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下同）：

“风吹草动，莺飞鱼沉。狼哥的听觉、嗅觉和视觉产生了一种错觉，经常间歇性的幻觉，如同他打坐、坐忘看到的景观：穿越时空，回到童年，一直流连、穿越不了的心结、心影。”

外景：秦城县内衣厂家属南区，日。

红砖碓砌，爬满绿苔的三层楼，七十二户人家的跑马楼（字幕：1990年夏）。

内景：老宋家，日。

一楼，光线昏暗的单元套间，清一色涂涮绛色油漆的门内。简陋的竹制方桌加铺盖的大圆桌面，摆上，造型精美的一盘小蛋糕。插上，点燃的五支小蜡烛，五光十色，斑澜多彩。

“在我的记忆之城：十八年前，那些过往的拮据日子里，尚在人世的外公、父亲，和还很年轻的母亲，给我特意订做的那盒小蛋糕，相当的珍贵，相当于一坛深藏于地窑的女儿红。”

“让我盼望着长大，而苦苦等待了十八个春；也让我感念着亲恩，而甜甜沉醉了十八个秋。”

这家老小，三世同堂：一位爷字号、二位少壮派和一个童子军，都在开心至极。

正由小鬼当家，吹着，“一、二、一”出操队列的口哨儿。列队迎宾，热情待客。

衣着的确良白短衫，白衣胜雪，肌肤胜雪，长得标致，电影演员似的小两口，在忙不迭地，敬茶递烟。

毫不客气但十分友善的左邻右舍，男女老少，在跟着，吹喇叭，抬轿子，抬举小鬼的欢声笑语。沸沸扬扬，喜洋洋的气氛，从密不透风的人墙，飞出。汇成，一首岁月金曲，跑马楼跑音跑调不跑感情的童谣老歌。

由一位长相甜美，白衣蓝裙，红绸巾简扎着马尾巴的少女，银铃般嗓音，领唱。群起“沙炉罐”或“亮嗓门”，异口同声，响应，那首先英文后汉语再反复交替唱的歌曲《祝你生日快乐》。

欢快的旋律、节奏、节拍。人们哄笑的“小媳妇”和“大丈夫”，两小无猜的纤指与笑脸。

牵手，领唱的少女，比小寿星男孩大九岁的“小媳妇”：染红女儿纤纤指，粉白黛绿更增妍；翘尾巴，亦如电影《自古英雄出少年》中“大丈夫”，清末童帽小马褂、留条小辫儿似帽带的小苏醒，笑灿：粉琢玉雕般小囡脸。

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缔造的小宝贝，年轻的妈妈宋菊香笑得甜蜜蜜。

难得一家子团圆，还如此热闹喜庆，头顶上开始落霜的老宋满脸春风。

很少回家的苏西坡，这会儿已搂抱着宋菊香依然苗条性感小蛮腰和丰满翘臀细长美腿，在家门外过道上，跳圆舞曲似旋转好几个圈后，吆喝着儿子过来，给如醉红了脸的老婆当帮手，把他用单车从湖区乡下驮回来的两大麻袋莲蓬分发给，三、五成群还在看热闹或拉家常的人们。

对刚沽酒打酱油买菜回来、忙来援手的苏北坡只微微一笑的他，则提捧起车后架侧绑的另只编织袋装的一尾大鱼，上二十斤的竿鱼，就像逮捉头小猪崽似飞快去向老宋报喜。

“爸，今晚你的下酒菜来了！我这就下厨掌勺给您弄几个花样，尝鲜。”

正笑呵呵看、让溜跑回来更快的小心肝笨拙但耐心给他在一点点抓填了小半锅旱烟的老宋急了，连烟斗带烟袋都一块交搁小外孙手中不要了，扯开嗓子的一声喊比苏西坡难得这样大声的叫嚷还洪亮了。

“西坡，西坡，这鱼宰呀烹还是我来吧！别弄脏了你这身衣服，你这十几里外赶回来一趟够累了，还是，先去洗手冲个澡，再去好好休息一下。”

只手接逮牢鱼后，老宋的声音一下子放慢、低哑了。

“你呀，听爸的话，好好工作，还要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记住，找时间常回家多陪下菊妺子和小醒醒吧！”

很快，老宋对门窗外喊的声音又若雷鸣了。“大家别急着走哟，北坡帮我打下招呼留住客，先喝口我昨晚擂出、今早煮好的擂茶，等下一起尝尝，西坡带来的这鱼。好家伙，这鱼头呀鱼杂都满一大锅了！”

在人来人往，人头攒动间。有一双眼睛，两道火辣辣的目光，聚焦在，宋菊香那水灵飘香的花姿：杏腮桃面梨涡下，薄而透明短衫内，系着乳罩，轻笼高耸雪峰，隐现扑腾玉兔，一种自然而然给人的“遐”想。

“如痴如醉，久久凝眸里，当年年轻貌美的我妈，像极香港电影明星夏梦，艳而不媚，贞静平和，娴雅大方，可比作是女人花中的菊，秀美如画，充满诗意：娉婷几案淡香怡。和云伴月三秋露，不倾万紫，孤标万古，蕴秀入清诗。”

“带着微笑，隔重山水，对隐伏在人群里的那人来说：这是一个有戏的开始，无言的结局。为情所困，为爱痴迷，古今皆然：单相思，相思相望不相亲的心事，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绮梦啊。”

似有所感应的宋菊香，举目搜寻时。那双眼睛迅即在绰绰人影里，消逝如风。

“但，十五年后。有那双激情燃烧如火如荼眼睛的神秘人物，仍对她痴情不减当年。不请自至，上了她的目，上了她的心，上了她的船。”

二、烟雨濛濛

画外音（下同）：

“有时，我感觉，远边看似大海捞针的事，反而比就近形同捕风捉影的事，容易。因为只要有了方向感、着力点的事，好办。”

内景：苏西坡家，夜。

背向镜头、面对泪眼婆娑的宋菊香，为她削递上一个雪梨的男人在轻声慢语、但斩钉截铁地说：“嫂夫人，西坡的事情，我真的一点不知道。”

“你呀，和曾三龙、乐斌一样口风紧。而且，都说着同样的话。三言两语，再不想多说，西坡和他的那些破事儿。”

“但，作贼三年，不打自招。西坡有时得意洋洋而说出来了，我还是隐约知道，心里明白，他和章箭是一回事、一路货色，不出事则罢，一出事肯定小不了。还有，他以前有次被‘两规’出来后，跟我说过，受审查期间，某某县领导给他通过电话，笑问他睡得着觉么，想通没有，该给组织交待明白了。最后打个哈哈，小声说，你知道的，如今的政策嘛，抗拒从宽，坦白从堆。没事出来后，那位县领导还陪他喝酒喝了个一醉方休，直夸他，经得起考验，是个党的好干部。好长时间，他把这当歌唱，逢人就哼唱半天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