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留下来管理晚自习吗？”何厚华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两个消极怠工的老师。

“哦，今晚四班的班主任会来帮忙管理班级的。至于黑御老师嘛，她有她自己的公司要打理，从不加班就是这个人的人生信条。”白莱伸了伸懒腰，拍拍何厚华的肩膀，示意他回去吧。

何厚华走到半路，转过身问：

“老师，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开学第一天就恶作剧，扰乱了课堂秩序，你难道不怪我吗？不让我写个检查，或者给我记过吗？”

白莱笑了笑，说：

“就像我现在还不了解你一样，你现在也还不了解我。我不惩罚你，是因为，我和你其实是一路人。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恶作剧是一件不对的事情，而且还在等待着我的惩罚。那么，你就已经吃到了教训，有了自己的担当，以后不会再肆意妄为了。”

“这就是我对你的指导——不要轻举妄动。”

白莱看了看笔记本电脑休眠了的屏幕，透过漆黑的底子，白莱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在对自己笑了一下。

白莱郑重地拍了拍何厚华的肩膀，说：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孩子的。我相信你。”

何厚华愣了很久，他长这么大，读了这么多年书。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任何一个老师给予他这么高的评价。

大家都只是觉得他是个讨人厌的事儿精。根本没有老师或者同学去信任，或者试图了解他。所有人都是武断地把他归类为“坏学生”，然后匆匆扔到了教室看不见的角落里，让他自生自灭。

当何厚华看着白莱的笑脸时，他总有一种，自己好像是在照镜子的错觉。

等何厚华回过神时，他的脸和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何厚华点了点头，说“我会努力的”，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办公室。

黑御收拾好了东西，站起身子说：“他确实很像你。”

白莱问：“你是说恶作剧的天赋，还是机智和聪明？”

黑御冷冷地说：“不，我是说，讨人厌的程度。”

说完，黑御把那个烤番薯用餐巾纸包了起来，离开了办公室。剩下白莱没好气儿地翻着白眼说：“明明你更讨人厌好吗！”

到了夜里，万籁俱寂。

“我想要当老师啊，姐姐……”

“我考出教师资格证了！我马上就可以去我们一起毕业的诲人不倦高中任教了。姐姐你要奖励我什么呀？”

“这一次，我就全部都托付给你啦……”

“未来再见啦，”

“姐姐……”

“黑懿！”黑御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是她的手在漆黑的房间里摸索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黑御凝视着房间里的摆设，恼火地倒回了床上。她用枕头抱住满是泪水的脸，然后啜泣着，无力地哭诉道：

“不要随便把自己的梦想委托给别人啊，我很辛苦的啊，傻妹妹。”

黑御窝进了被子里面，柔软的被子就仿佛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她能暂时忘记不开心的事情，沉沉睡去。

这个时间，我们的白莱老师正在疯狂地拍打着他的键盘。

“你瞄得准一点啊！你们为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预判对面的走位啊，别过去别过去！那里有对手在埋伏……哎呦，你怎么又把我害死了……”白莱翻着白眼，默默关掉了电脑。他看了看时钟，发现现在已经上午两点多了。

白莱看了看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写的教案，一想到明天又要面对那十双直勾勾的眼睛，白莱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倒进了乱糟糟的被子里，默念着：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四个半小时之后，太阳渐渐升起，学校里的学生们也起床了。

白莱被闹钟叫醒，也从学校的职工宿舍楼走了出来。当他看到乌泱泱的学生涌向食堂，他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看了看昨晚通宵打游戏时吃剩下的压缩饼干。随便扒拉了两口之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上课了。

今天的早自习是白莱的早自习，黑御作为数学老师，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参加早自习的抢夺，所以今天白莱肯定要早起去管理班级。白莱看了看还有些空的宿舍，长长地叹了口气。

作为资深无业游民，白莱早就付不起房租了。华林市的房价水涨船高，他当老师一个月薪水也才四五千块钱，房租就要一千七八百。还要吃喝，还要付水电和网费，手机还要充值话费。这个月到月底发工资，估计还向尤习望校长借来过日子的生活费都很难还干净。

一想到这里，白莱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当初只是想尤习望校长给他安排一个，比如管理管理根本就没什么人去的高中图书馆啊，没事儿修剪修剪草坪啊，去体育馆收拾收拾体育用品啊，这类散活儿啊。没成想尤习望校长直接给他安排了一个班主任，还是最难管理的五班的班主任。

一开始，我们的白莱老师是想拒绝的。但是在“包吃包住”和“五险一金”的诱惑之下，我们的白老师，还是拎着东西住进了学校的教师寝室，开始了“愉快”的班主任生活。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生来倔强的白莱老师才会嫉妒家财万贯的黑御0.5秒，一边含着眼泪咽着嘴里的压缩饼干，一边感慨一句：

“有钱，是真的好啊。”

白莱没有去食堂排队，所以率先到达了教室，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白莱稍稍松了口气。

但等他推开门，却发现教室的最后一排，已经坐着一个学生了。

这个学生坐在最后面，一副不怎么起眼的样子，白莱昨天上课的时候也没有留意到这个学生，所以今天发觉这个学生第一个到教室之后，倒是生出几分好奇心来了。

白莱走了过去，说：“早上好啊，同学。”

第一个到教室的是个女生，打扮的很干净，就是白色连衣裙和白球鞋。头发也整齐地梳成了学生的标准款式。那个女生看了看白莱，艰难地点了点头。随着她的动作，她的下巴抽搐了两下，就好像是齿轮带动的玩偶突然出现了故障一样，看得白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