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岩呼吸一滞，周身气血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开始在体内剧烈翻涌。
这只是一种本能而已，面对阮小柔此刻自然而生的惊人气势，以及一剑破万法，真无敌这几个字，混迹江湖的年轻剑客当中，又有谁人能够作到无动于衷。
然而，无论阮小柔话中所提及的境界有多么神奇，终归也不是仙丹神药，无法让吕岩突然之间便真的脱胎换骨，功参造化。
有些事，少年自然心向往之，可脚下的路终归，还要自己一步步走。吕岩定了定神，缓缓平复着有些不稳的呼吸。
就在这时，阮小柔右手突然一落，将掌中的赤霄插进到脚边的山石当中，而后自身前的石桌上端起一碗，冷冷道：“喝了它。”
吕岩低下头，碗内不停闪烁着的幽冷寒光，瞬间将少年双目刺痛。
眨了眨眼，吕岩才能沿着由山岩凿成的粗糙碗壁继续向下看去，淡紫色水面之下，竟然有一条条细小蛟龙在轻轻游曳。
抬起头，吕岩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阮小柔随口答道：“天界雷池之水，还有青莲剑冢汇聚千年的一缕不散剑意。”
脸色瞬变，吕岩惊声道：“那你还让我喝！”
龙虎山上，吕岩看到了师傅李重阳斩雷飞升的全过程，落日原中，吕岩又差一点引来诛邪灭魔的天雷降世。在这两次短暂而又难忘的经历中，吕岩曾亲身体验过，什么叫作天威浩荡，什么又叫作天雷煌煌。
吕岩伸出手，将石碗一把推回到女子身边。开玩笑，单单是天雷之水这四个字，就已经让天下人避之不及，更别说还有那听上去就吓人的千年剑意。
“真不喝？”
吕岩连连摆手，道：“不喝不喝，这哪像是人能喝的东西！”
阮小柔哦了一声，随即一边收手，一边故作轻松道：“就是可惜了你师傅的一片苦心啊。雷池本就是天界重地，也不知道你师傅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将这一碗最能补润元神，洗涤识海的雷水菁华传递下来。不过这样更好，你吕岩不用吃苦了，我也省事了，这件得之不易的天
界异宝也不会被你小子白白浪费了，皆大欢喜。”
“等等！”
吕岩犹豫片刻，直到看到阮小柔即将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才终于开口阻拦道：“只要你保证，这不是你的另一个恶作剧，我就喝！”
阮小柔用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吕岩，问道：“你真的确定要喝？”
吕岩点点头，没心思答话的少年径直走到桌旁坐下。
端起石碗，吕岩最后回头看了女子一眼，无奈道：“阮小柔，我不管你是否真的是我的师娘。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我在这里真的被你玩死了，天上的师傅，山下的师伯，哪一个都饶不了你。”
笑了笑，阮小柔凑到吕岩耳边小声说道：“放心。按李开复的原话来说，你就当这是一碗世上最烈的酒。顶多有点烧胃灼肺而已，比你之前受过的剔骨剜心之苦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呵呵...”
吕岩眼睛一翻，脑袋一仰，在女子幸灾乐祸的笑声中，小心翼翼地饮下了第一口酒。
一缕微冷的水流在胸间一路下坠。
“嗯？”
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静待片刻之后，却周身毫无所觉，吕岩猛地直起身子，张口怒喝道：“阮小柔！你又...”
可吕岩话未说完，便迎上了阮小柔回看过来的朦胧双眸。
这位精擅魅术的女子，眼睛一睁，一闭。
只是一眼，吕岩咽下的酒水却突然变得无比炽烈，顷刻间翻转成一泉海眼。由脐下三寸迸发出来的巨大吸力，使得吕岩丹田当中的海量剑气最先开始沸腾起来，四肢微微轻颤。
然后是胸前乳根穴，颈间气舍穴，嘴角地仓穴...
口眼歪斜，眼睑瞤动，吕岩奋力地翻动嘴唇，却只能冲着身前的女子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模糊呓语。
右手搭上吕岩腕间，阮小柔闭目说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静心收神！”
两指摩挲，阮小柔细细感应着少年体内的气血变化。刀刃游舞，哪容得下丝毫闪失，不知不觉间，阮小柔的额头已渗出涔涔
汗水。
良久之后，阮小柔缓缓睁开双眼，神情凝重道：“再喝一口。”
此时此刻，吕岩也能够感受到自己所有的气血力劲，已被无可抵御的巨大吸力尽数汇拢到小腹当中，于海眼最初形成的位置浓缩成了一个点。周身上下，唯一还未被抽空的，便只有吕岩眉心识海当中的百万残灵。
再喝一口？吕岩艰难地将石碗凑至嘴边，却因为自己体内的诡异境况，而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眼见此景，阮小柔毫不客气地出言催促道：“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如何明心正性？如何抱纯守一？”
“剑生双刃，斩敌可除怨，斩己能明心。一朝提剑在手，哪有只敢挥剑向外的道理？”
“若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吕岩你还练什么剑，修什么道？趁早回你的太和山下种地去吧。”
女子的话，吕岩听得一知半解，可阮小柔语气当中蕴含的讥讽与不屑却清晰刺耳。
喝？还是不喝？
吕岩怔怔想道，自师傅李重阳手中接过赤霄的那一天起，自己吃过的苦头还少吗？剑气刺骨之痛，生离死别之悲，逃亡天下之怨，生死一线之恨！
可是一路走来，我吕岩又何曾退缩放弃过？我又何曾缺少过正面以对，提剑相向的勇气？
牙关紧咬，吕岩张开嘴大口吞咽，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石碗明明与寻常可见的瓷碗尺寸无二，可碗内的酒水却仿佛取之不竭。
一口口烈酒接连入腹，脐下勃发而出的巨大吸力随之层层高涨。
一寸，又一寸，横亘在眉心之前的无形屏障，在此刻开始寸寸崩塌，失去遮掩的百万残灵在惊慌失措中，被一个个接连拽出识海。
数之不尽的人形虚影贯体而过，而吕岩，又再一次被无尽记忆汇聚而成的无边苦海瞬间吞没。
这哪里是什么世上最烈的酒...
这分明是世上最苦的酒！
Ps：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护，不会断更，但是更新时间确实无法确定，望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