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莱想起了，之前在医院里见到过一次陶智。那时因为忙着处理李菲菲家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和陶智交流过。

白莱同意了陶智的好友申请，然后对话框上方就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白莱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就翻了翻陶智的朋友圈，发现他的朋友圈里，有不少现代诗。就在这时，陶智长长的消息发了过来：

“老师您好，我是五班的陶乐同学的哥哥，我叫陶智。我听说了老师您正在帮助同学们，所以我希望，如果陶乐近期来请假的话，请务必不要准假。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一次家访能够安排在我家，谢谢。祝您工作顺利。”

白莱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等到了下课，走进了教室，冲陶乐打了声招呼，让她到办公室来一下。

白莱开门见山地问：“陶乐同学啊，我和黑御老师之前去医院的时候，你和你哥哥也在那儿，你哥哥最近身体抱恙了吗？”

陶乐解释道：

“我哥哥……有先天性的肾衰竭。”

“唉？”白莱看着陶乐，喃喃道：“你哥哥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啊。”

“因为患有先天性肾衰竭的孩子，是很难活过八岁的，所以我妈妈在我哥哥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做过适配，然后把自己的肾脏移植了一部分给我哥哥了。”

白莱顿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想到那种血淋淋的手术场面，就觉得浑身不适。所以他一直都很敬佩各位救死扶伤的医生，能在各种手术中沉着冷静地面对各种难以直视的伤口和器官。

黑御看了一眼冷静地说着这些事儿的陶乐，可以想象，在漫长的治疗之中，陶乐哥哥的病情已经让这一家人心力交瘁了。遇到这样的询问，陶乐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和犹豫，看来这样的问题，她早就回答了上百遍，司空见惯了。

白莱换了个方向，问：“那你哥哥最近病情稳定吗？”

“最近有恶化的迹象了……”陶乐无奈地说：“哥哥之所以坐在轮椅上，就是因为他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严重的水肿了。医生说，虽然我妈妈给他提供了右侧的肾脏，但是我哥哥左侧的肾脏也已经开始病变了。所以，老师我可能需要请个假。”

“为什么？”白莱刚问出口，突然脸色变得惨白，他知道了……

陶乐无奈地回答道：

“因为，我已经完成了和哥哥的适配，我必须要把我右侧的肾脏，移植给我哥哥。”

“啊？”白莱和黑御对视了，两个人都懵了。这么严重的大手术，在陶乐口中，怎么就变成这么轻轻松松能说出口的事情了？

黑御率先发现了问题所在，说：“什么叫做你‘必须’要移植肾脏给你哥哥？有谁在强迫你吗？”

“不是的，”陶乐冷静地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给哥哥换肾的。”

“等一下，什么叫做生来就是给哥哥换肾的，”黑御义正辞严地说：“你是一个人啊，独立于任何人的一个个人。你诞生于世，是为了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而不是为了别人而牺牲啊。讲道理，如果你的诞生，只是为了给你哥哥一个健康的身体，那不就成了利用工具，或者说‘备用零件’了吗？”

“如果哥哥的身体健康的话，我就不会被生下来了，”陶乐看着黑御，解释道：“我是一个女孩子，我爷爷不喜欢女孩子。但是因为哥哥在出生九个多月的时候被确诊了患有先天性的肾衰竭，所以，我才被允许生下来的。”

“‘被允许’生下来……”黑御作为一个女性，听到这样的话，感到了强烈的不适感。为什么一个女性的诞生，需要被允许？或者说，为什么一个新生儿的诞生，还能不被允许？

白莱看着陶乐，问道：“这些都不重要，我只问你一点——”

“你愿意接受器官移植手术吗？”

“我必须要救我哥哥……”

“不，我的意思是，不是为了拯救谁，不是所谓天生的职责，你作为一个有思考能力的孤立的人，你愿意接受器官移植手术吗？”

陶乐愣住了，她看着白莱，哽咽了半天，然后无奈地说：

“白莱老师，我只能愿意，我没得选。”

31.性别的指导

“不是的，陶乐同学，你不是没得选。”白莱把手机递给了陶乐，说：

“你确实愿意捐助，但是，有人并不愿意接受捐助。”

白莱把陶智发给白莱的消息给陶乐看了一眼，然后对着陶乐说：“你的哥哥，显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为了自己牺牲这么多。确实，如果能用自己的一个器官，换取亲人的一条命。这是一件听起来非常感人的事情。但是，我们也要尊重，被我们捐献器官的亲人，他到底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捐助。”

“这个周末，我会来你们家家访的，我希望和你哥哥当面谈一谈，”

“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你哥哥宁愿放弃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也不愿意接受你的移植。”

黑御看了看陶乐，说：“你先回教室吧，等到家访结束，我们再谈这件事情。”

陶乐离开了办公室之后，白莱感叹道：“多漂亮一个小姑娘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黑御不屑地说：“你这话就有问题了，照你这么说，长得不漂亮的小姑娘，就活该没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