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你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来，”黑御暂时没有这个力气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面和白莱计较：“林素素同学，现在需要你。”

“上午是谁的课啊？”白莱问。

“英语，我上午没课。”黑御回答。

“你在这儿就好。”

白莱站到了林素素背后，然后对她说：“素素，你……”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林素素顿时紧张了起来。

白莱立刻改口了：“好的，林素素同学，你觉得，你是看见我的时候比较轻松，还是我在你背后，看不见我时，你比较轻松。”

“请您在我面前，让我看见您吧。”林素素深呼吸了一下，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白莱也冲着黑御使了一个眼色，黑御立刻站到了林素素背后。让白莱这个更加专业的人来接手这件事情。

白莱坐在林素素的面前，保持了一段距离，让林素素能看清自己的一举一动，但是又不会因为太接近而感到不适。白莱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冷静地问道：“林素素同学，我现在开始提问，如果我感觉到了你的情绪不对，我就会立刻让黑御老师给你拥抱。好吗。”

林素素看了看身后的黑御，黑御冲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素素吞了吞唾沫，说：

“好的，白莱老师。”

白莱开始问：“林素素同学，你讨厌吃什么蔬菜？”

林素素懵了，愣愣地说：“我不喜欢吃青椒。”

“不是不喜欢，是‘讨厌’，”白莱重新问了一遍：“你要回答我，你讨厌吃什么。”

“我讨厌吃青椒。”

“好的，林素素同学，你讨厌什么颜色？”

“我……讨厌蓝色。”

林素素的眼神已经开始慌乱了，她回忆着，平时放学了，她就走回自己家。家门口挂着的衣服，是一件蓝色的工装。她看到那件蓝色的工装，她就不想回家了。

“那你能告诉我，”白莱冲着黑御点了点头，黑御缓慢地从背后抱住了慌乱的林素素：

“你讨厌的人，是谁呢？”

“我讨厌的人……”林素素的嘴唇变得惨白，她凝视着面前的白莱，身上却感受得到黑御的温度。她能感觉得到来自白莱的压迫，但是，也能感觉到，黑御给予她的支撑。她的声音逐渐稳定了下来，不至于因为屈服于白莱带来的恐惧而崩溃大哭，无法沟通。也不至于因为依赖于黑御的拯救，而无法理智思考。

白莱看着林素素，轻轻地问道：

“你讨厌的人，是谁呢？林素素同学。”

“我讨厌的人，是，张叔叔。”

当林素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有种心跳都漏了一拍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用“讨厌”来形容这种感觉。当她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的讨厌时，突然有种被恐惧扼住的自己，被解救出来了的感觉。

“对，我讨厌他，我讨厌张叔叔！”林素素的眼神坚定了起来。

白莱挥了挥手，黑御暂时松开了怀里的林素素。现在，林素素必须自己面对白莱的提问了。白莱问道：“你讨厌的张叔叔，是谁？”

“他是我妈妈认识的同事，他……他以后会成为我的新爸爸。”

白莱没有继续提问，他只是看着林素素，然后一言不发。

而林素素没有直视白莱，只是低着头，喃喃着：“他是去年搬进我家的，妈妈告诉我，这个叔叔会照顾我们家。我的爸爸在三年之前就因为胰腺癌去世了，我们家欠了不少钱。妈妈在罐头厂里面做包装的工作，张叔叔是我妈妈的同事。张叔叔说他想要娶我的妈妈，他会成为我新的爸爸……但是……我讨厌他！”

白莱招了招手，黑御立刻又拥抱了一下林素素。白莱能从林素素的话里获得线索，但是他也看到了，回忆导致林素素的眼神开始出现了仇恨。人在长期受到打压的情况下，一旦得到了宣泄的机会，很容易就会产生仇恨。如果白莱现在不利用黑御的拥抱，控制住林素素的仇恨情绪，林素素确实很有可能对她口中的“张叔叔”做出无比残忍的报复！

“林素素同学，深呼吸一下。白莱老师现在换一个问法，你也是这样回答我，好吗。”

林素素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白莱利用黑御的拥抱，给了林素素一个心理暗示。只要林素素感觉紧张，觉得无法再继续讲述自己的痛苦时，黑御就会出现，给予林素素支持。在这种情况下，林素素才逐渐能镇定地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一味的哭。

“你喜欢吃什么蔬菜？”

“我……我喜欢妈妈做的炖萝卜。”

“那肯定很好吃吧。你喜欢你妈妈吗？”

“我喜欢……”林素素突然愣住了，说：

“不，我不喜欢！”

“你讨厌你妈妈吗？”

“也不是讨厌……”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你妈妈呢？”

“因为她，说我不要脸。”林素素眼神坚定地看着面前的白莱，痛苦地说：“她把张叔叔带进了我们家，然后说，张叔叔会是我新的爸爸。我爸爸的病花了我们家不少钱，除了保险补偿的部分，我们家还欠着十几万块。我家的老房子已经卖掉了，现在只能租着住在罐头厂的边上。再还不上钱，我们就要被房东赶出去了。”

白莱看着颤抖的林素素，有点担心林素素的精神压力太大，于是提醒道：“深呼吸，放轻松。”

林素素冷静了下来，看着白莱，说：“然后，妈妈就带着张叔叔到了我们家。她说，张叔叔能帮我们把钱还清，然后，我们家就可以好好地生活了。可张叔叔是个骗子！”

林素素激动得站了起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白莱摇了摇头，黑御就把手搭在了林素素肩膀上，林素素也意识到自己激动了起来，于是深呼吸了好久，终于是被安抚了，坐在了椅子上，继续说：

“张叔叔老是喜欢看着我，不管我是在客厅里，还是在房间里。他总是悄悄地看着我。他在客厅里，总是拿着报纸，一边假装看报纸，一边悄悄看着我。我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也会看我，我做作业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那条缝又窄又黑，但是在半空之中，我透过那条缝，看到了黑暗里，张叔叔的眼睛，就在那条缝外，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