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入蜀之时，乃是初夏；而当他离开蜀地，再度返回中原的时候，则已经是初冬。

但无论是入蜀还是离蜀，夜羽身旁都有人陪伴。

一年前是刚刚认识没多久的张鲁，带着他进入蜀中，一年后却是同样不算认识太久的张思玉，陪着他离开蜀地。

同样还是通过子午栈道。

一场大雪，将秦岭完全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洁白世界。

子午栈道的道路原本就极难行走，更因为这场大雪而变地更加让行人郁闷非常。

夜羽带着张思玉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这积雪，时不时地开口说个小笑话，逗地张思玉笑声如银铃般响彻在子午栈道的路上。

雪后初晴天气的子午栈道，并没有太多的行人通行。

两人在进入子午栈道之前也没有预料到竟然会突降大雪，等到雪花压山的时候已经身在栈道之中，虽然天气恶劣，但两人都是一身武艺，因此并没有返回汉中之意，反而是继续赶路。

这一日，两人算算路程，情知已经离子午栈道北端出口子谷已经不远。

数日来在天寒地冻的栈道中赶路，饶是两人一身功力，也已经到了大感吃不消的状态。

一条仿佛标枪般笔直的身躯，静静地立在雪地之中，仿佛在等待着两人的到来。

那人身着一身紫色武士服，在雪白的积雪映衬之下显地异常刺眼。他双眼紧闭，在夜羽张思玉两人的注视下，一动不动，蓦然睁开双眼望向两人，精光大盛，露出一丝笑意道，“我的名字，叫做檀元济！来自塞北大草原！”

檀元济雄躯高挺英伟，与挂在其宽阔肩膀上的长戟配合地完美无缺，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像。英俊的脸庞轮廓分明，五官仿佛精工细雕的大理石般完美。他的皮肤白皙嫩滑程度，比女孩子更胜三分。

他说的虽然也是汉语，但声音带着奇异的外族口音，且高鼻深目，与中原人汉人有着明显的区别，让夜羽和张思玉两人暗自称奇不已。

这人为什么会在子午栈道中，而且好像在专门等待自己两人的架势。

最让人吃惊的是，檀元济望向张思玉的目光神光吞吐，如若实质。

张思玉在檀元济目光灼灼逼视之下，芳心暗自恼怒，心想此人竟然如此无礼，虽然极想出手将他教训一顿，却碍于夜羽就在自己身旁，不便动手。

夜羽心中一凛。

檀元济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让人极其不舒适的邪恶味道，偏偏实力却十分强横。

单从他随随便便地站立在雪地之上，腰杆却挺地仿佛如同肩膀上的长戟一般笔直，气势逼人。

他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浑身上下，竟然没有露出一丝的破绽。

此人功力，只怕绝对不在自己的师兄陈调之下。

陈调乃是王越所有弟子中的佼佼者之一。

夜羽设计攻破南郑城，陈调因苏固被杀的原因，曾经对夜羽出手。

两人虽然仅仅交手一招，但夜羽知道以自己的真实功力而言，远非陈调对手。

当然，夜羽因为曾经吞食“百草丹”的原因，体内蕴藏着无比庞大的真元，只是无法化为己用。

这样的情景就好比一个大富翁，明明拥有数目惊人的宝藏，但这些宝藏偏偏无法直接给这个大富翁带来巨大的财富——这个大富翁只有将这数目惊人的宝藏转化为实际的金银货币，才能一夜暴富。

夜羽如果真正能够将体内庞大的真元化为己用，即使连张宝都无所畏惧。实际上，夜羽随张鲁入蜀的时候，就曾经和和张宝交手，借助那股庞大真元之力，硬接张宝的全力一击。

那日在南郑城中，张修贸然前来，意图击杀夜羽时，却中了夜羽圈套，先被张宝一拳击伤，而后在逃窜的时候，陈调出手阻拦，这才显示出了他真正的实力。

他一击之下，气机完全锁定张修，让张修毫无反抗之力，连逃命的念头都无法生出。

虽然张修受伤在前，实力大打折扣，但仍旧能够说明陈调全力一击之下的惊人实力。

当时观望的夜羽自忖自己即使在完好无伤的情况下，也无十足的把握，能够在陈调那一击之下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檀元济的目光在张思玉身上不住巡视，眼中露出昭然若示的爱慕之意，赞叹一声道，“姑娘果真美丽！让檀某心动不已。”接着转头望向夜羽，道，“我听说夜兄乃中原后起之秀，心中技痒难忍，因此不远千来赶来中原，想与你较量一番。”

夜羽摇头道，“檀兄来中原的目的只怕未必如此简单吧？”

檀元济哑然失笑道，“是也不是，先试过夜兄的身手再说！”

檀元济伸手往后一抹，背上的长戟顿时来到手中，就那么生出一股凛厉的杀气，直冲夜羽而来。

夜羽运起功力，堪堪抵住檀元济惊人的杀气。

檀元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手中长戟轻轻举至前胸，柔声道，“小弟手中武器名为天狼戟，乃是恩师昔年仗以纵横整个大草原的无敌武器，乃是恩师亲自取北海海底玄铁铸造而成，长七尺二寸，重达六十三斤，夜兄小心了！”

夜羽哑然失笑道，“敢问檀兄，令师既然能够纵横整个大草原，是否与那草原武圣交过手呢？否则安敢称无敌？”

檀元济点头道，“家师正是武圣他老人家。”

张思玉轻掩小口，惊呼一声。

难怪檀远济身手如此惊人，原来竟是草原武圣的得意门生。

夜羽转头查看张思玉，见玉人粉脸上露出隐隐担忧之色，心中不由地一热，低声吩咐道，“思玉请到一旁替我助阵。”

两人数日同行，谈笑风声，感情自然从原先的陌生变地逐渐亲密，称呼自然也随之改变：夜羽直呼张思玉的芳名，而张思玉则称夜羽为大哥。

“不！”张思玉螓首轻摇，玉唇紧紧抿起，坚决道，“我要和大哥一起对付他！”

檀元济足不沾地地前飘三丈，逼近两人。

夜羽伸掌轻轻拍在张思玉粉背，劲气一吐，将之送出五丈之外，伸手拔出背后天清剑，遥指檀元济。

檀元济双眼一亮，手中天狼戟击向夜羽。

重重戟影瞬间充满夜羽眼前的空间，惊人的劲气发出刺耳的破空声，穿破夜羽的耳膜，让夜羽心头产生极不舒适的感觉。

夜羽顿时感觉到自己身处无穷压力之中。

如此戟法，确实有过人之处。

难怪檀元济并没有将夜羽放在眼中。

夜羽心中暗凛，檀远济这一戟威力之大，与陈调那日阻拦张修的一剑相比较也毫不逊色。

夜羽体内功力处于及至运转状态，感官倏然提升数倍，清晰地把握自己体内功力流转运行的情况。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每一寸肌肤，汗毛竖起，那是在檀元济天狼戟发出的劲气逼近下做出的自觉反应。

天清剑缓缓刺出，迎向檀元济的天狼戟。

就在这一刻，夜羽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再度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丹田内那股庞大的真元，犹如涓涓细流般流出，逐渐融入体内流转的真气，让夜羽生出自己突然间功力大增的错觉。

这次的情况和以往有所不同。

以往那股庞大的真元，与夜羽体内自身的真气就如同两个互不相关的系统，仅仅是夜羽遭遇险情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协助夜羽度过困境后，却又重新返回丹田蛰伏。

但这次那些流出的弱小真元，却是在夜羽体内，与他自身的真气完美的相互融合，不分彼此。

檀元济眼望夜羽手中天清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充满赏心悦目的弧线，径自破入自己所发的无穷戟影之中，心头出现一种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荒谬感觉。

刚开始的时候，他自以为能够完全看破夜羽的深浅，因此十分自信的认为自己能够轻易地对付夜羽。

但自夜羽出剑之后，却突然发生让人无法置信的惊人变化。

夜羽的功力就好像是在片刻之间突飞猛进，直接提升到了让他无法感知的境界。

天清剑奇准无比地命中重重戟影中的真命天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兵刃交接声。

两人毫无花架地硬拼一招，同时倒飞而退。

夜羽深吸一口真气，重新站稳身躯后，不由地轻叹一声，目光移至自己险些拿捏不住天清剑的右手。

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掉落栈道的积雪之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响。

两人劲气相拼之下，夜羽功力终究不及檀元济深厚，虎口赫然已被震裂。

檀元济双手紧握天狼戟，眼内寒光闪现，沉声道，“这是什么功法？”

夜羽呵呵笑道，“只要能够应付檀兄，管它是什么功法。”

檀元济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笑意，道，“夜兄若技至此，别无高招的话，明年的今日，元济定会回中原至夜兄坟前祭拜。”

高手相争，不仅是比拼招式的高低，同时也会在精神上展开相互间的斗争。

有时候，情绪的波动，往往就决定了两名原本武力不相上下的对手的谁生谁死。

情绪的稳定与否，甚至会影响一个人能够正常地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准。

夜羽心知檀元济如此出言讥讽，就是为了故意激怒自己，好让自己失去理智，又如何会上当？

夜羽脸色丝毫不变，目光从自己右手移至檀元济身上，淡淡道，“檀兄为何不乘胜追击，难道就不怕就此而错失杀掉我的大好良机吗？”

檀元济双眼微微眯起，一道精光暴射而出，在夜羽身上打个转后，冷然道，“夜兄性命尽在我手，随时可以出手取……”

夜羽摇摇头，悠然道，“只怕未必。檀兄似乎对自己性命看的过重，所以很怕我的临死反扑吧！”

檀元济脸色蓦然一变，涩声道，“夜兄是否自视过高了！”

他身份特殊，此次来中原又是身负重任。因此虽然孤身前来找夜羽比试，却正如夜羽所言，即使他能够成功击杀夜羽，但也害怕夜羽临死前的反扑。

夜羽失声笑道，“檀香兄不防试试便知真假。”

檀元济闷哼一声，脚踩奇步，塌着沙沙的踩雪声，逼近夜羽。

夜羽收起笑脸，脸色变地无比凝重，注视着檀元济的每一个举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