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开这一招的确又准又狠。
像几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顾衡的脸上，楚江开什么也没有说，却给了他刚才那些话最有力的反击。
楚江开拿遥控器按下暂停键，一切嘎然停止。
顾衡这才回过神，把手里的茶杯放，抽纸草草擦了一下裤子上的水渍。
他几次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楚江开伸手把他之前扔在茶几上的文件拿过来，随意翻了两页，说道："这东西并没有按我的意思做，怎么陈董事他们没有跟伯父说吗？不妨您拿回去，再仔细问问，重新做一份。"
伯父，这个称呼让顾衡有些错愕，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要和小雯离婚？"
楚江开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伯父，咱们俩近来见面的机会少，也就是董事会见见，平时也没有聊，怎么顾雯和顾泰没有人告诉您吗？我和顾雯早就离婚了，本来是怕您担心，顾雯说先慢慢告诉您，我也同意了。前阵子顾泰也清楚这件事，怎么，您不知道？"
顾衡的脸色变幻不定，他再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四平八稳，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太大，他一时也没吭声。
我觉得顾泰那个人挺阴的，他最早知道楚江开和顾雯离婚的事，还知道她假怀孕，但他回去根本没有和顾雯实话实说，顾雯后来才找楚江开解释，现在也是，要说顾雯不好意思跟她老爹说，这也勉强说得过去，但是顾泰只字不提，就有点不地道了。
自己才爹把脸送上来让人家打，他就那么好受吗？我实在无法理解。
楚江开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说道："伯父，当年的事我不会忘记，您给过我的，我都一一记在心里，顾氏教会我太多，我楚江开恩怨分明，这一点您清楚。"
他字字铿锵，这话似乎有深意，顾衡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松了松领带，往沙发上靠了靠，"江开，顾氏是我一手创立的，是我的心血，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亲，这么多年跟着我遇过无数风浪，我也为此舍弃过很多，当年，你..."
楚江开抬起手，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的说道："当年太久了，过去的事情也无法更改，不再提了。这样，文件您先带回去，做好了给图海打电话，让他过去拿就行。"
他这要是送客，顾衡心有不甘，他还有话没有说完，脑门上的青筋迸了出来。
正大这时，我身后有脚步声响，我急忙转头一看，是保姆从楼上下来，我还以为她之前在楼下。
她见我站在楼梯上，开口正想叫我，我急忙制止了她。
纵然如此，下边的顾衡也像是察觉到了，他立时站了起来，冷声说道："谁在那，出来！"
"伯父，您这是做什么？"楚江开声音平静无波，却有浓重的不悦。
顾衡也是恼了，反正事已至此，已经是最坏的结果，还能坏到哪里去。
"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你和小雯离婚。"
楚江开的眼中闪过一丝戾色，笑容阴冷，"伯父，你说这话，究竟是在骂我还是在侮辱顾雯？"
顾衡喘着气没有回答，眼睛依旧灼灼的盯着楼梯口，要不是楚江开还站在那，他早就冲上来了。
保姆吓得脸色发白，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先生，是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楚江开说道："没你的事，去忙你的。"
顾衡却不依不饶，伸手臂拦住保姆说道："你是什么人？刚才在那儿干什么？"
"我是保姆，刚才在楼上收拾打扫，刚刚下来。"保姆回答道。
顾衡目光阴鸷，语气冰冷的问道："就你自己？"
"是——就是我自己。"保姆点头。
顾衡仍旧有些不信，想往楼梯口走，楚江开拦住他，眼神锐利，整个人狂野又霸气，"伯父这是要搜我的家吗？还是故意要给我难堪？"
顾衡还没有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别说您现在只是顾伯父，就算是岳父，也该知道，我的房子不是那么好搜的。我和顾雯缘分早就尽了，早在两年多前，所以，我这两年中就算有其它的女人，也和顾家无关。您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如回去问顾雯，她比我清楚。另外..."
楚江开语气一滞，伸手为顾衡掸了掸肩膀上看不见的灰，"我要是您，我就把目光和心思都放在顾氏上，您自己也说了，顾氏是您的心血，谁的心血毁于一旦也会心疼，您说是不是？"
顾衡脸上的表情一僵，像突然凝固的冰。
楚江开让图海送顾衡出去，顾衡最终什么也没再说，拿着文件慢慢走了，我回到房间里从窗子里往外看，短短的时间里，他一来一去，像苍老了十几岁。
"在看什么？"楚江开在我身后问道。
我急忙拉上窗帘回过身，虽然经过了那一场疯狂的爱，但问题的症结还在，并没有因为那一次的疯狂而消失，突然这样清醒着面对他，没有了昨天的愤怒和勇气，一时之间我倒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江开走到我面前，我往后退了退，后背抵住了玻璃，滑而凉，我的脸有些发烫。
他轻笑看着我，手指抚着我的腮边，说就爱我这样子。
我抿嘴唇没有吭声，他垂下眼眸，看着我额角的发丝，因为他的呼吸而轻轻颤动，"昨天那样的话，不许再说。"
我心头一颤，委屈感立即又涌上来，我别过头，近午的阳光透进来，刺得我眼睛酸涩。
他抚着我的发丝，手指轻轻勾住，偏着的侧脸在光线里晕开一层毛茸茸的金黄，看上去温柔得要命。
"深深，你与别人是不同的，"他声音低沉暗哑，魅力十足，"给你的东西，从来都是你喜欢的，或者是我精心选的，没有敷衍过你，更没有送过你别人用过的东西。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眼皮狠狠一跳，他是指...那枚蓝水晶胸针？
难道不是吗？
"以前的事情复杂，有些我还没有弄清楚，所以不想给你增加无谓的烦恼，"他慢慢俯下头，额头抵住我的，"深深，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语气越软，这样的楚江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我心里某一处像是"咚"的一声，一直紧绷着的带着怨恨和怒意的弦，断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眼睛里的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我想手想擦，他按下我的手，嘴唇一点一点印上我的眼睛，他的耐心出奇得好，给我一点一点的吻干净。
过了一会儿，听到楼梯声响，脚步声急促，图海在门外说道："楚总，我有事禀报。"
楚江开松开我，双手捧着我的脸，在我嘴唇上用力亲了一口，满意的笑笑，"不准再哭了。乖。"
他转身往外走，我又茫然又欢喜又激动，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他站在门外和图海说话并没有走远，我清楚听到图海提到"黄五"。
忍不住走过去，听到图海说道："战铭列的手下已经都撤走了，他本人还没有走，还在洛城分局。"
"他们怎么看？"楚江开问道。
"留了人在现场查，"图海声音低了几分，"不过，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黄五的仇家那么多，他们随便查查，给个交代就行了。"
他顿了一下，说道："就算知道是谁，没有证据也是白搭，这种事儿他又不会亲自动手。"
心在胸口怦怦的跳，掌心不由得渗出了汗，黄五...死了？
听图海的意思，是穆林深干的？
我不知道该是悲还是喜，矛盾又复杂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我，楚江开预料的太准，黄五的夺命之人并不是昨天晚上赶着去抓他的战铭列，而是在暗地里一直算计着他的穆林深。
从头至尾，穆林深都没有露面，甚至和他扯上关系，都是这我们这些人的推测，可他就是这样，无声无息，一连串的谋略用下，造成了今天最后的结果，送黄五上了黄泉路。
不过问，黄五的那两条海上运输线，也落在了他的手里。
楚江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把咱们的人都撤回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别让战铭列误会什么。"
"...是。"图海说道，"那，穆林深那边呢？"
我静气摒息，仔细听着，良久，楚江开说道："以静制动，外松内紧。"
"好，我明白了。"
我不敢再听下去，急忙又回到窗边，刚站稳，听到门声一响，楚江开的影子淡淡投进来，落在我身侧。
我没有回头，他走过来从背后拥住我，吻了吻我的额角，我看到图海走到院子里，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出去。
"觉得闷就出去走走，但要记得回来，知道吗？"楚江开低声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他又说道："我让图海把你的东西拿回来，这里已经是你的，你想往里跑？"
我脸微微一烫，忍不住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走？你不要我的时候？"
他手臂一紧，勒得我喘不过气，温柔刹那间不见，语气幽冷的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你，你忘记了？不会不要你。我看你就是皮紧，给你三分好脸色就开始翘尾巴，是吧？"
他手用力一掐住，我疼得叫了一声，他问我还敢不敢，我急忙求饶说不敢了。
他哼了一声，又掐了我几下才解了气，吓得我脸都白了，但好在他说还有事要忙，和我闹了一会儿就出了门。
我长出了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色潮红的自己。
要说我没有爱上他，那纯粹是假话，女人爱不爱，都在神态和这一双眼睛里，又能瞒得过谁？
算了，认命吧，他说了不会不要我，或许真的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之前以为他有老婆，顾雯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时候，我都没有放弃，现在好不容易以前的障碍没有了，我巴巴给别人让位子？
我暗骂自己前两天脑子抽了疯，把首饰盒打开，把那枚蓝水晶胸针拿人出来，也没有仔细看就扔进最下面一层里，我想，以后我永远不会再戴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