟,人要拿得起,更要放得下。指挥老蒋的部队更要有这股劲,以后你会明白的。这次豫东会战的失利我也深感痛惜,错过这样的机会我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程潜想了想,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李卫东,说道:“你看看这个,来了有几天啦。当时你正忙着对付土肥原,我也没打搅你。”

李卫东接过信,展开来一看,是蒋光头5月8日致程潜的一封密函。蒋光头龙飞凤舞的每个字在李卫东眼前掠过,像根皮鞭似的抽在他心里。李卫东的心一阵阵抽紧,仿佛看到了蒋光头怒气冲冲的面孔。连日来的郁闷不乐转而成了一阵痛苦,一种耻辱,一腔因屈辱不平升腾而起的怒火。信尾的那句话更是激得他周身热血沸腾:此次兰封会战,我15万精锐之师竟未能歼灭被围困之土肥原师团近万人,在战争史上亦为一千古笑柄。

而李卫东恰是这场会战的前敌总司令。

李卫东脸上急骤变化的神情没逃过程潜的眼睛。他十分理解地走过来,拍拍李卫东的肩头,言辞恳切地说道:“卫东,过去的事就像一阵风,刮过去也就算了。来日方长。记住:大辱安能忍,此仇永勿忘。你还年轻,你还有洗雪耻辱的那一天。”

李卫东良久无言,心中充满苦涩。但一丝隐隐的冲动也似火山里的岩浆在不停地涌动。他站起身握着程潜的手,咬着牙,用劲地点了点头,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后,转身走出了程潜简陋的长官部。

“他.妈.的。这公平吗?”

一直闷坐着的李卫东一声吼,把身旁的副官吓了一跳。

“委员长怎么会看上桂永清这个混蛋。平日骄横跋扈,战时贪生怕死。要不是他临阵退缩,丢了兰封,土肥原岂能从刀板上溜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却一点儿事都没有,倒要我和程长官替他背黑锅,受人暗算。韩向方(字复榘)这个白字粗人,也活该他倒霉。”

李卫东一腔怨恨,骂人也骂得莫名其妙,骂桂永清却捎上了韩复榘。但他真正想骂的,只有他心里清楚。

197年底,疯狂的日军挟连下上海、南京、北平、天津的余威,在战场上攻城掠地,所向披靡。陷华北、华东要地,赶走韩复榘占领了山东半岛,又从南北两面向中原压来。华夏东半部丰硕的平原就像早春河道里融化的冰层,一块块地化裂开来,落入日本人手中。一连串军事上的胜利,使日军骄狂的气焰直冲云天。随着军旗上那面炙热的“太阳”疯狂地燃烧,华夏大地一块块化作焦土。华夏人心在颤抖、淌血。正义也在这*威面前一时失去了光亮,华夏大地上一时阴云笼罩,黯淡无光。

又一个严酷的冬天早早地降临在华夏大地上,每个华夏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坼人裂肺的寒冷。

东瀛列岛。随着帝国皇军在遥远的华夏战场上凯歌频奏,日本人狂热地沸腾起来。东京内阁、军部乃至普通百姓,到处都沉浸在一片欢呼、鼓噪声中。被官方左右的报纸、电台每天都重复着一个声音:天皇万岁!扩大皇军的胜利。蠢血沸腾的军国主义狂徒,更像肮脏的油污般浮了上来,环住日本海峡,拥住东瀛列岛。他们组织游行、集会、请愿,在日本列岛上窜来窜去,疯狂地鼓噪着:

扩大战争的胜利!

彻底消灭顽固的支.那军队!

征服支.那!

东瀛列岛尽管雪花飞舞,寒气*人,但大和魂却激得矮小的日本人热血沸腾。

198年初,日本大本营贪婪的目光又投向古国中原重镇——徐州。徐州属于华夏两大铁路动脉津浦线和陇海线的汇交点上,是华夏铁路东西南北往来的枢纽,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日军瞄向徐州,意图相当明确,就是要打通津浦路,解除日后进军武汉的右侧威胁,再由陇海路西上,切断平汉线,一举拿下武汉,*蒋光头摊牌。

日本人的如意算盘拨弄的哗哗作响。此举成功,不啻趁热打铁,再给蒋光头以致命一击,彻底打垮蒋光头的抵抗意志,向日本人投降。日本人对几千年前华夏兵学鼻祖孙子的一句话领悟得也相当深刻:不战而屈人之兵。

退一步说,即使蒋光头不投降,失去武汉,也意味着他将被赶入西南大山中,国民ZF也将随之降为华夏的一个地方政.权,那时蒋光头政.权真正有多少权威?华夏的半独立政.权可多的是,蒋光头为各省军阀注目的焦点,让他下台,必能在各省得到热烈的拥护。到那时,日本人再另起炉灶,扶植起构筑于日本人羽翼之下的新政.权岂不易如反掌。这种一厢情愿的逻辑当时在东京颇有市场。但日本人忽略了致命的一点:外敌当前,军阀纷争是没有市场的,在抗日问题上华夏空前团结。

1月16日,日本内阁首相近卫文麿见迟迟不能压服蒋政.权,恼羞成怒地发表声明,声称:“帝国ZF今后不以国民ZF为对手,而期望真能与帝国合作的华夏新政.权的建立与发展。”全然不把蒋光头放在眼里的样子。惟恐分量不足,6日,近卫再次蛮不讲理地向全世界声明:一、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日本均不与国民ZF交涉;二、日本为阻止外国.军事援华,仍可对华宣战;三、日本对华之新政.权,居于监护人之地位;四、绝对不容许第三者出面调停。

日本人虽然急于结束华夏战事,但自认对付蒋光头的国民ZF游刃有余。近卫仓促间抛出这个日后被日本外交界、军界认为最愚蠢的声明。

刚退入武汉的蒋光头如洞中观火,把日本人的这一企图看得清清楚楚。日本人发表声明,偏偏忽略了一点,蒋光头本人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倔头。一接到近卫的声明,蒋光头嘿嘿就是一阵冷笑,对华夏外长王宠惠和军政部长何应钦等人说道:

“日本人黔驴技穷,进退失据还敢出此狂言,日本危矣!”

对蒋光头的这番话,王宠惠吃惊不小,何应钦则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老蒋不过是在硬充好汉。事实上,蒋光头被穷追猛打到这一刻,心境反倒清明了。他心里明白,日本人又是拿否认国民ZF,又是拿宣战、继续军事行动威胁他,无非是要他停止抵抗,举手投降。但他明白,此刻投降,那他和他的国民ZF,立刻就会被华夏千百万民众和各D派愤怒的狂潮所淹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他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降低和谈条件,他试过,可日本人不答应。所以他所能选择的,只有继续抗战一条。要说抗战,蒋光头并不像他的副手汪精卫那么悲观。汪精卫总认为,华夏再战必亡。可蒋光头向来把汪的话当做文人之言。他心里清楚日本人的底牌,他更清楚已无兵可派的日本人要把他的00多万军队歼灭,那不过是痴人说梦。只要能在这关键时刻顶住,随着日本人的消耗,国际社会的干预,甚至西方国家的参战,那失败的结局一定属于日本,而不是他蒋光头。

蒋光头没有被日本人吓倒,但素有“干才”之称的国民D元老何应钦想的却并没蒋光头那么乐观。身为军政部长,军事上一连串的失利他都深知内情,因而对今后的抗战前途也越觉茫然。但自“西安事变”他演出了“*宫”那一出戏后,惊觉惹恼了蒋光头自己身后则再无退路,遂转向对蒋光头百般讨好。眼下见蒋光头有此豪迈之语,只觉蒋光头是在自我安慰,便忍不住问道:

“委员长所言极是。只是眼下日本人从南北扑向徐州,这徐州守或撤还没定准。委员长以为李德邻(李宗仁字)的0万杂牌部队能守住徐州吗?”

蒋光头盯了何应钦一眼,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何应钦的话把他又拉回现实之中。

从长远看,蒋光头并不怕横行在华夏大地上的这些日军,可眼下这股日军还没有受到极大消耗,战斗力还很强,从战役上来说,他的国.军尚不是对手。更何况国民D军又新败于京、沪,损兵折将0万人,元气大伤。但如果徐州不保,让日本人轻轻松松地拿下中原,再挥兵转向武汉,那他的残余部队就更没有喘息时间。想到这,他转向何应钦,语气坚决地说道:

“徐州是要守的,而且一定要设法守得长久。须知,今日之津浦路防御,就是明日武汉之守卫。津浦路守得越久,武汉会战准备得就越充分。我相信日本人今年就会进攻武汉的。”

这句话,更使刚才惊讶不已的王宠惠如坠入雾里云中。尽管他对蒋光头一会儿一个论调的思考方式见得不少,可在这决定国家、民族的大事上他丝毫不敢懈怠。听着听着,他的汗珠子滚了下来。犹豫片刻,王外长忍不住插言道:

“委员长,据悉天皇已颁下圣诏,明言今后暂不扩大事态,难道……”

蒋光头挥挥手,像是对“天皇”这两个字很不耐烦似的。

“日本人言而无信,裕仁也是日本人。他们的‘不扩大’不过是休整部队而已,不值一信。”

蒋光头说罢,沉思片刻,转向何应钦说道:

“敬之,你要负责把津浦路会战计划抓紧催办一下。告诉李德邻,津浦路一定要死守,守得越久越好。那个,那个,就说至少要守个月。”

何应钦点头。蒋光头想了想,咬咬牙,又郑重地补充道:

“第五战区枪械弹药,军需物资可以提供一部分。告诉李德邻,川军裁并编制一案可暂缓。一定要他们把日军拖在津浦线上。”

蒋光头今天对李宗仁可真够大度的,几乎有求必应,这也是他自己*出来的。去年年底,蒋光头意气用事,在京沪战场与日本人拼一日之短长,结果把国民D军队,包括他的精锐嫡系ZY军0万人扔在京沪城下,大江南北。为此,他心疼得半个多月茶饭不思,夜不能眠。其实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大国领袖的架子。眼下,行兵布阵捉襟见肘,他能怨谁呢?他只能依靠李宗仁指挥的第五战区0万杂牌部队把日本人拖在中原,他的ZY军好抽出来整补部队,恢复元气。他需要武汉的安定,他需要时间,他也只有干一件他最不愿干的事——扩大那些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地方部队。

自今天被委员长召来,王宠惠很少能插上话。按说今天本来是研究如何应对近卫声明,可蒋光头里外里只顾糟蹋日本人,却迟迟不在这件事上表态,他不摸底,可怎么处理这件事呢?想到这,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委员长,对近卫的这次声明,ZY该如何表态呢?”

蒋光头这才想起今天讨论的是什么,沉思片刻,吩咐道:

“王外长,你回去搞个声明,措辞要强硬些。日本人要开战,我只好应战。今天要*我摊牌,我也要摊给他们看看的。”

1月19日,武汉国民D《ZY日报》首先刊出了蒋光头对日本近卫首相声明的声明,措辞强烈地谴责道:

日本不顾一切,调遣大批陆海空军,攻击华夏领土,屠杀华夏人民,华夏迫不得已起而自卫,抵抗暴力,抵抗侵略。数月以来,华夏未有一兵一卒侵入日本领土之内……

谴责之余,蒋光头挺直了腰杆,向全华夏、全世界声明了继续抗日的立场。

华夏ZF于任何情形之下,必竭全力以维护华夏主权与行政之完整。任何恢复和平办法,如不以此原则为基础,绝非华夏所能接受。同时,在日本占领区域内,如有任何非法组织攒窃政.权者,不论对内对外,当然绝对无效。

1月0日,蒋光头召回驻日大使许世英。

蒋光头要与日本人在战场上见。这时,他真正为自己当初没有听从左右将领的意见,及早从京、沪战场撤兵而懊悔起来,可这时再后悔也于事无补。无奈,只有继续把川军、东北军旧部、西北军和山东军这些杂牌部队投入中原战场,只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眼见部队无望,蒋光头只能寄希望于这支部队的统帅了。扒拉来扒拉去,蒋光头最后把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乌纱帽”套在了自己的多年政敌,军事上却颇有办法的桂系台柱子李宗仁头上。他要李宗仁统帅桂系部队、统帅杂牌部队来创造奇迹。

刚刚进驻徐州的李宗仁当然明白蒋光头的用心。蒋光头真是太精明了,即使被日本人穷追猛打到这一步,也没放过李宗仁这个与他争斗了十数年的地方实力人物。

自张学良和他的东北军被蒋光头消耗掉后,李宗仁的桂系便成了蒋光头一统华夏的最大障碍,打打和和十来年没有解决。直到李宗仁赴京抗日前,广西实际上还是游离于南京之外的半独立王国。更令蒋光头头疼的是,李宗仁在广西闹自治,引得四川的刘湘、云南的龙云也颇不安分,对南京ZY总是阳奉阴违,这曾让蒋光头伤透了脑筋。如今让李宗仁统帅这数十万杂牌部队,一旦创造了奇迹,蒋光头脸上有光,武汉扩编、整补部队也有了时间。就是创造不了奇迹,川、桂军受到削弱,李宗仁的声誉受到打击,这也是蒋光头求之不得的。再说,这些杂牌部队就是再不济,好赖在津浦路上撑三五个月,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精明的蒋光头绝不做亏本的买卖,对这个一石二鸟的妙招,他不无得意。

李宗仁却像是被推上了嗞嗞作响的热锅。

李宗仁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委员长很器重他,把他放在日本人的枪口上,可给他的都是些什么部队呢?就说川军,当初就是被像处理蹩脚货一般塞到了第五战区。

蛰居巴山蜀水几十年的川军真正打出四川的机会太少了,世外桃源般的四川盆地养得这些川军留土恋地,老死不愿出川。尤其是军官,只顾拥兵自重,尽情享乐。巴山蜀水勤劳百姓的血汗赋税都变成了他们手中的良田沃地、妻妾别墅,真正用于购置枪械、整训部队的极其有限。他们手中的枪械相当落后,甚至很多都是当地土造的“单打一”。打个山鸡、野兔还对付,可在现代化日军的铁甲、重炮面前,这样的枪械与一堆烧火棍无异。常年拱卫四川,又使这支部队极少参战,因此纪律废弛,士气不振。说到底,川军不过是刘湘统治四川的卫队,一个与蒋光头讨价还价的筹码。

但川军官兵杀虏挞寇的心却是火热的。当197年“七七”事变爆发,全国各地的部队都奔向抗日战场时,驻屯在遥远而宁静的四川的川军也被胸中一腔华夏人的豪情鼓荡得热血沸腾。四川省ZX刘湘虽以图谋自保、拥兵自重闻名全国,但也绝不愿在抗日这件事上给蒋光头一个收拾川军的借口。197年9月,刘湘一声令下,10万川军脚穿草鞋,身穿单衣迈向川外。很快,他们便进入北国的严冬之中。川军还没上战场,却首先碰到了大自然的考验。寒冷、饥饿中,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喊苦。谁要是嚷着要回四川,便立刻会招来无数双白眼,一大堆奚落:没出息的东西,滚回去吧,别给四川人丢脸。

10万川军在晋绥军和ZY军的溃潮中逆流而上,来到了山西抗日前线。大自然的严酷没能折服这些精明矮小的四川汉子,但世间人心却使他们寒透了心。川军出川,比不上蒋光头的骄子ZY军,又是卡车,又是人力地运送军需物品。他们的军需补给都得自己就地解决,枪械弹药的更换、补充更无人问津。10万大军得首先给自己找口饭吃,找件衣穿。当面对天之骄子ZY军和地方土皇帝晋绥军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他们觉得自己像是个乞丐,在遭着冷眼向面前的富翁伸手乞讨。这令自我为王数十年的川军忍无可忍。

川军终于被激怒了。只要能弄到粮食、衣物,他们便顾不得那么许多戒律,连买带抢。溃退时,遇到军械库也砸开大锁,擅自补给。一时间,山西是连溃败带自扰,乌烟瘴气。

二战区司令长官、山西真正的土皇帝阎锡山急眼了。一个电话打到武汉军委会,控告川军抗日不足,扰民有余,简直是一群土匪。请军委会令川军立刻走人,二战区养活不起。

在蒋光头的战将中,李卫东是个颇为特殊的人物。他的晋升速度最快,然而降职的次数也最多,因为南京拒绝撤退,他因此受到过蒋的冷遇。但是,他一旦为蒋所用,又成了蒋的副将,蒋光头特别欣赏和器重他的这员虎将。这也是蒋光头能包容那些乱世英雄的决然独特之处吧。

李卫东受命第一战区前敌总司令,负责指挥胡宗南、宋希濂、桂永清、黄杰、商震、刘和鼎等10个军计0万部队夹击鲁西南下的土肥原师团,掩护徐州主力西撤。他已将孤军深入的土肥原从东、西、南三面合围于归德、兰封和睢杞之间。

在酒井隆拿下兰封的时候,蒋光头还没有离开郑州。那会儿,蒋光头盯着地图,对这则电讯大感意外。过度的疲劳使他的两眼充血了。他抓起电话,控制着内心的愤怒与焦虑,要在开封的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立即回郑州长官部坐阵。

兰封离开封不足40公里,相距密尔,实在太危险。而且,他应该回武汉了。尽管他忧心如焚地关注着徐州几十万部队的安危,但卫戍武汉的陈诚一天几个电话,请他早些回武汉审议保卫武汉作战的大计。他深知如果徐州官兵不能全师突围,在豫东与土肥原作战的0万部队势必溃散。华夏军队在中原战场上的近80万精锐主力一旦土崩瓦解,其后果可想而知:不仅仅是保卫武汉只能演“空城计”,国民ZF恐怕真的要考虑移居异国他乡了……

和日军作战,华夏凭藉的仅仅是兵员优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日军的军费开支一年就是50亿日元,乃华夏一年财政收入的5倍。日军仅投入中原战场的飞机就有500余架,坦克、装甲汽车5,000余辆,大炮,000多门……在这样的日军面前,只能像台儿庄战役一样,用千千万万血肉之躯,筑起保卫武汉的防御阵地啊!

对兰封失守的消息,李卫东似乎并不置怀,他在电话里向蒋光头报告时嗓门还是那样*。他的指挥部设在杞县,声音倒是非常清晰。他简要地叙述了兰封失守的经过,接着大骂弃守兰封的第7军军长桂永清无耻。他迫切地请求蒋光头暂住郑州,声称只要委员长严惩桂永清,严令黄杰第8军固守归德(商丘),挡住沿陇海路西进的日军,他誓在日之内拿下兰封,以显然绝对优势之兵力,全歼日军第14师团,活捉土肥原这个元凶绝非妄语。

蒋光头是相信卫东的,当即电令军法处缉拿桂永清,按军法.论处。

但桂永清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那天他在酒井隆凶猛反扑、兰封眼看不保的关键时刻,匆匆写了个纸条,派得力部属送交第88师师长龙慕韩,命令他务必坚守兰封。他自个儿则率其基本部队第46师,且战且退,一直退过罗王车站。

龙慕韩的那点部队岂是酒井隆加强步兵联队的对手,只一个回合便退将下来,又无法向任何上级请示,便自行决定放弃兰封,向西南转进,试图与徐州撤退的部队汇合。然而,蒋光头的命令已到,桂永清和龙慕韩被撤职查办,第88师师长由第71军军长宋希濂兼任。桂永清因那张巴掌大的纸条苟全了性命,且步步发迹,直至晋衔一级上将,官拜参谋总长。而忠厚老实、不知怎么糊糊涂涂地爬起来的少将师长龙慕韩,0多天之后(6月18日),糊糊涂涂地被军法处以临阵脱逃罪,枪毙于武昌郊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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