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抬眸，赵泺眼中的宠溺太过明显，让她忍不住脸颊微红。又忆起此药之珍贵，那人家定是视若珍宝，即便赵泺贵为王爷，也没有强取豪夺之理。想必，他定然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得了此药罢了。

闻言，赵泺心中感念，忽而一笑，道:“这有什么打紧？本王心甘情愿罢了。你自是拿着药去救你母亲性命便是，其他的，不必介怀。”

这人对自己也真是情真意切了。

柳如烟抬眸，看向那双宠溺的眼眸，眸中清晰可见，倒是将她捧在手心中似得。心中微微一动，摇头道:“王爷此番恩情，妾身记下了，来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答王爷救母之恩。”

话音刚落，青葱玉指便被一双大手握住，不由得疑惑，抬头望向赵泺。

赵泺有些急切，明知此番动作有伤柳如烟闺誉，可到底忍不住心中那一涌而出的情意。

“我此番辛苦寻药，甘之如饴，哪里就需要你这般报答？你若真感念我对你一片痴心，便莫要再说这般伤我心之言了。”

情意如流水一般，绵延不绝。柳如烟从未被人这样真切的对待过。观赵泺面色急切，口中所言虽不似前世赵轩那般甜言蜜语，可是其中将她视若珠宝般的在意，她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只觉得心中划过一道暖流，这几日的以来所发生的一切，扰得她心神不宁，如今却只觉得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心头一跳，又忽然忆起两人之间的身份，天差地别，今生注定无缘，又是一阵黯然。

“多谢王爷赐药，夜已深了，王爷也该回去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些个道理，她总还是知晓的。

这便是拒绝了，眼瞧着柳如烟面色冷淡，虽含有几分感激，可更多的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赵泺暗自伤心，却依旧强颜欢笑。

“既是如此，本王便先行离去了。更深露重，柳良人也莫要在此处多加逗留。”

纵然是心伤至此，赵泺也还在为她的安全着想，不愿她受到一丁点的苦难。

“多谢王爷。”

欠身行礼，礼数十分周全，即便四下无人，柳如烟也不愿坏了宫中规矩，平添事端。

最后再瞧了她一眼，将那低眉顺眼暗自烙在心中，遂而转身，踏着月色浓华离去。

稍向前几步，握紧了手中锦盒，心口传来几分痛意，不由得捂住，面色惨白。

目光触及到一旁鹅卵石所铺盖着的小路上，碎成两截的玉箫安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月色浮华，洒在那青绿色箫身上，平添一抹悲凉冷意。

静静躬身捡起，手腕上一对玉镯与之交相辉映，十分好看。心中微微一动，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将玉箫仔细收于锦帕中，与千年雪玉参一同，捧着回了虞柳宫。

翌日。

这紫禁城观景而下，层峦叠嶂，红墙碧瓦，十分庄严而萧瑟。

踏入盘龙殿时，柳如烟心中一阵喟叹。

“妾身柳氏，向皇上请安。”

才一踏入殿中，还来不及抬眸看向那个最尊贵的男人，柳如烟便率先一步，拉着锦绣跪下，礼数周全。

“平身。”见是柳如烟，赵轩心中倒觉得舒畅了许多。这几日频频向她示好，却得不到半分回应，心中着实苦恼。如今见她竟主动来寻自己，赵轩一颗心如饮了蜜糖水一般，十分舒爽。

“柳良人今日怎地想起，来探望朕了？”

一双凤眸褪下了警惕与心机，取而代之的便是快要溢满整个眼眶的笑意。令一旁伺候的秦秋月十分吃味，却又不得发作。

“皇上，妾身母亲病重，皇上早已知晓。如今妾身娘家人来禀报，告知妾身母亲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大病初愈，妾身这个作女儿的怎能不去探望？故而斗胆来此，欲向皇上求个旨意，允许妾身离宫探望母亲，还望皇上成全了妾身。”

言罢。深深一拜，斜插在耳后的一缕发丝顺着脸颊滑落，挂在柳如烟如玉般的面颊上，十分娇俏。

“探望母亲本是人之常情，你有这份心意很好，只是早去早回，多注意身子，莫要累坏了才是。”

二人间难得能够这般心平气和地讲几句话，如今虽有些突兀，到底也总比不理会对方强得多。故此，赵轩心中多了几分喜悦，十分大方的准许了。

“柳妹妹母亲一事，本宫也听闻了。”秦秋月放下手中笔墨，浅笑不止。“这实在是令人心痛，待会儿柳妹妹慢些走。去本宫的排云殿，本宫备一份礼，权当做是对柳夫人尽的一片心了。”

笑容得体大方，不愧为与顺贵嫔斗了多年的雅贵嫔。只是自己一个小小良人，哪里就值得秦秋月如此拉拢？

这份疑虑在看到赵轩眸中丝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时，便通通打消了。

“多谢雅贵嫔娘娘挂心，只是妾身行程紧，妾身母亲又大病初愈，恐无福消受雅贵嫔娘娘的恩典了。”

欠身行礼，低垂的杏眸中，微微闪过一抹讽刺。

原来是因为此，借自己母亲之意，在赵轩这里图个好兆头，博得一片赞赏。

果然。

“雅贵嫔如此体恤宫中妃嫔，朕心甚慰。”赵轩手中奏折被放置于桌案上，含笑看着秦秋月。“既如此，柳良人可莫要推辞了，否则便是瞧不上雅贵嫔了。”

赵轩眸中带笑，后宫嫔妃之间关系有所缓和，让他心中也十分喜悦。

闻言，柳如烟自知今日已是逃不过去，只得答应了此事。

得了恩准，离了盘龙殿，柳如烟心思满怀，与秦秋月走在一道。可是却有许多不明白之处，总觉得有些古怪，秦秋月为何突然与她这般？实在是让人不得而知。暗自提醒自己，现在后宫人心惶惶，正是多事之秋，无论遇见何事儿，都要小心应对了。

“柳妹妹后宫这般荣宠，可知道那个爬上龙床的贱蹄子？”

正暗自思索间，秦秋月瞅了柳如烟一眼，故意提起曲如意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神色。

见她突然如此，柳如烟只道是来了，竟然这般快。

“回雅贵嫔话，后宫消息传的最快了，那曲更衣如今水涨船高，妾身自然是知晓的。”柳如烟微微一笑，恭敬地说道。

这个人她是记得的，百般隐忍，可堪大用。

“哎，妹妹也不恼。”秦秋月眉头微蹙，摇头故作可惜。“后宫皆知，皇上最是宠爱柳妹妹你了，如今那个贱蹄子得了恩宠，这后宫还不得被她闹翻了天去。”

闻言，柳如烟这下倒是明白了秦秋月话里话外的意思。原是挑拨离间，让自己与曲如意斗，她坐收渔翁之利啊。

只是这般好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雅贵嫔哪里话，这后宫都是皇上的，皇上要宠谁，那都是随了皇上的心意。咱们这些姐妹啊，平日里好好伺候着就是了，哪里就能够想那些呢。”

柳如烟面颊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着痕迹地与秦秋月画着太极，既不搭秦秋月的话，也不明确自己的站位。如此一来，两房都不得罪，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妙策。

闻言，秦秋月眸光闪了闪，看着柳如烟的眸子多了一丝深意。

“妹妹倒是恬淡的性子，后宫有你，也算是皇上的福气了，也难怪皇上宠你呢。”

言罢，又四处瞧了瞧，颇为小心道:“可那曲更衣并非妹妹所想那般乖顺。听说啊，前日里那人可是罚了一名宫婢跪在太阳底下，活活晕了过去呢。弄得她宫里的人啊，都心惊胆战的。要我说，这曲更衣原也是宫婢出身，怎地一朝鸡犬升天，就对底下的人这般残忍呢。如此做法，可真是令人心里直发凉。对宫婢都如此狠心，更遑论你我姐妹了。”

闻雅贵嫔之言，秦秋月倒是将错处尽数推给了曲如意，对惩罚宫婢的原因，只字不提。若她不明不白，恐怕真着了这秦秋月的道儿，对曲如意心生芥蒂了。

“哦？这我怎么听闻，曲更衣得了位分，念及自己姐妹还在延华宫当差，平日里也不能见着。故此，从顺贵嫔那里将这宫婢要了过来，陪陪自己聊天解闷。不想那个宫婢不识好人心，倒是善妒的，瞧不上曲更衣如今有了位分，故意在陛下去的时候，将茶水洒在了曲更衣新做的宫装上。曲更衣才提了位分，哪里就能有那般多的银两置办新衣？那件衣裳也是攒了好几个月的月钱，才得以置办的。陛下去了，图个好彩头，穿了新衣。如今被那宫婢这么一搅合，倒弄巧成拙。妹妹愚钝，若是换了我，也是不饶那宫婢的。曲更衣如此做法，妹妹倒觉得没有不妥之处啊。”

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解释了个清楚。只是这番明确，倒让秦秋月觉得颇为尴尬，面上闪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

“原是如此啊，我也是道听途说，不明了事情真相。既然是这样，那曲更衣罚那宫婢，倒是算清的了。要我看，定要剁了那宫婢一双手，让她长个记性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