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尾气吸多了可是会得癌……”白莱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黑御说话，立刻煞住了车，不敢再继续多说：“总之，你现在就在她边儿上呢，你就没想着怎么帮助她吗？”

“我叫了城管来把她的摊子没收。”

“唉？”白莱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短路了……

虽然只是打打电话，没有看到实际情况。但是白莱已经能够脑补出，在暑气还未消散的大马路上，一群年轻力壮的城管，追逐着瘦小柔弱的李菲菲。李菲菲手上紧紧地攥着装着烤地瓜的小推车，一边哭，一边对着城管人员喊：“为什么追我，我又没有急支糖浆……”

“有什么问题吗？”黑御在电话里反问。

白莱挤出一个痛苦的微笑，问道：“您好，这位小姐，你是什么炼狱恶鬼逃出了地府，转世投胎来为祸人间吗？”

“她是无证经营啊。”

“不是……这位小姐，您走走脑子啊，哪有老师叫城管来罚没自己的学生的啊？”

“对了，她现在成年了吗……非法雇佣童工的话，我可以起诉她的父母……”

“得得得！你可快给我闭嘴吧，”白莱觉得自己的脑壳子疼的都要裂开了，他就不该安排黑御这个情商有问题的人去解决这种人间冷暖的事儿：“我现在就骑车去你们公司那儿好吧，这件事儿我来处理，求求您现在不要再制造更多的麻烦出来了，好吗。”

白莱骑上了自己的小电动车，急急忙忙赶往了黑曜石娱乐公司的大门口。公司选址在华林市的核心地段，所以距离诲人不倦高中还是有点儿路程的。二十几分钟之后，白莱总算是骑车到了黑曜石娱乐公司的门口。

白莱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玻璃幕墙，因为里头已经没人在办公了，所以所有等都熄灭了。玻璃幕墙失去了光源之后，死气沉沉得就像一口耸立在地面上的棺材。

白莱打了个电话给黑御，公司一楼的声控灯就亮了起来，黑御从公司里出来了。

“李菲菲人呢？”白莱看了看穿着一身黑衣服，站在公司门口的黑御，就像看见一个死神站在了地狱的门口。令人大夏天的还不寒而栗。

黑御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她还在路口，我刚才从楼上看了一眼，她哭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做我发的卷子了。看来李菲菲还是想好好学习的。”

白莱默默地把手机通讯录里，黑御所有的备注名全部都改成了“魔鬼”之后，急急忙忙跑到了街上，准备去见李菲菲。但是他一想，如果现在自己这样找过去，岂不很容易就暴露了黑御就是“罪魁祸首”，所以他想了想，骑上了自己的小电动车，然后慢慢悠悠地溜达了过去。

当他看见坐在马路牙子上的李菲菲时，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

“哎呀，李菲菲同学？你怎么现在还在这里蹲着啊。”

李菲菲抬起头，她脸上的眼泪还没有擦干。她尴尬地站起身，然后看着白莱，说：“我待会儿就回家。”

“你家远不远啊？要不要白老师送你回去啊？”白莱知道，李菲菲现在肯定不肯和他说实话，于是就开始了他最擅长的套话环节。

“我家不远的……待会儿我大姨就会来接我的。”

“待会儿？”白莱看了一眼手表，发现现在已经是十点二十分了，白莱抓了抓头发，说：“菲菲同学啊，你觉得白老师这个人怎么样啊？”

“就……挺好的。”

“哎，对了嘛。既然白老师是个好人，那么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就和白老师讲讲嘛。”白莱把电动车停好，然后陪李菲菲坐到了马路牙子上，说：“白老师其实很心疼你，因为昨天，闵万那么不客气地对你说那么过分的话，但是你却没有还击，我就觉得，你这样是对自己的不温柔。”

“你现在多大了？”

“马上十六岁了。”

“哦……”白莱擦了一把冷汗，庆幸没让黑御知道李菲菲真的是个未成年人，否则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事儿呢。

“你这个年纪的学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你想啊，你的未来是更好的深造机会，和光明的就业前景。被人指责，我们可以接受和改正。但是被人侮辱，我们还是要有自己的自尊和骨气的。”

“菲菲同学，我一直觉得，五班是一个打磨宝石的地方。而你，就是今年即将散发光华的十枚宝石之一。”

“好好尊重自己，不要自轻自贱，知道吗？”

李菲菲抬起头，看到了被路灯照亮的白莱。一时间，她觉得一米六几的白莱是那么高大。路灯的光从白莱的身后，照耀到了李菲菲脸上。恍惚之间，李菲菲觉得白莱的身后就是一片光亮温暖，充满希望的地方。

而白莱就坐在她的对面，真诚地，等待着带领李菲菲走进那片光亮之中的机会。

李菲菲看了看面前的白莱，怯懦地开口，说：

“老师……我……”

“菲菲！”马路的对面突然开过来一辆电动的三轮车。三轮车的后方被放上了煮着麻辣烫的井字形锅。锅里还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刚才收摊儿。

三轮车上下来了一个满头大汉的中年妇女，她身材矮小，普通话带着外乡口音，皮肤黑黄，头发灰白，看起来似乎有五六十岁。她的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旧短袖，短袖上沾上了不少油点子。

“菲菲，这是……”

“这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白莱老师。”

“哎呀，这是你的老师啊。我这没想到，这可怎么是好。”这个妇女从车上下来，然后手昂你搅乱地看着白莱，她想了想，转身从车上掏出了一个一次性杯，然后从锅里取出了热气腾腾的牛肉丸和香肠，塞了满满的一大杯，然后送到了白莱的手上。

“菲菲同学，这位是？”

“白老师，这是我大姨。”

“哦……您好您好。”白莱刚想要客套一下，那杯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就被塞到了他手上。

李菲菲的大姨很很客气地说：“老师，我们菲菲现在成绩不太好。我和她姨夫都是小学文化，没读过多少书的。没文化，咱们吃了不少亏。老师你一看就是很有文化的人，还麻烦你一定要好好教教菲菲，让她能考上大学……”

李菲菲的大姨话说到一半，突然看了看李菲菲，然后像是自我催眠一样，又重复了一遍：“麻烦你一定要好好教教菲菲，让她能考上大学啊！”

“那是一定的……”白莱看了看神色紧张的李菲菲，说：“天色也不早了，您快带着菲菲同学回家去吧。我也该回学校了。”

“好嘞，老师。”菲菲的大姨笑了笑，突然疑惑地说：

“菲菲你卖番薯的小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