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么一闹，连张思玉都感觉到兴致索然，再也无法继续和夜羽一起闲情致致地观看长安城了，无奈之内立即返回英雄楼。

夜羽自回到英雄楼后，心头一直被一个问题所困扰。

那三人会不会只是李儒故意派遣，好来试探自己态度的？

与众人一道用过晚膳后，夜羽在英雄楼的后院中静坐片刻，突然想起自己应该至温侯府中一趟，向吕布询问一些和李儒有关的讯息。

对于李儒，夜羽总感觉他是个有点喜怒无常的谋士。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儒呆在董卓身旁如此长时间，并且被作为董卓阵营的头号谋士，其性情与董卓多少有些类似。如果李儒的理念与董卓完全相反，作为一个士人，要么早就已经看不惯董卓的完全不把皇室放在眼中的行为而自动离开，要么早就被董卓看不顺眼而残忍杀害。

所以说，李儒其实并不像每次遇到自己时的那样，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

毕竟夜羽知道自己仅仅和李儒交谈两次，并未完全把握李儒的为人，因此还须向吕布求证一下。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就在他长身而起的时候，柳子清脸色异常的从前边大厅行了过来。“有人来找夜师弟，并且说是师弟你家兄长的至交……”

“我兄长的至交？”夜羽愕然，自己哪来的兄长？

“那人身着虽然随便，但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权贵者才拥有的颐指气使气质。”柳子清道，“我们一众师兄都知道夜师弟孤身无亲，突然却冒出一位自称是你兄长至交的人物，而且大不简单，因此才亲自来通告师弟一声。”

夜羽暗忖原来如此。

本来即使有人来见自己，柳子楚大可随便让人来告诉一下便是；而柳子没有如此，反而是亲自过来，显然是对那人的身份起了疑心。

“那人现在哪里？”夜羽话一出口，心中蓦然一动，想起了曹操。

自己与曹操也算是结拜兄弟，而且一直称呼曹操为大哥，难道来人与曹操大有关系不成？

在夜羽入蜀的时候，曹操就曾经书信一封，委托刘焉照拂自己，而且正是曹操的这一封信对他协助张鲁攻取汉中郡起了很大的帮忙。

若非以曹操义弟的身份，只怕刘焉连面都不肯让他夜羽见一见。

当时士人阶层已经开始逐渐形成世族门阀观念，士人对于普通百姓普遍心存轻视，而且自命清高，泾渭分明。因此夜羽才知道自己这个曹操义弟身份的价值。

董卓入京专权，天下士人寒心，曹操第一时间号召群雄联合讨伐董卓，已经成为让士人瞩目的人物，因此后日后才有那么多优秀绝伦的人才投奔其帐下效命——自己顶了一个曹操义弟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沾光不少。

柳子楚见夜羽脸色一变，答道，“我见他行事诡秘，将之引到了偏房。怎么，师弟知道那人的身份吗？”

夜羽摇头道，“委实不知，只有前去开口询问，想必他也该说出自己的身份吧？”

柳子楚见夜羽的语气中有些调侃的味道，竟然是对那人的真正身份是谁毫不在意，不由地笑道，“好个顽皮的师弟。难怪王师说你风趣非常，调皮过人。”

夜羽朝柳子楚轻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转身向柳子楚所说的偏方行去。

柳子楚望着夜羽背影宛尔一笑，突然心有所感，转头看见张思玉步出卧房大门，娇躯轻轻一晃，竟是施展身法直奔夜羽所去的方向。

柳子楚横跨一步，伸手拦住张思玉去路。

张思玉俏脸露出恼怒神色，嗔怪道，“你为何拦我？”

柳子楚微微一笑，装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明知故问道，“玉姑娘何往？”

张思玉粉脸红潮微现，跺脚道，“大哥出去了，我怕他有危险！”

所谓关心则乱，看来张思玉对夜师弟大有情意。

柳子楚心头讶然，柔声道，“不过是有朋友来找师弟而已，他也并未出门，仍在英雄楼。”

张思玉疑惑地望着柳子楚，想从柳子清脸上探出他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柳子楚道，“师弟素有大志，势必需要与各方人氏来往应酬，玉姑娘若处处相随，反而不便。”

张思玉神色一黯，默然返回自己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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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拔的身影背朝房门，听到夜羽进入偏房的脚步声后缓缓转过身躯。

“老夫王允。”锐利的眼神在夜羽脸上关注片刻，中年人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

王允看似四旬左右年纪，身着一身十分普通的青色便服，却自然流露出飘逸潇洒的士人风范。保养良好的肌肤，完全不像一位曾经数次身陷牢狱之灾的人。微锁的眉关下，双眼的眼神锐利而又坚定，只有偶尔间才会现出几分迷茫。

他腰杆笔挺，匀称的身材并未随着岁月的流失而走样。腰间的长剑与浑身的气势亦极其融洽，丝毫不像一些文弱书生的摆设，反而更让他流露出文武双全的气质。

夜羽一怔，想起当日自己和曹操一同商议的逃出雒阳的计划，正是借助王允诞辰寿宴的机会，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这才骗过守城的魏续，逃出雒阳。

但夜羽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允本人。

王允为何而来？夜羽心思转动，眼角微微一跳，轻声笑道，“竟是司徒大人屈尊纡贵来至英雄楼？”

“我得孟德来信相告，知翔实乃是一位深明大义之人。”王允双眼锋芒毕露，塌前数步，直视夜羽双眼，道，“但翔实居然做出让老夫异常失望之事……”

夜羽愕然以对，眼皮急速跳动数下。

难道那三名刺客竟是王允所派？

他虽知王允虽然看起来对董卓唯命是丛，但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如何颠覆董卓。

然而但以王允的才智，若果真想要取李儒性命，竟然只派这样三名粗通武艺的刺客，这样低级的错误，如何说的过去？

夜羽缓缓摇头，道，“司徒大人能否把话说明白些？小子可不想平白受冤！”

“翔实的话是怪老夫冤枉你了？”王允右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挥，冷哼道，“今日在市集中你替李儒拦下三名刺客又是怎么一回事？”

夜羽心头升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王允如此盛气凛然地指责自己，是人都会有火气，“司徒大人可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王允心头泛起奇特的感觉，仿佛夜羽才是那位理直气壮者，自己却变成了强词夺理的人。

狡辩！你以为仅凭一句话就可以摆脱嫌疑吗？

王允淡淡道，“能有什么情况，翔实无论如何狡辩，也难逃已经出手帮助李儒的事实。”

狡辩？好你个王允，一见面就出言训斥，现在又直接盖棺定论。那么，就与你狡辩一番罢了。

夜羽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道，“莫非那三人果真是司徒大人所派遣？这倒好，眼下李儒大人肯定正气在头上，如果我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大人，只怕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吧？”

王允心中一凛。

他此次化装来找夜羽，原本是另有要事，但见到夜羽之时，竟忍不住想起日间听到的消息，出口教训夜羽。眼下听到夜羽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世间见利忘义者何其多，如果夜羽果真为了利益而出卖自己，那自己可真所谓在阴沟里翻了大船。

吕布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前头，本该让引以为戒才对，偏偏自己一时气愤，居然一时疏忽之下，就犯下如此错误。

孟德误我！

王允心中一阵颓废，虽然极力想出手擒下夜羽，但想起夜羽乃是王越之徒，本身武艺高强，自己未必就是他对手；而且现在自己又身在英雄楼内，等于就是身处虎穴。

先不说能否擒下夜羽，即使能够侥幸成功，也只怕无法逃脱。

夜羽见王允眼内凶光闪现，心中暗笑，口中却轻声叹息道，“不过我想，司徒大人绝对不会这么没有理智的蠢事。因为那三名刺客身手低劣，绝对不可能对李儒大人造成危险。若是以我之见，大人如果真的想对李儒大人不利的话，一定会派遣武艺高强的刺客，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成功完成目的，是也不是？”

王允见夜羽口风急转，突然之间竟为自己开脱，不由地脱口而出道，“那是当然……”

王允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中夜羽的圈套。

夜羽轻哦一声，目光在王允脸上来回巡视，沉吟道，“如此说来，司徒大人还真有行刺李儒大人之心呐？”

王允只觉自己心中对眼前这名笑意吟吟的少年蓦然生出怨恨之意，紧紧咬牙道，“绝对没有此事。”

自己绝对不能认下这个罪名，如果真的被夜羽告到李儒那里，那么先前苦哭谋划许久的诛杀董卓的计划，岂非要完全付之流水？

夜羽好整以暇道，“我只说司徒大人有行刺之心，岂知大人却回答没有此事，以事对心，原来大人心神早乱，才会如此心不在焉。”

王允心中暗叹，夜羽年纪虽轻，不仅说话却如此老练，而且能够观察入微，竟是难得的人才。

如此人物，竟然会一心助纣为虐，可惜之至。

“司徒大人为何不说话？是表示默认吗？”夜羽双眼微微眯起，注视着王允脸庞，仔细地捕捉着王允脸上表情的变化。“我想，司徒大人此刻心中一定是对我感觉到异常恼怒，甚至有些憎恨，是吗？”

“那么，大人也因该知道了被他人冤枉，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你讹我？”王允双眼圆瞪，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凝视夜羽。

自己居然被一介少年捉弄于手掌之间。

这少年的心计，和他的语锋一样，让人感觉到异常的可怕。

“我以为司徒大人不顾自己一世清名，委屈求全在董卓之下，守侯在天子之旁，实在是让人感觉到由衷敬佩的人物。”夜羽摇头不已，转过身躯，径自走向房门，“大人将心比心，应该知道他人的苦衷，想不到大人却让我感到很失望。”

失望？

从夜羽口中吐出的这个字眼，让王允突然感觉到一阵的好笑。

多么讽刺！自己刚才也说对夜羽感觉到失望，片刻之后他却原封不动的用这个词来回赠自己。

自己居然会被一位毛头小子看不起？

王允的呼吸变地急促起来，沉声喝道，“你还知道什么？”

夜羽知道这么多的内情，莫非是曹操告诉他的？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奉命前来长安，协助自己等人铲除董卓的。

王允心头突然狂跳不已。

虽然说他仍旧对为什么只有夜羽一人来长安，而不是派遣足够人手感觉到有些疑惑，但以夜羽刚才的表现来看，心机之深，连他王允都难以看破。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能够替自己出谋画策，终究是聊胜于无。

况且自己此次来见夜羽的目的，也与此大有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