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被剑舞牵动起来的灵气逐渐恢复了平静，若不是那满地的碎片和新增的裂纹在默默陈述着事实，很容易会让人误认为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柄云倾月以几十灵石的单价从某小店中批量购买的低阶长剑，因为承受不住不断增强的力量，终于自己碎裂开来。它从内部开始，在眨眼间就变成了百十个细小碎片，此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而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因为云倾月和裴止剑在异变发生的时候都格外淡定，甚至在“咔嚓”声响起的时候，为了躲避将要四处飞溅的碎片，裴止剑立刻连退了好几步，恰到好处了避开了迎面而来的碎片。

看着自己手上只剩下一截短短剑柄，无法再继续使用的长剑，云倾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在练剑练到兴起时，居然出现了这样扫兴的事情，实在不是好兆头。她本应该感到气愤，可是由于这剑是自己亲手买的，有气也没处发，云倾月只能苦笑。

“还行。”从云倾月练剑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裴止剑终于开口了：“步伐还是有些不够灵巧，不过比昨天好多了。你的手势没有配合好你的身法，所以才会如此。而且手部的力道也不够，若是……”

裴止剑的这个点评可以用苛刻来形容了。即使云倾月所使用的剑连称之为下品法器都有些不够资格，可是它好歹也是一把经过灵气淬炼的武器，除非和高阶武器强行碰撞，单单只是用来修炼的话理应不会出现问题。更别说是像现在这样碎得如此彻底，连拼凑起来的希望都没有。

而云倾月却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一柄好端端的剑无意中弄成这幅摸样。足以说明她现在的实力已经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级别，只不过她自己还不甚了解而已。

云倾月乖乖站在裴止剑面前，听着他的点评。

从某种意义上讲，云倾月应当称呼裴止剑为师尊才对。因为在离开丹霞山之后，裴止剑一直在指点云倾月该如何战斗。一些没有人教导就无从得知的小窍门，也都是由裴止剑一一传授给云倾月。于是慢慢的，云倾月便形成了在修炼时向裴止剑请教的习惯。

这个习惯并非刻意养成，而是在无意间形成的。

当初两人从丹鼎门的包围中，离开丹霞山躲入茫茫栖霞山脉时。面对是一个极其恶劣的环境，前有妖兽挡路，后有追兵穷追不舍。本身实力强大的裴止剑，因为伤上加上已经无法战斗，诸多法宝也在先前的战斗中损坏。可以说是险象环生，并未受到致命伤，且恢复速度惊人的云倾月就成了最后的战斗力。

为了能够从时不时冒出的妖兽口中安全逃脱，裴止剑不得不开始教会云倾月如何以最少的灵气，击败强大的敌人。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最能够锻炼一个人的战斗水平。云倾月的实战经验，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得以突飞猛进。而两人的关系，也因为在这生死与共当中，终于变得真正熟络起来。

若没有栖霞山脉的那段逃亡经历，云倾月绝不会脱胎换骨，拥有现在的实力。从结果来看，她算是因祸得福。

当然，云倾月现在所练的剑术并非来自于御剑宗的传承，即使是在御剑宗也没有如此霸道的剑招，而裴止剑即使已经背负上了御剑宗叛徒的罪名，也不愿意将不应传给外人的御剑宗剑诀教授给云倾月。不仅仅是御剑宗，恐怕整个云雷大陆，也找不到修炼和云倾月相似剑诀的剑修。

至于云倾月现在所练的剑诀到底是从何而来，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裴止剑语气平缓，继续点评道：“……按照刚才的样子，只要能保持自己的步调不受影响。同时对付两个筑基初期的应该不成问题了。”

从云倾月修炼剑术到如今不过半年的时间，就能够从裴止剑口中获得这样的一个评价，可以用进展神速来形容。在这其中，除了云倾月本身的资质和勤奋占据了重要作用之外，她正在修炼的剑诀功不可没。若不是裴止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做太大的动作，他也会开始修炼这套云倾月正在修炼的剑诀。

“真的？”

对裴止剑的这个评价，云倾月还有点不相信。虽然曾经战胜过筑基修士，但其中很大成分是靠运气和高阶法宝的帮助，她自身的能力并没有起到多么大的作用。当然，在和那三名筑基修士战斗的最后她曾经仅凭自己的力量，杀死了三人中最强的大师兄，可是遗憾的是云倾月至今还能完全弄明白自己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裴止剑面色平静，仿佛自己刚才只是说句很普通的话：“……只是因为剑突然断了，所以你到底能够施展多强的威力，我无法判断出来，就算是你自己也无法得知能力的极限在哪里……，你确信你不去买一把灵器级别的剑么？用这样的剑，你永远无法发挥出你自己真正的实力。”

没有任何犹豫，云倾月果断道：“没钱，咱俩可是一贫如洗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上的灵石都被我用来买炼丹炉了，我自己的灵石要么买材料，要么送给了灵犀堂。总之是花得干干净净，哪还有闲钱用来买武器。”

一个高产的七品丹师，住在紫霄城内租金最贵的地段。居然混到只能用价值几十灵石的武器练剑术的地步，而且身无分文。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不过，这还就偏偏还就发生在了云倾月身上。

原本秦明月留下的那些法宝还能值百万的灵石，可是在丹霞山的战斗中，云倾月全都扔了出去。不止她自己穷，为了能买到那个品质不错的八阶丹炉，连带着本来算是个富翁的裴止剑也身无分文了。而按照聚灵阵消耗灵石的速度，云倾月赚再多的灵石，也不够小剑花。

裴止剑皱眉：“你还不愿意放弃？你应该知道，就算它能够在浓郁灵气的滋润下慢慢恢复灵性，但那也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也许十年，也许百年……而你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有一把好武器。-”

云倾月原本轻松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暗淡起来。她知道裴止剑说的是实话，她知道很有可能自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小剑恢复正常的那一天了。而且，练习的时候用这样随时会断的剑，倒还勉强的可以忍受。可是若在遇到激烈战斗时，手中的剑却忽然断了……

灵器级别的武器，且不说它那至少上百万的价钱云倾月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凑齐。最重要的是，要在本就稀有的灵器级别武器中，遇到一件刚好和自己属性相符，是件多么难得事情。许多剑修从练气期起就开始准备材料，一点点锻造淬炼配件，为的就是将来进入结丹期时，能够有一把质地优良且趁手的武器。

“我……”云倾月忽然想起关宵寒故意遗落在地上的那枚储物戒指，里面装着的东西她一直没有看过。最终云倾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转移话题道：“没其他事情的话，那我继续练剑了。刚才我似乎又领悟到了一些东西。”

又一柄一摸一样的剑被云倾月拿了出来，她再次挥舞起了长剑。可上次练剑时一样，这一次她的招式不断变化，随心所欲，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空气中，再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缝，隐约可以听见呼啸声。

然而，好景不长……

这一次，剑被震碎的速度比上一次几乎快了一倍，而且长剑本身也碎得更加彻底，地上的裂痕又多了好几道。好消息是这样的结果意味着云倾月的剑术突飞猛进，坏消息则是换一把品质上等的剑，已经迫在眉睫。

看了看已经渐晚的天色，裴止剑淡淡道：“就练到到这里吧。”

“恩。”云倾月长叹一声，只好认命。

虽然很想再多练习几次还没有完全成型的剑招，可是云倾月也知道，现在这样的状况再练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每一次都在还未完全的施展开的时候，就失去了手中的剑。即使她是绝世天才，也没有办法继续练下去。在没能弄到一把能够完全承受住剑诀之力的剑前，云倾月的练剑计划将会无止尽的耽搁下去。

当裴止剑转身离去，快要走出院落时，沉默半响的云倾月忽然出声，轻问道：“剑修向来以战斗力著称，还要多久我才能够练到能和丹修一战的水平。”

虽然曾经和丹修也就是李静丹交过手，可是其中受到的许多外来因素干扰。因此云倾月并不知道一个丹修真正的到底有多么深，只有询问同为丹修的裴止剑，她才能对于丹修有一个明确的了解。

裴止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现在还是只学到了点皮毛而已，谈这个还早了点。丹修的能力可不是三五个筑基修士相加那么简单，千名筑基修士当中，才能够出一名丹修……什么时候你能够练到手中无剑的地步时，元修也不是你的对手。”

“无形之剑？”闻言，云倾月一愣。

当裴止剑离开后许久，她仍旧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位置。

在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圆球，放在手心中，专注地看了起来。

单从外表看，这就只是一个通透的晶球而已。从这圆球之上感应不到灵气的存在，摸上去手感和其他玻璃质物品一样。总之，十分普通。即使摆在元修面前，也不会被看出有何特殊之处。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晶球其实不是像它表现出来的那样普通。它的质地实在是太通透了，半点杂质都找不到，一不留神甚至会以为云倾月手心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更重要的是，用神识扫过这晶球所在的区域，不会感应到晶球的存在，无论神识再强大的修士都不行。只有单纯凭借眼睛，才能看到它的身影。

这个晶球的来历当然并不简单，甚至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它的背后的故事。

正是因为它的存在，当日在栖霞镇秦明月才会死于非命，御剑宗的飞舟才会受到不明人士攻击。云倾月才会被御剑宗的人抓起来。

——剑神留下的剑诀。

这个小晶球就是裴止剑刚才在话中提到的东西。

十万年前，秦家老祖凭借一己之力，划破了界面壁垒，飞往了另外一个世界。成为已知的最后一个离开云雷大陆的修士。虽然千万年来，剑神之威已经逐渐被世人所遗忘，甚至就连十万年前的那个仙法繁盛巅峰时期都已经逐渐。但是在秦家内部，一直流传着关于剑神的传说。

“拿着它，追上我的脚步。”这是剑神在将要飞升至其他大陆时留下秦家后人的一句话。也是如今的秦家，唯一知道的关于这个晶球的话语。

曾经有人猜测，这个晶球是其实是一个堪称仙器的法宝，能够让它认主的修士，将成为和剑神一样伟大的存在。也有人认为，这个晶球其实只不过是剑神留给后人的念想而已，用来激励他们努力修炼，本身并没有神奇之处。但是秦家人一直坚信，这个晶球能够让如今的剑修成为剑神一样的存在。秦真君本想用这个晶球来笼络裴止剑。

遗憾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个晶球到底应该如何使用。

在剑神飞升之后，秦家立刻受到了云雷大陆所有渴望飞升的修士的联合攻击，这些人都想要知道剑神到底留给了秦家何等密宝。而真正知晓这琉璃珠用法的人，早就死在了那些贪婪的敌人手中。就连秦家自己都差一点被灭族。晶球能够在秦家一直流传至今，而没有丢失，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如今的秦家只知道这个晶球是剑神留下的重宝。但是这小小的晶球的神奇之处，秦家本身也不清楚。甚至到后来由于这晶球一直没有展露其的特殊之处，在秦家内部的地位也逐渐下降，到后来已经沦为了一个象征性的宝物，即使是秦家人本身，也不看中它。。

最后这个晶球被秦家这一代最受宠的秦明月发现，由于觉得它外形好看，秦明月便带了出来，一直拿在手中把玩。若不是秦明月无故身死，秦家甚至都已经遗忘了这个珍贵的宝物一直就在秦家。

当然，秦明月本身并非无脑之人。虽然觉得这晶球是一个无用之物，但是她也仍旧好好保管着。若不是因为后来出了意外，云倾月根本不会发现这个晶球的存在。

在栖霞山脉逃亡时，云倾月为了找到还能够使用的法宝，将秦明月的随身之物都拿了出来。裴止剑一眼就认出，那个被云倾月随手扔出的皮袋子，正是秦真君陨落前一直想要让他寻找的东西。在那皮袋子上刻有秦家专门的追踪法阵。当这皮袋子离开界珠制造的空间之后，裴止剑手头上用来追踪这皮袋子的法宝立刻产生了感应。

为了不引起秦家的注意，裴止剑迅速毁掉了皮袋子，当皮袋子消融之后，被包裹其中的晶球露了出来。

可是看着那个圆溜溜的小球，云倾月和裴止剑都有些犯难了。千万年来，就连这晶球的主人秦家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晶球，裴止剑和云倾月更不可能弄清楚其中的玄机了。

就在他们俩以为这个晶球是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之际。云倾月身上还未干涸的血滴落到了晶球之上，晶球迅速起了变化，一些画面从晶球内部浮现出来……

在后来的日子里，云倾月曾经尝试用裴止剑的血，和妖兽的血在这晶球上反复涂抹。最后发现只有碰到她的血，晶球才会有反应，。

站在院子中央，看着手心的晶球，云倾月悠悠叹息一声：“剑神……你到底是谁。”

裴止剑不知云倾月的血液有何奇特之处，可是云倾月却知道这个秘密她谁都不能告诉。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她应该算是云雷大陆上最后一个活着的妖族，身体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当做绝佳的炼丹、炼器材料。

这小晶球中只有一段短短的影像，一共分为四个画面。这些简短的画面云倾月早就已经烂熟于心，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中。可是即使已经记得牢牢的，在练剑完毕后，云倾月仍旧喜欢将晶球拿出来，重新播放一遍其中的内容。而每一次观看，她能都有新的收获。

第一个画面中，一个手握青色古剑的男子，他随性而舞，就如同云倾月现在所做的那样，每一个动作止剑都没有规律可言。

而在第二个画面中，那男子身姿愈发轻灵起来，似柳叶微摇，又似清风拂过。时而重如崇山，时而轻如鹅毛。似乎已经和周围的万物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第三个画面中，那男子手中已经没有了剑，举手投足间，风雷阵阵。这也是裴止剑希望云倾月能够达到的阶段。而在最后的画面中，则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云倾月至今没有猜出这个画面到底有何深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