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兮雅忘了皋影，忘了在云渊之下的信誓旦旦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内心总是恐慌，恐慌这些岁月静好会成为虚幻的泡沫，而“皋影”两个字反而成了戳破泡泡的利器。

所以从她醒来，她一次都没有向师父提过皋影，仿佛天地间真的不存在这样一个神。

有一双眼睛望着她，带着浓重的黑，有些似曾相识的压抑，窒息，伤心，她喘不过气来……

兮雅猛然睁眼，从床上弹了起来，她喘着粗气，拼命呼吸，仿佛刚从溺水中挣扎出来。

皋天自然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兮雅，感知到兮雅的气息突然紊乱，一息间，便从书房到了兮雅的卧房。

额头薄汗点点，唇色苍白，一看便知被吓得不轻。皋天的眼里带了些暗色，却立马掩了下去，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做噩梦了？”

兮雅下意识地一把抓住皋天的手，死死地攥着，因为用力指尖都失了血色，皋天没动，怕惊着她，只是她说的两个字还是让他的指尖颤了一下。

“皋影……师父！我梦见了，皋影他……他……”

皋天说不清从兮雅嘴里听到“皋影”两个字是什么感觉，嘴角泛苦，有些无措，要是他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兮雅推开，给了皋影机会，要是他没有将皋影封在云渊，让兮雅失望，那么，说到底皋影也不过是皋影而已……

他知道总有一天兮雅会提及此事，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心里挣扎着，叫嚣着，只是语气却还是平稳，声音低了些，试探着，“我现在带你去见他可好？封神印我会……”收回……

意外的是，兮雅突然惊叫道：“不！不！我不要见他！”她抬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带着些许惊恐，强装着镇定，却还是有些颤抖：“师父！不要去见他！不要去云渊！不要去，不要去……不要放他出来，不可以放他出来。”

皋天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抛开兮雅与皋影往日的情谊不谈，就算皋影只是一个普通生灵，兮雅也不可能会这么说。

皋天放缓语调，安抚着兮雅的情绪，“雅雅，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兮雅松开皋天的手，眼神有些放空，皋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做任何催促，极尽耐心。在沉闷的安静中，兮雅慢慢聚焦了视线，视线细致地描摹着皋天眉眼的轮廓，伸手拂过他的脸，指尖带着凉意轻轻搭在皋天的眼帘上。或许是因为情绪的大起大落，兮雅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看到了一双眼睛，”指尖划过睫羽落至眼尾，“和师父的一模一样，一样的好看，就像现在这样它们静静地看着我，可是我分不清里面的情绪，不知道是爱还是恨，不知道是欣喜还是绝望，然后那双眼睛一点点带上了墨色，变得很黑很黑，很暗很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唯一能感觉的到的，那是不是师父的眼，而是皋影的眸……让我恐惧……”

兮雅虽然催眠自己冷静，可是背后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在这个世界，她几乎不会做梦，加着上一次，这是才她第二次做梦，可上一次的结果并不好……

皋天微微叹了一口气，将人拥进怀里，作无声的安抚。这一刻，兮雅仿佛找到了安全的港湾，身体微微往后挪了挪，背对着皋天把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然后从身后拉过皋天的手，让他白色的宽袖笼罩着她，驱散背脊的冷意。

兮雅将她小巧的手掌印在皋天的大掌上，这样子，就像幼童好奇为什么大人的手掌这么宽厚温暖一般。

“师父。”兮雅温声喊道。

“嗯？”

“你想知道我与天道的交易么？”说着，兮雅放平侧着的身子，睁着明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皋天，执着于他的答案。

皋天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拨开兮雅额前的碎发，轻笑，“这并不重要。”

闻言，兮雅将五指张开，循着皋天润白修长的五指紧扣着，然后顾自说了起来，“我本魂魄不全，最初不过是答应了它，我替它看着你不要毁了六界，而它帮我补全魂魄。后来才知道你可能不止是你，而是你们，我很多时候分不清你们谁好谁坏，很多时候也会‘恍然大悟’谁是罪魁祸首……但是其实，这与谁好谁坏没有关系，准确来说，于我而言，这世上可能没有比你们更好的神了……师父，到了今天我才明白，坏人不会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成为坏人，好人也不会因为还未发生的事一直是好人。原来不是你们一定要毁了六界生灵，而是这个世界总是逼迫你们成为那个罪魁祸首……”

“雅雅，”说着，皋天带起和兮雅十指相扣的手，将她莹白的手背放在嘴角轻轻蹭了蹭，道：“我很高兴，很高兴你未曾对我失望。”很高兴能遇见你。

过了一会儿，皋天将人扶起，笑着捏了捏兮雅因为会怀孕而圆润了几分的脸蛋，道：“不用想太多，皋影若有什么事，我不会不知道的。”

“可……”兮雅还想说什么，却被皋天打断，“梦毕竟只是梦，如果可以预知未来，那便不是未来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未来只说所以称之为“未来”，便是因为它还没有发生，还没有发生的怎么会可以预知？

被“传道授业解惑”的兮雅，用一孕傻三年的智商思考着，完全忘记了她现在是呆在神仙妖魔的世界，不是地球啊！她难道忘了某师父曾经是撕裂时空毫不手软的吗？

皋天端着一副师父我很博闻强识，我说的都对的严肃面孔，看着兮雅一脸认真地思考，而后恍然大悟地点头的模样，忍不住弯了眼。

－－－－－－题外话－－－－－－

兮雅恍然大雾：好像挺对的……

皋天严肃认真：憋住！不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