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得知曹操因为鲍信之死而大受打击的夜羽匆匆赶到东平。

鲍信的尸体，曹操在事后立即派遣士兵从当日激战的战场上搜寻了回来，然后以相当高的礼仪安葬。

出殡那日，曹操伏着鲍信的棺木失声痛哭。

鲍信是他年少时就已经认识的好友，两人交情之深，天下皆知。

曹操发檄号召天下讨伐董卓，鲍信是第一个响应曹操的人；后来各路诸侯驻足酸枣不前，也只有鲍信和张邈两人协助曹操，张邈是分出自己数千兵马与曹操，而鲍信却是亲自跟随曹操进攻董卓。

在荥阳之战中，曹操遭徐荣伏击失利，不得不撤退，鲍信胞弟鲍韬在这场战役中丧身。

后来曹操和夏侯惇从扬州募兵而回，鲍信也大力鼎助，并且弃当时事业逐渐做大的袁绍，而认为曹操才是将来能够平定天下的真豪杰。

此次曹操能够入主兖州，鲍信也同样功不可没。

正因为如此，曹操才会深深自责，自己的一次粗心大意，却让这多年的好友，就此与自己人鬼殊途，日后再无聚首相谈的机会。

夜羽赶到东平的时候，曹操把自己锁在东平太守府的书房之中，严禁任何人踏入半步。

不过众人皆知夜羽和曹操关系大异于常人，因此全部希望夜羽能够劝曹操一劝。

以眼下情况来说，陈平依旧是战事前言，如果主帅意志消沉的话，难免会影响部队士气，对于和敌人交战肯定是大为不利。

夜羽刚刚提脚踏入后院时，守侯在书房外的典韦生出感应，迅速朝他望来，一丝不苟的脸庞露出欣喜神色。

“大哥！是我！”夜羽离典韦一丈之外的为止驻足，朝书房内呼喊一声，道，“我可以进来吗？”

书房的房门蓦然打开，曹操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隐现血丝的双眼朝夜羽望来，沉声道，“翔实怎么来到东平了？”

夜羽道，“我本是想至东阿一趟，因听说大哥这里发生了变故，这才先来东平见见大哥！”

曹操愕然道，“翔实为何要去东阿？眼下那里已经被黄巾贼兵所占……”

他本来以为夜羽是夏侯惇等人召唤来东平劝说自己，谁知道夜羽绝口不提半句，反而说自己不过是顺道路过而已；再加上东阿眼下已经是黄巾军占领的地方，照理说夜羽并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所以才让他大感诧异。

夜羽接口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到东阿看看情况，说不定对大哥攻破黄巾军会有所帮助。”

曹操双眼射出一道精光，紧紧盯视夜羽，道，“如无必要，翔实无须去东阿赴险！”

夜羽笑道，”大哥想到破敌的良策了吗？如此我可以客串一下冲锋陷阵的小卒也好！”

曹操终于哑然失笑道，“我知翔实是帮我调节低落的情绪！哎！进来书房谈话吧！”

夜羽随曹操踏入书方内，目光立即被那张摊放在书桌上的地图所吸引，暗忖原来曹操并不像众人所说的那样斗志全无，反而更像是在书房内苦思破敌计策。

曹操见夜羽如此模样，微微一笑，并没有开口解释。

夜羽望了望地图旁的几张不仅有写满字，而且兼有一些绘画的纸张，道，“大哥还记得我所说的有位朋友在黄巾军中的事吗？所以大哥无须为我的安危担忧。倒是大哥该走出书房和元让大兄他们交谈一下，省地他们都为大哥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着，苦闷非常！”

曹操动容道，“是我犯迷糊了！”

他心知众人都会为自己担心，但因为一时间遭遇鲍信身亡的沉重打击，才把自己锁在书房中，借苦思破敌良策来化解内心的忧伤和郁闷。

夜羽淡然道，“我此来东平时，带来了一位人才，可能会对大哥平定兖州境内的黄巾军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大哥若有机会，不防见他一见。呵！我这就向大哥你告别，动身去东阿哩！”

曹操愠道，“翔实连那人的姓名都不告诉大哥一声，怎么可如此匆匆而走？大哥知你主意一定，谁也无法阻拦，但你需先在东平休整一天后，再动身也不迟！”

曹操脸上虽然流露出不悦神色，说话的语气也稍稍重了一点，但夜羽如何不知道他心意？

当下夜羽轻轻点头道，“大哥还记得那位名唤枣祗的东阿令吗？就是那天在濮阳时，我询问陈公台是何人绘制了军用地图的那人，我带来东平的人就是他。”

曹操微一沉吟道，“翔实让他来书房见我吧？不，我这就召集众人，讨论与黄巾贼兵对战的情况，同时也听听枣祗的意见！”

夜羽蓦然露出一个奇特的神色，摇头道，“大哥还是在书房见他为妙，因为他所说的，可能会遭遇到不少世人的反对。”

曹操奇问道，“为何翔实如此肯定？”

夜羽道，“那日我听陈公台说这位枣祗是绘制地图的高手，特意与他会面，几经交谈后，发觉他对政事颇有见解，而且隐隐感觉他所说的将对大哥平定兖州会起很大的作用，因此才将他带来东平，让大哥与他亲自详谈一次！”

曹操笑道，“那枣祗与翔实交谈的究竟是何内容？翔实不肯说吗？”

夜羽肩膀微微一耸，若无其事道，“古语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想，若是由枣祗亲自和大哥交谈的话，大哥对他的印象会比较深。呵呵！”

曹操抚掌叹息道，“翔实真是有心人！”

******

“枣祗的提议竟然是屯田制！”

曹操若有所思地望着坐在自己下首的夜羽，道，“难怪翔实会说枣祗的建议会引起世族的不满，皆因他所建议的屯田制，与以前的军屯田制大为不同，就是将控制在地方世族和地方豪强们手中的田地抢夺过来，交由朝廷管理。”

夜羽点头同意道，“正是如此！”

屯田制指的是利用士兵和农民垦种荒地，以取得军队供养和税粮的一项制度。

这样一种国家强制农民或士兵耕种国有土地，征收一定数额田租的制度，渊源于西汉。

西汉前元十一年（公元前169），汉文帝就以罪人，奴婢和招募的农民戍边屯田，后来汉武帝又调发大批戍卒屯田西域。但当时屯田主要集中于西，北部边陲，主要方式为军屯，且规模并不太大。

但东汉朝情况与西汉大为不同。

西汉实行屯田的地方都为戍边边陲，这些地方本来就属于朝廷所有；但东汉地方豪强势力高度发达，甚至达到了与中央朝廷争权争力的局面。

东汉后期，地方豪强开始了新一轮的土地兼并，导致全国失去土地的无数百姓变成了流民，因此对社会心怀极度不满，而太平道教主张角正是利用了百姓的这种心理，发动对黄巾大起义，虽然最后被官兵镇压，但也将东汉政府拖入了无可挽救的深渊。

地方势力在镇压太平道的过程中，实力进一步得到壮大，最后开始割据自立。

中原大地的每一路诸侯，或者本身就是地方上的强大豪强，诸如董卓，袁术等；或者得到世族和豪强的支持，诸如曹操，刘备等人。

但曹操还是有与众人不同之处，那就是他的压制世族的手段，是十分明显的。

因他深知地方实力过强的严重后果。

东汉朝就是最明显，而且是活生生地摆在眼前的最生动例子。

曹操苦笑一声，道，“翔实难道不知道眼下我根本就没有实力和机会实施屯田制吗？”

曹操新入主兖州，并未完全控制兖州境内的各方势力，再加上青，徐两州黄巾军迫境，哪里还能够腾出手来实施什么屯田制？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击退黄巾军，稳定兖州局势才是正道。

如果是在已经平定兖州境内黄巾军，又逐渐地站稳了脚跟的情况下，再实施屯田制，倒是无可非议。

但眼下，时机十分明显的不对。

夜羽沉声道，“大哥！如果你想要在尽可能快的时间里，在兖州站稳脚跟的话，就必须尽可能的招降到一批足够压制兖州世族的强大军马。”

曹操心中一动，苦笑着反问道，“难不成翔实是打算让你曹大哥我劝降眼前这兖州境内的百万黄巾军不成？”

夜羽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有何不可，只要大哥能够先打上几场胜战，我就有自信能够替大哥把兖州境内的所有黄巾军替大哥招降过来。”

曹操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疑惑道，“翔实此话可是当真？”

“大哥莫要忘记了我当日说过，我那位在黄巾军中的朋友，极有可能就是眼下兖州境内百万黄巾军的最高统帅的事情吗？”夜羽神色一正，道，“我此次之所以想潜伏入东阿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此事。如果我所料不差，定是他在主持局面。”

夜羽口中所谓的他就是当年的地公将军张宝。

张宝自从在雒阳英雄楼带走张思玉后，便出了雒阳赶往山东。他身为当年太平道创始人张角的亲生胞弟，又是继任的大贤良师，自然拥有对天下黄巾军的最高统帅权。

此次青，徐两州黄巾军拥入兖州，却并没有采取以往那样攻城掠县后，立即转战它地的策略，而是采用稳打稳扎的策略，无疑是张宝在吸取了他大哥张角失败的原因，以及借鉴了张鲁在夜羽协助下成功攻取汉中郡的的经验，才做出的决策。

曹操眉头大皱，摇头道，“大哥绝对不允许翔实你以身犯险的！”

夜羽笑道，“大哥不要为我担心！”

曹操轻声叹息道，“为何翔实总不愿意说出你朋友的名字？我们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此次青，徐两州的黄巾联军还有最高统帅？翔实是否只是为了让我宽心，才如此说法？”

“我因为答应过那位朋友，因此才无法把他的名字泄露出去！”夜羽淡然一笑道，“我们是在我那次与张鲁一道入蜀的时候相识的。只因为他的身份十分特殊，那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人物，因此我更不方面把他的名字泄露出去。”

曹操精神一震，道，“原先我以为翔实所言是夸大之词，但这几日我每有空闲，都在研究东阿一带敌军的分布情况，以及他们每次出兵的规律等，却发现一个让我十分震惊的事实，那就是此次的对手实在非同小可，远胜于我以往遇到的任何敌人。”

“此番青，徐两州黄巾涌入兖州，乃是一次蓄谋已久的行动。而从对方进入兖州之后，兵分两路，分别从兖州南北两路行军，十分迅速。而且我怀疑，先前在兖州境内流传的那些所谓青，徐两州黄巾军此次是为了北上与黑山张燕汇合的消息，完完全全是个谣言。”

夜羽沉吟道，“他们是为了迷惑我们吗？”

“这就证明了他们之中，确实有一位极其高明的人在主持大局。兴许那人正是翔实的朋友！”曹操喟然长叹，点头道，“正是！敌人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们产生麻痹大意的心情，好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在我们都以为他们只是借道兖州，而产生松懈情绪的时候，他们就能够一举而攻城掠县。我想，先兖州刺史刘岱便是因为而身陨战场。”接着双眼闪过一丝痛楚之色，双手捂脸，颤声道，“亏我自幼熟读兵书，竟然在此一败涂地，还连累了诚则的性命！哎！”

夜羽感觉自己不知道从何处劝解曹操，心头思索良久，无奈地叹息道，“大哥勿要为一时的挫折而就此丧失信心，须知日后还有许多硬战还在等着大哥去指挥呢！”（未完待续）