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乔的妈妈照例挽留了一下，说：“已经十一点了吗？老师们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梁子乔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冰箱里面还有七个鸡蛋，和一袋干木耳。六个人吃一个菜，挺合适啊。”

白莱立刻打破了尴尬的僵局，说：“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就不留下来吃午饭了，我们下午还要去黑曜石野生动物园呢，我们要去给我们的学生放一次鸽子。我们就不打扰了。”

黑御也冷漠地说：“还有两周就要开始月考了，月考之后会有家长会的，到时候我们还会见面的，现在还不用那么殷勤。”

白莱立刻拉走了不会说客套话的黑御，带着小王急急忙忙出了门。

听到大门关上了之后，梁子乔的爸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问道：“你们又要去搞什么东西啊？”

梁子乔没好气儿地顶撞道：“你不是刚才一直就没出来吗，现在想起来关心关心我了？”

梁子乔的爸爸被梁子乔的话噎住了，知道自己自讨没趣儿。赌气地一转身，回房间去了。

就剩梁子乔还在外面大喊：

“你摔房间厕所的门也没用！我也叫人换成液压合页门了！”

白莱坐上车，小王带着白莱他们先去吃饭。

白莱笑着说：“我还真没想到，看梁子乔和他爸爸吵架这么有意思。”

黑御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说：“你倒是一点都担心他们的父子关系啊。”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啊，”白莱笑笑说：“你没发现吗，咱们俩，刚到这个班级的时候，梁子乔对咱们也是这么爱答不理的。现在梁子乔和咱们亲密了一点儿，他倒是开始在我们面前说说话了。”

“人开始对一个事物絮絮叨叨，说明这个人还是对这个东西抱有希望的。‘哀莫大的于心死’这句话听过吧，当人沉默了，什么意见都不发表了，完全无视这个事物时，那才是对这段关系彻底放弃了呢。”

“现在，梁子乔这么絮絮叨叨的，就是一个排毒的过程，等他把所有的坏话都说尽了，就会开始乖乖说好话的。只要他们两父子能一直斗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俩能握手言和的。”

黑御翻了翻白眼，说：“你为什么这么确信呢？”

白莱回想起了当初在艺术中心，看到梁子乔的画熊熊燃起的样子。笑着问黑御：

“你看懂了，为什么梁子乔要把所有的得意之作全部都烧掉了吗？”

黑御回忆了一下，那个巨大的装置艺术，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象牙塔。美的令人目眩神迷，但是，去有一种高不可攀，无法接近的疏远感。被困在漆黑的角钢里的一幅幅画作，就好像被困在了，用漆黑星云制作的牢笼里的群星一样。闪烁依然，却毫无生机。

白莱解释道：“艺术作品是作者的内心写照，你如果留意过，就会发现，那些画都是很巧妙地被角钢遮挡了一部分的。有一种‘谁也无法看到恒星的全貌’的感觉。”

“但当它燃烧起来的时候，事情就不一样了。”

“被困在黑暗之中的群星，不再是利用画布上的绘画技术，令人感觉到，它真的解放了，升腾起来了，变成了波光明艳的恒星了。”

当画面一层层地燃起，就好像是原有的，虚假的美好逐渐破碎。真实的，灼人的，耀眼的全新世界，从烧成灰烬的画布里，从干结粉碎的颜料里，从轰然倒塌的角钢里，

复苏了。

那是一种奇异的美好，是把原来还不足够的，还被束缚的美好，烧得更加自由，更加超然。就像，凤凰也很美丽，

但在火焰中，

燃烧成灰烬，

再涅槃重生的凤凰。

比它的原貌，愈发美丽。

黑御听完白莱僵了这么多意象化的东西之后，只是冷冷地问道：“总之，按照你的推断，梁子乔迟早还是能回到咱们公司，好好给我赚钱的吧？”

白莱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哇……你要不要这么势利眼啊，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个话题上升到非常‘灵’的层面，被你一问，瞬间又拉回了‘肉’的低谷了。”

白莱刚说完“肉”这个字，他的肚子就开始叫了起来了。他从早上到现在，啥都没吃呢。梁子乔家的水果也跟摆设似的，梁子乔的妈妈也没洗也没切，连杯热水都没给他们倒上，就这么干聊了两个小时。白莱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翻了翻白眼，问道：“咱们中午去吃什么啊？”

小王笑笑说：“我知道，一般的店肯定入不了白莱老师的眼。所以，我订好了自助烤肉，您就敞开肚皮吃。”

黑御之所以觉得小王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就是因为小王总是能把事情稳稳地办好。

在白莱大口大口地吃得满嘴都是油时，小王已经自己回到黑曜石公司里，把接送大家用的保姆车开出来了。顺便去关照了一下李菲菲，说黑御和白莱已经和梁子乔说好了，近期就会过来给他们画招牌。

小王在车上已经按照白莱给的电话号码，一一练习了几个学生家长。首先是唐文儿，然后是何厚华，再是林素素母女，小王都一一接到了。直到最后把电话播到龙东君的家长那儿，小王用的是语音助手，他报完了那一串电话号码之后，语音助手回了一句：

“已经拨通——龙卫国。”

小王顿时骂了一句：“要死，我忘了……”

正当小王急急忙忙想要挂断电话时，电话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男人的声音：

“小王，你那边遇到什么情况了？”

小王裂开拉高了嗓门儿大声喊道：“龙东君同学的家长您好啊，我是黑御老师的司机，小王。我现在要来你们家接龙东君去黑曜石动物园了哦，请您让您的儿子到小区大门口迎等我吧，我马上就会到的。”

电话那头的龙东君爸爸显然愣了一下，然后，龙东君的爸爸连声说道：

“好的，我会让龙东君等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